趙玥誘哄道：“你看你離了他不僅沒有狼狽不堪，反而還能嫁得更好，三媒六聘入我的東宮，以后的正宮娘娘，一國之母。他總是覺得你心胸狹窄，沒有生育，咱們就生一窩氣死他。”

    崔文熙掩嘴道：“你想得美?！?/br>
    趙玥眨巴著眼睛，“我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以后是要差官媒娘子上崔家求娶，而不是迫嫁。”說罷握住她的手，“求娶講究的是求，求得你真心實意，求得你放下防備來到我的身邊，與我共度下半生?！?/br>
    崔文熙抽回手，并未昏了頭，而是無比清醒道：“宮里頭定然不會答應?！?/br>
    趙玥道：“我今日來正要跟你說此事，那日四皇叔找圣人鬧，我爹自然不允，不過并不重要，因為他想做太上皇?！?/br>
    崔文熙：“你這是威脅他?！?/br>
    趙玥不以為意，“甘蔗哪有兩頭甜的？”又道，“我打小就沒開口求過什么，唯獨你崔氏，是我第一次向他開口，他不會不允的，只是要磨一陣子。”

    崔文熙蹙眉，“那你阿娘呢？”

    趙玥端起茶碗道：“我正要跟你說這茬，她比我爹聰明多了，想從你這里下手，知道你行事穩(wěn)重，一旦你不愿入東宮，我就白忙活了?！?/br>
    崔文熙笑道：“如此看來，還是馬皇后了解我?！?/br>
    趙玥問：“倘若我阿娘問你是否愿意進東宮，你又當如何作答？”

    崔文熙回道：“自然是不愿意了?！?/br>
    趙玥撇嘴，“沒良心。”

    崔文熙：“我肚量小，你四皇叔都已經(jīng)說過了?！?/br>
    趙玥：“無妨，你對我忠誠如一，我自然對元娘你視若珍寶?！?/br>
    崔文熙看著他，緩緩說道：“最初的時候你四皇叔也這般說過?！?/br>
    趙玥倒也不著急，只道：“方才我說過，對你是求娶，你曾經(jīng)歷過一次婚姻，再慎重也在情理之中。我也不逼你做抉擇，只是望元娘能好好考慮你我的往后，我趙玥求的是你的心甘情愿，求的是你堅守本心，不用做任何改變來委曲求全。”

    崔文熙沒有吭聲。

    趙玥繼續(xù)正色道：“我同你說這些，是因為我是實實在在鐘意你，鐘意你的是這個人，而不是你崔家的背景，更不是其他的外界考量，而是你崔文熙這個人?！?/br>
    這番話委實令人窩心，崔文熙忍不住掐他的臉，“你從哪里學來的甜言蜜語？”

    趙玥：“這哪是甜言蜜語，是我的真心實意。”頓了頓，“我什么都不缺，你也無需奉承我，我喜愛你，不管是好的壞的，那都是你，我都能受得下?！?/br>
    崔文熙抿嘴笑，“我會好好考量。”

    趙玥：“正兒八經(jīng)的，別敷衍我?！?/br>
    崔文熙“嗯”了一聲，似想起了什么，說道：“我前兩天接了一樁事，給你瞧瞧。”說罷從抽屜里取來林家的訴狀呈遞給趙玥，他打開細看后皺眉。

    崔文熙把前因后果講述一番，說道：“這事二郎可要認真處理好，方才不至于寒了人心?！?/br>
    趙玥：“那人走了你的門路？”

    崔文熙點頭，又去把張焉棋譜取來給他，“你瞧瞧，是不是真跡？”

    趙玥對棋譜頗有興致，立馬小心翼翼翻看，說道：“我手里只有復刻的棋譜，還是老師陳平給的，這字跡瞧著倒是像張焉筆跡?！?/br>
    崔文熙：“我瞧不出真假，改日拿給父親辨別，若是假的，非得把那小子打一頓?！?/br>
    趙玥咧嘴笑，“那林瓊當真是個機靈的，我正愁沒法子把風頭壓下來。”

    崔文熙：“我崔家的脊梁骨都快被戳斷了?！?/br>
    趙玥：“你應承我求娶，不就迎刃而解了嗎？”

    崔文熙沒好氣打了他一板，“你想得美?！?/br>
    兩人跟往日那般相處平和，仿佛再大的風浪都影響不了他們，因為她遇到的難題都被趙玥處理了。

    那小子跟慶王有本質上的區(qū)別，他從來不會在女人跟前訴說自己的不容易，也不會在女人跟前發(fā)火，因為覺得有失風度。

    有些成熟跟年齡無關，跟一個人的氣度與胸懷有關，而這種氣度胸懷則是從武帝身上言傳身教得來的。

    盡管武帝的行事飽受詬病，但他的許多優(yōu)秀之處也是有目共睹。

    趙玥的性情頗受他影響，同時也有大儒陳平的悉心引導，才造就出如今的趙玥，一個具有人格魅力的年輕小子。

    與合適的人在一起，哪怕是靜默，都會覺得舒心愜意。

    有人撐腰的感覺挺好，哪怕崔文熙已經(jīng)做好最壞的打算，就算馬皇后召見，趙玥也給她出了應付的主意。

    他似乎把一切能預料的事都預判了，給她足夠的心安和信心去理解她，給她想法子解決，而不是指責與推托。

    崔文熙是有點被他打動了的，他仿佛不知道什么是急躁，有足夠的耐心來周旋。

    下午晚些時候趙玥才匆匆回宮，臨行前又仔細交代一番，態(tài)度認真嚴肅。

    崔文熙倒不怕馬皇后。

    這不，第二天召見的懿旨就傳了來。

    崔文熙受命進宮。

    馬皇后端坐在鳳榻上，崔文熙則坐在面前的椅子上，以往兩人是以妯娌的身份對接，如今一下子跟她兒子扯上了關系，委實叫她不自在。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皇后才干咳一聲，開口說道：“那日老四進宮來鬧了一場，我就想問問長月你是怎么想的？”

    崔文熙不卑不亢回答道：“當初妾身既然容不下慶王的外室，自然也高攀不上東宮太子?！?/br>
    馬皇后心頭暗喜，“如此說來，皆是我兒一廂情愿了？”

    崔文熙：“妾身與太子曾是嬸侄關系，本就違背倫理綱常，且妾身比太子年長六歲，著實不匹配，不僅如此，還嫁過人，且無生育，斷不敢妄圖東宮太子妃位?！?/br>
    “這么說來長月心里頭還是明白的?！?/br>
    “娘娘且放心，長月不會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見她這般識趣，馬皇后倒也沒有多說什么，只道：“我同你做了這么多年的妯娌，若換成婆媳關系，還真是不習慣?！?/br>
    崔文熙抽了抽嘴角，沒有答話。

    馬皇后似想起了什么，冷不防問：“方才你說你沒有生育，我怎么聽平陽說你能生養(yǎng)？”

    崔文熙立馬否決道：“娘娘應是聽錯了，妾身無能?！?/br>
    馬皇后忽然露出奇怪的表情看她，隔了好半晌，才道：“你莫要哄我，平陽同我說，你曾處理過一個胎，還是二郎的？”

    崔文熙：“……”

    馬皇后起身朝她走去，暗搓搓問：“你真能生養(yǎng)？”

    崔文熙：“……”

    見她一直不吭聲，馬皇后急了，看她那情形多半是真，當即便問道：“當初你求醫(yī)問藥那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一個，怎么就處理掉了？”

    崔文熙尷尬道：“沒有這回事?！?/br>
    馬皇后更奇怪了，八卦道：“真是奇了，你跟老四不能生養(yǎng)，跟二郎能成，難不成是老四有問題？”

    崔文熙：“慶王現(xiàn)下不有一個寶貝疙瘩嗎？”

    馬皇后看著她，“那你冤不冤，背了七年的鍋，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一個，怎么就處理掉了？”

    崔文熙：“……”

    馬皇后越想越覺得不對味兒，問道：“長月你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揣上二郎的崽還覺得丟臉了？”

    崔文熙：“……”

    馬皇后：“問你話呢，我家二郎以后是要承大統(tǒng)的人，全京城的貴女都巴不得能得他的種，你怎么就弄掉了？”

    崔文熙：“……”

    馬皇后越說越無法理解，“真是奇了，京中哪家的貴女不想進東宮，偏生你崔長月不樂意，你怎么就不樂意了？”又道，“我問你，我家二郎難道還配不上你了？”

    崔文熙連忙擺手道：“自然不是?！?/br>
    馬皇后：“那你為何不愿意進東宮？”

    崔文熙一本正經(jīng)道：“妾身比太子年長六歲?！?/br>
    馬皇后脫口道：“你嫌他年紀??？！”

    崔文熙：“……”

    她忽然覺得她很為難，說不愿意進東宮吧，人家要說她嫌棄太子，若愿意進東宮吧，人家又要說她癡心妄想，委實難做人。

    這不，馬皇后從最開始的竊喜變成了無法理解，她理解不了崔氏竟然還嫌棄她兒子，不愿入東宮也就罷了，居然還連她兒子的種都處理掉了。

    委實荒唐！

    于是整個半天馬皇后都在追問崔文熙她家崽哪里不好了，搞得崔文熙哭笑不得。

    而另一邊的趙玥把林家的案子親自交給了御史臺黃杰去嘉州暗訪，原本想借助這樁案子造熱點把他與崔文熙那點事掩蓋過去，哪曾想開春時慶王府出了岔子，鬧出的動靜再次令全京城驚掉下巴。

    大年三十宮里頭宴請，慶王與趙玥鬧得不快，并未參加，崔文熙則回國公府過年。

    初四那天她陪母親金氏去天心寺上香，湊巧遇到慶王府的雁蘭，當時她由小桃伺候著去正殿。

    芳凌看那女郎不順眼，小聲道：“那狐媚子不好好待在后宅，出來丟人現(xiàn)眼。”

    崔文熙：“多嘴?！?/br>
    金氏頗覺好奇，問：“那是何人？”

    芳凌回道：“是慶王的妾室雁蘭?！?/br>
    一聽這個金氏就來勁兒了，要去瞧瞧。

    崔文熙說道：“阿娘去湊什么熱鬧，萬一碰到慶王，多尷尬?！?/br>
    金氏“哼”了一聲，“那女郎好生厲害，我倒要去見一見世面?！?/br>
    第58章 瓜瓜

    見她真要跟著去, 崔文熙連忙拽住她，說道：“阿娘莫要去招惹，上回慶王來長陵坊吵嚷, 我不想再跟他有牽扯?！?/br>
    金氏不服氣，“當初慶王為了那個外室非得要與你和離, 我就想瞧瞧她到底是什么天仙，以至于他這般糊涂?！?/br>
    崔文熙無奈道：“我與慶王之間三兩句說不清，追其根源, 還是因為子嗣的問題。他執(zhí)意想要自己親生的孩子，我沒法滿足他，所以和離了, 就這么簡單?！庇值?，“就算替他生子的人不是雁蘭, 也會是其他女郎, 你何必較真？”

    金氏閉嘴不語。

    芳凌為了寬慰她，給她畫大餅道：“夫人且把眼光放長遠一點, 咱們不糾結慶王了，萬一把太子抓到手里，豈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