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因了這骯臟而如此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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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宿舍里的空調開始運轉,安靜舒爽的涼風吹拂,每個同學都已安然入眠。 然而漆黑的空氣里,葉韻卻睜著大大的眼,仿佛拂在她身上的不是涼風,而是一只溫柔的手。 夜越來越深,她的眼睛因為疲倦而發脹,她的目光恍惚,望著頭頂的蚊帳,似望著無邊無際的星空。星空下,葉鶴亭弓著他肌rou結實的腰,伏著他線條緊繃的后背,用手將輕如薄帳的紗慢慢蒙上她的眼睛…… 她夢見了葉鶴亭。夢里,她回到了爬山的那一天。他在山頂找到她,他們站在荒草叢生的山頭,在四目對視中迎來了日出的光芒盛放。 一起下山的時候,他的背上背著她的登山包,他的手偶爾會在打滑的石板小徑上牽起她。那也是他第一次順理成章地牽起她的手,以父親對女兒的名義。可葉韻卻覺得那寬大的掌心里有一股別樣的電流,牽起的一瞬間是溫暖酥麻,放下的一瞬間是依依不舍。 她甚至記得,那個一路同行的女同學在耳邊悄悄跟她說:“葉韻,我原來還以為你沒有爸爸,原來是藏起來不給人看啊。我要是有這樣的爸爸,做夢都得笑醒。” 聽了這話,葉韻情不自禁地往走在前面的葉鶴亭看去。猝不及防之間,她清楚看到葉鶴亭的短發里滑落一滴汗珠,一直滑落到他的脖頸上,與那散發著荷爾蒙的肌膚共同透出蝕骨的誘惑。時間凝滯,她似乎在那滴晶瑩的汗珠里看見了自己的臉。 過往與現實交迭,映入了此刻的夢中。 她看見那滴汗水劃過他的喉結,劃過他的胸膛,一直劃向他身體的每一處溝壑。她像一個行到沙漠的亡命之徒,赤紅著絕望的雙眼,一直追尋著那滴汗水,誓要將它吸入干涸的嘴角,滑入她焦渴的腹中。 仿若不能得到,便會立刻死去。 然而,她并未如愿,那滴汗水蒸騰在她看不見的溝壑深處,無論她如何上下左右亦深亦淺地探索,它好像從未存在過。她聽見一個溫潤低沉的聲音響起,像是對她的引誘,又像是對她的規勸: 葉韻,你的身體里流著我的血,從此你便是我的女兒了。 終于,葉韻被抽干所有力氣,失去那滴汗水帶來的希望,她在溝壑蔓延的煎熬之地就此死去。阿鼻地獄中,烈焰涌動著巖漿突然從某個虛無而濕熱的深處一激而上,將她四肢百骸盡數澆灌,身體某處一陣劇烈痙攣后,她猛然睜開了眼睛。 重生到人間的葉韻,連帶她那未被贖清的罪孽亦同時復活。也許,她的血rou便是罪孽的本體,否則她現在為何感覺自己如此骯臟,卻又因了這骯臟而如此快慰。 “叮~”手機信息的聲音在耳邊恰時響起。 葉韻拿起手機和床頭的衛生紙下了床,走進了廁所。 滑開手機,入目一行字:今天早點打車回家,周末會堵車,順路買點菜。 葉鶴亭不愛發語音,他習慣先將語音轉成文字再發出去,他說文字的溝通方式可以減少失誤,還能節約彼此的時間。 原本葉韻對此深感贊同,然而誰都不知道現在的她多么渴望聽到他的聲音,那是從夢境延伸到現實的渴望,哪怕是他的一個字、一聲呼吸也好。 她安定了心神,一個字一個字地敲下回復:好,我去買菜,你晚上早點回來煮。 想了一想,又慢慢刪掉。 葉韻:我這個周末有一個兼職,就不回去了。 葉鶴亭:什么兼職? 葉韻:我一個同學接的家教,同學去不了,我去頂兩天。 她的謊話信口拈來。 葉鶴亭:嗯,好,注意安全。 葉鶴亭:正好我周末有應酬,可能也顧不上你。 雖然聽不到他的聲音,但葉韻只是看著他的文字,便能自動腦補他說出這句話時的聲線語調,乃至他嘴角的弧度。 她低頭看向衛生紙上那一抹亮晶晶的透明液體,感覺那頭怪物引發的渴望已經徹底吞噬了她的心智。 她將手機揣在胸口,感受自己病入膏肓的心跳。 可是她不想死,她要想一個辦法,為自己求得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