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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準捕獲 第74節

    第二天早上六點,初櫻的鬧鈴就響了,她想伸手去按,有人卻比她更快一步,替她按掉。

    她還沒睜眼,但感覺腰上纏得緊緊的男人年輕有力的臂膀,便安心又閉了會兒眼睛。

    可能有個三分鐘?

    初櫻才睜開眼睛,抬眼就看到陸寄淮沉沉睡著的臉。

    他昨晚上應該很晚回來的,眼瞼下還有些青黑,濃黑纖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清俊的臉上毛孔細膩,明明也沒見他用過什么護膚品。

    初櫻盯著看了會兒,輕輕將陸寄淮的手從腰上拿開。

    其實陸寄淮已經醒了,他本來就沒睡熟,他以為初櫻盯著他看是要偷偷親他,結果卻是把他的手拿開,他忍不住睜開眼睛。

    “我今天要去拍定妝照,你再睡會兒吧,你看起來好累。”初櫻很小聲地說道。

    陸寄淮開口的聲音啞得很,“一會兒我讓司機送你去。”

    初櫻沒理由拒絕,點點頭,“嗯。”

    陸寄淮看著初櫻早晨起來水潤潤的眼睛,想到剛才自己竟然還閉著眼等她親,忍不住垂眸自己笑了一下,湊過去親了親她額頭。

    --

    初櫻離開麓山別墅時,天都還沒亮,開過去大概要一個多小時,趁著這時間,她在車里又補了會兒眠。

    等到地方時,差不多才七點半。

    和趙文跡碰頭后,他一邊喋喋不休,一邊帶著她往化妝間去,“男一周凌川,還有男二梁弓,女三方一瑤都到了,還好你來的也不算晚,和他們前后到,現在重要角色就只有女一趙意環和程導沒來了。”

    對于女三的替換,初櫻沒有多少意外。

    自從那次沒打算幫夏晚星后,她就知道會是這么個結果。

    等到了化妝間,初櫻先過去和未來將與自己共同處事的同事們打招呼。

    周凌川性格敏感沉默,只對初櫻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了,但梁弓就活潑得多,他比初櫻小三歲,一口一個初櫻姐,嘴巴很甜,方一瑤也是外向的性格,兩三句話的功夫還約了初櫻中午一起吃飯。

    初櫻回到自己的化妝位前時,松了口氣,大家都很好相處。

    《情人》是一部愛情懸疑片,身為富家千金的女主朱黎在一次旅途認識了英俊多才的男主賀林,之后她發現男主有很多情人,氣憤調查他出軌證據時,發現其中一名情人離奇死亡,緊接著她又發現五年前開始,和男主交往過的女人陸陸續續因為各種原因死亡。一次意外,女主發現男主正在施暴虐殺他另一名情人繆施,她當即決定救人,與繆施聯手和賀林斗智斗勇,最后繆施和賀林同歸于盡,朱黎報警揭發賀林惡行。

    初櫻演的是繆施,戲份很重的女二。

    繆施的人設是暴發戶的女兒,小時家庭影響,讀書也不行,就混社會,狐朋狗友多,手里錢多,平時玩得開,對賀林是癡迷的愛,知道他有女朋友還介入他們的感情,最后和賀林同歸于盡。

    所以她的出場就是很炸的那種辣妹,穿著露臍裝和超短褲,精致艷麗的妝容,一頭垂到胸前的黑長直,脖子里帶著黑色chocker,又酷又辣。

    初櫻其實很少嘗試這樣的角色,化妝老師一直在給她調整妝容,程導也一直在和化妝老師講述他想要的那個效果。

    她是最晚定好妝的,下午五點,初櫻去更衣間換衣服時,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男一女的聲音,是梁弓和趙意環,因為兩人聊到自己,未免尷尬,她沒出去。

    “你以為為什么這么多年初櫻一個十八線長成這樣卻沒被潛規則過啊?”

    “因為她老公是那位陸承集團掌權人?”

    “我家里有人,鐘禾傳媒的控股人是薄家,和陸家向來交好,懂了吧?”

    “原來十八線身后都有人,羨慕,不敢惹。”

    兩人隨便說了幾句就走了,但留下初櫻震驚在原地。

    她在原地緩了好一會兒,才鎮定地換好衣服出來。

    在此之間,初櫻腦子里很亂,她開始回憶,自己是怎么進的鐘禾傳媒。

    對,大學期間她沒有簽約,也幾乎沒有出來拍戲,不是沒人找,當時找她拍戲幾乎都要退學,她不想浪費自己高中三年的努力,也不想在還沒學到什么時就步入行業。

    所以,她畢業后才簽公司。

    當時是趙文跡來找她的,開的條件很寬松自由,所以她簽了。

    趙文跡上午將她帶來影棚后待了一會兒就走了,初櫻一邊往外走走,一邊給他打電話。

    大概趙文跡在忙,初櫻打了兩個電話,他才接起來,不等他抱怨,她立刻說道:“鐘禾傳媒是薄家產業這事你是不是不知道?”

    她會這么問,是因為當初在私人菜館遇到陸寄淮時,趙文跡還勸她和陸寄淮交好,因為薄靳柏是盛娛總裁,如果趙文跡早知道自家公司也是薄家產業,當初應該不至于說那話。

    初櫻這話把趙文跡都問懵了,他反問:“誰跟你說的?”

    “剛才無意間聽到趙意環和別人說的。”初櫻聲音很平靜。

    趙意環也是個富二代,雖然比不上陸家蔣家他們那個圈子,但她身在圈里能聽到些消息并不難。

    “當初你為什么會簽我?”初櫻換了個問題。

    趙文跡又愣了一下,“我面試進鐘禾傳媒后,他們讓我去帶一個新人,給了我一份合同,就是我給你的合同,很自由寬松的條例,簽下你,我就入職了……等等,你讓我緩緩,如果鐘禾傳媒是薄家的產業,憑你和陸先生的關系,那你為什么這么多年也沒什么戲拍啊?”

    這瞬間,趙文跡想明白很多事,比如為什么初櫻長得有辨識度又貌美卻從沒人找過來要她去應酬陪客過。

    但他同時也想不明白,既然這樣,為什么這么多年還是個十八線呢?

    初櫻沒再多說什么,掛了電話。

    她在影棚外面的公交車站坐了會兒,仰頭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天,她也漸漸陷入沉思里。

    和失憶的陸寄淮相處了這么久,她大概是有些懂他的心思。

    或許是因為她討厭他的原因吧,所以他從不做多余的、過分的事情,也從未想過用這些綁架她或者說感動她。

    假如他給她塞資源,以她敏感的性格,必然會提出疑問,或許就會早就知道鐘禾傳媒身后有他的影子,憑著當初那份經紀約寬松自由的程度,她一定立刻就會解約。

    這么多年,她愿意留在趙文跡手下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那份合同的自由與寬松。

    自由到什么程度呢,她提出解約不用承擔任何違約費用,合同一年一年續,片酬分成二八分,她拿八。

    如果她和鐘禾傳媒解約,她會簽新的公司,如今這個行業,藝人多數是被壓榨的,或許以后她還要去陪同一些她不愿意去的應酬。

    這些年她雖然總演一些小配角,但生活依然是比起一般打工人好太多的,也早早買了自己的房子。

    她被保護在一只殼里,懶散卻自由地活著。

    她知道自己骨子里是有一些清高的,明明出身這樣,明明也經歷過那樣的事,卻總是有很強的自尊。

    她知道她這樣是不太適合這個圈子的,可她偏又想往里鉆,偏又想演戲。

    私人菜館那一次,是她第一次讓趙文跡聯系人,想要去應酬。

    后來在那里遇到陸寄淮時,她從心里覺得狼狽。

    他站在她無法企及的高度,而她總是像他們初遇時那樣狼狽,不管是過了幾年,都還是那樣狼狽。

    自卑吧。

    是自卑讓她對他總是有偏見,如果說她對失憶后的陸寄淮是帶著美好的甚至是喜歡的濾鏡的話,那對沒失憶前的陸寄淮則帶著刻薄的挑剔的偏見的濾鏡。

    或許當時他那一句“你也可以求我。”說得很平靜也很現實,可她就會用最惡意的想法去揣度他。

    他送陳婧書去醫院,遇到她后又跟著她,接住了昏迷的她,幫她辦了住院,但那時她心里只有厭煩,甚至連一句謝謝也沒有給他。

    初潮生仗著她和陸寄淮的緋聞去找他,他明明可以讓保安強行趕他走,但他不僅給了他錢,還讓人盯著他。

    校慶那一次,他是在梧桐大道等她,但她不愿意讓他和自己并排走,讓他離遠一點,后來她賭氣不回答問題,喝了很多酒,他將她帶回麓山別墅,明明也可以不用管她。

    想到那一次,初櫻低頭笑了一下,他那張嘴實在不會說話,明明只是想和她一起坐后排,卻強硬著不許她坐副駕駛座。

    可惜,他硬,她也硬。

    還有,侯麒山那一次送來的禮服,是他讓人送的吧,那個生日會上那么多導演制片,他是想借著機會讓她去結交吧。

    對了,那次侯麒山說租借費是五百二。

    五百二。

    一個討人喜歡的吉利的數字。

    初櫻深呼吸一口氣,又笑了一下,自言自語道:“可惜,生日那天,他車禍了。”

    天色越來越暗了,風有些大。

    “轟隆隆——!”

    天空一道驚雷起,暴雨突至。

    初櫻一下子站了起來,她想見陸寄淮。

    或許她不該這么沖動,或許她應該更冷靜一點,或許應該要等他恢復記憶后,等他開口對她說出那些只是在她揣測里和想象里的話后。

    但是她不想管這么多了,她想趁著現在這股氣去見他,去做些什么。

    初櫻拿出手機給陸寄淮打電話。

    陸寄淮依然在開會,接到初櫻電話時,會議室里的氣氛正凝肅,手機震動的聲音讓人的注意力一下看了過去。

    看到是初櫻打來的電話,陸寄淮做了個暫停會議的手勢,走到外面過道里接電話。

    他還沒說話,就聽到初櫻有些急切地問道:“你在公司是嗎?”

    陸寄淮聽到她這么著急的語氣,原本松散含笑的神色一變,身體也站直了,人不自覺往電梯那邊走,“怎么了?”

    “陸寄淮,我想見你。”初櫻的聲音伴隨著外面的暴雨聲,顯然她此刻在外面。

    陸寄淮想起此刻外面的大雨,聲音都緊了幾分,以為她遇到了什么事,“你在哪兒?別動,我來接你。”

    初櫻嗯了一聲,“我在十八號街,有家酒吧叫浪潮,對面的公交車站,你知道那里嗎?”

    陸寄淮不知道初櫻發生了什么事,只覺得她柔軟的聲音帶著些鼻音,要哭不哭的樣子。

    他深呼吸一口氣,看了一眼手表,“知道,我知道那里,二十分鐘后我到,你在附近找個地方避雨,等我。”

    “嗯,我等你。”

    陸寄淮掛了電話,和沈誠之說了一聲會議今天結束,直接去了車庫。

    當他親自開車到初櫻說的地方時,雨正下得大,他發現初櫻沒去避雨的地方,一直低著頭坐在公交車站里。

    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陸寄淮唇抿緊了,撐著傘從車上下來,一瞬間腦子里閃過很多事情。

    比如初櫻是不是受到什么委屈了,比如被同行不正當接觸,比如被誰欺負了。

    但他保持著聲音的平靜,快步走過去。

    雨水在他皮鞋下快速濺開水花,一朵又一朵,很快將他的西褲腿沾上泥濘。

    “櫻櫻。”陸寄淮覺得這兩個字此時很是艱難地從唇舌間說出,他要費很大的力氣才控制住有些焦急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