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盯著池律看了半晌，像是認(rèn)出來了，又哆嗦著往池律懷里靠，蒼白的臉上滿是祈求和討好，“我不想在醫(yī)院，求求你，我想回家....”

    “為什么不在醫(yī)院呆？”

    不知怎么了，唐松靈渾身開始哆嗦，使勁低著腦袋，只張嘴卻說不出話，他更加努力地往池律懷里縮，好像這是世界上唯一安全的地方。

    池律定定看著他眼里太過明顯的恐懼，心突然猛跳了下，他放緩的聲音里帶著安撫和誘導(dǎo)，“我在這兒，不要害怕，告訴我，為什么不愿意待在醫(yī)院？”

    良久，唐松靈才止住顫抖，揚起的臉龐透著駭人的青色，額頭附著一層細(xì)密的汗珠，“醫(yī)院.....會、會....”說了一半竟說不下去，低頭大口大口喘著氣，好久，才又揚起來臉，竟只發(fā)出抖動著的氣音，“醫(yī)院，會死人，救不活，我.....”

    他說不下去了，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像是堅持太久了，偶爾在醉意里忍不住漏出內(nèi)心最脆弱的部分。

    池律呼吸滯了一瞬，有些驚愕地看著這樣的唐松靈。

    第106章 她不配你

    在池律的印象里，唐松靈從來都是堅韌的，他就像水一樣，能很快適應(yīng)任何環(huán)境，也從未言敗。

    到底是什么，讓一個經(jīng)歷諸多磨難的人驚懼至此？

    池律緊緊盯著唐松靈顫動瑟縮的瞳孔，心跳莫名有些快，“醫(yī)院可能每天都有人去世，你以前并不怕。”

    可唐松靈倏然垂下頭，瑟縮著往唯一他覺得安全的地方貼，就是不肯開口。

    視線定在眼前潔白纖細(xì)的后脖頸，池律眉頭微蹙，似在思索什么，半晌，他突然微微睜大眼睛，像是有些不敢置信，又覺得應(yīng)在情理之中。

    他低聲道：“是.....阿姨不在了嗎？”

    唐松靈還是不說話，整個人更加用力地縮成一團(tuán)。

    見他這樣，池律只當(dāng)他默認(rèn)了，心口竟也滯塞得難受，一直有些漠然得聲音終究還是軟了點，“先休息吧，一會兒還得用藥。”

    “不要，我沒生病，我不要在醫(yī)院呆。 ”他近乎哀求道：“我不要待在醫(yī)院，去哪里都可以，不要在醫(yī)院好不好？求你.....”

    酒精發(fā)酵到現(xiàn)在，正是最強(qiáng)勁的時候，唐松靈已經(jīng)撐不住合攏的眼皮，說話都沒什么力氣，手卻緊緊抓著池律的衣角。池律未給他回應(yīng)，直挺挺站在床邊，神色復(fù)雜得看著唐松靈，不明白他為什么會覺得自己會像多年以前一樣對他百依百順。

    后來又覺得正常，唐松靈醉得這樣厲害，可能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時間一久，唐松靈到底抵抗不住酒精的侵蝕，緊攥著的手指漸漸失力，身體也往后倒去。

    就在完全躺倒的那一瞬，一只大手突然伸至背后將他牢牢拖住，池律低聲問他，“唐松靈，還知道你眼前的人是誰嗎？”

    唐松靈眼睛瞇成一條縫，微動的唇瓣只吐出兩節(jié)氣音，腦袋便軟軟得垂了下去。

    池律抿唇看了他一會兒，眼中閃過一絲掙扎，稍后妥協(xié)般嘆了口氣，旋即推開門走了出去。

    厚重的窗簾將光線牢牢攔在外面，晌午十點的房間還是黑沉沉一片。

    床上躺著的人稍微動了下，口中溢出一聲低啞的呻吟，沒過多久眼睛便睜開了。

    和以前宿醉后的感覺一樣，腦袋里像被塞了一塊巨石，又漲又痛，渾身骨頭酥了一樣無力，唐松靈懶懶得翻了個身，下一刻身形猛的頓住，隨后蹭得一聲從床上做起來。

    他平時睡著的沙發(fā)斷沒有這般寬敞。

    房間很大，比他租的那個破舊的一室一廳面積加起來都大，光線雖昏暗，但不難看出屋內(nèi)布置簡約大方，他前幾年干過裝修，知道它有個很洋氣的名字。

    這是哪？

    唐松靈努力回憶好久，才從腦袋里扒出些凌亂片段。震耳欲聾的樂聲，嘲弄鄙夷的笑，還有呢？

    大腦深處傳來尖銳的刺痛。

    池律要訂婚了，和路政兒。

    胃部驟然痙攣了下，唐松靈條件反射趴在床邊干嘔了好幾聲，什么都沒吐出來，但胃還在劇烈抽搐收縮，許是刺激過盛，扶著床邊的手臂細(xì)細(xì)顫抖著。

    腦中又鉆入一些其他片段，好像也是這樣吐得撕心裂肺，然后他看到池律那張沉靜的臉和眼里赤裸裸的漠然。

    唐松靈猛的翻身下床，跌跌撞撞跑過去一把拉開房門。

    門外不似房間那班昏暗，強(qiáng)烈煞白的光線刺得眼睛生疼，他往外走了幾步，待出了門廊，腳步生生頓住。

    他來過這兒，那時他還頂著一頭一臉的紅油。

    “醒了？”

    一道低沉平淡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唐松靈回過身才發(fā)現(xiàn)上面還有一層，池律正沿著樓梯往下走。

    他眼神飄忽，囁嚅道：“對不起.....昨晚給你添麻煩了....”

    池律掃了眼他仍然發(fā)白的臉色，道：“感覺怎么樣，好些沒有？”

    話是關(guān)心的話，語氣卻比白開水還淡，和之前幾次碰面一樣。

    他沒有任何責(zé)怪之意，沒有一絲被打擾的不耐，態(tài)度甚至算得上溫和，但就是這樣平淡到無所謂的樣子刺得唐松靈呼吸都在顫抖。

    “謝謝，已經(jīng)好很多了。”

    “嗯。”池律腳下未停，徑直往餐廳走，走了一半又回頭看了眼手足無措的人，淡聲道，“你昨晚一直在吐，很傷胃，洗漱下吃點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