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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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五六點的時候雨終于停了,唐松靈也毫不意外地開始發燒。 穆寧喂他吃了退燒藥,將做好的早餐裝進飯盒,就急匆匆去醫院了。 不知是因為昨晚淋了雨,還是傷口發炎導致,原以為吃了藥能好點,不成想效果不怎么樣,整個人燒的糊里糊涂,都快分不清現實和夢見了。 唐松靈躺在沙發上,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額頭上附著薄薄一層虛寒,眉頭緊緊擰著,喉嚨里發出一聲模糊的喃喃:“奶奶....” 唐松靈只覺得渾身冷颼颼的,身體時輕時重,不斷地向下沉,伴隨著猛烈的失重感,徹底跌進夢里。 恍惚中又回到了那個平窮落后的北方山區。 晚秋時節,偏遠的山區里就已經非常冷了,風吹在人身上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唐松靈光著膀子把鐵桶拋進小泉里,等桶徹底沉下去,再使著死勁提上來。把兩個鐵桶都裝滿之后用扁擔擔起來,深一腳淺一腳的往林子深處去。 待翻過一座山頭,沿著彎彎曲曲的小路再走三百米左右,出了林子,眼前就開闊許多,稀稀拉拉的幾家農戶煙囪里已經開始冒煙了。 唐松靈把水擔進灶房,倒進快見底的水缸,再將桶提出去放在旁邊廢棄了的破窯里。 唐奶奶聽見鐵通碰撞發出的清脆響動,拾起炕邊靠著的拐杖踱出正窯。 看著他靈活歡脫的身影邊往灶房走邊問:“靈娃兒--怎么才回來,都這么晚了,山上路不好走,以后要擔水就早點去。” “路上碰見小東了,他剛從城里回來,就聊了兩句。”唐松靈三兩步過去扶著老人:“做啥好吃的了,我都快餓死了。” “年一過就十五了,還撒嬌,饃饃在鍋里熱著,有你最喜歡的醋溜西葫蘆。” 唐奶奶說著,挪動不便利的腿走到灶臺前將熱在鍋里的飯取出來。 唐松靈一手抓起一個饅頭,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唐奶奶摸著他精瘦的胳膊嘆氣:“吃這么多怎么就是不長rou,也不長個子,瘦的跟個猴一樣。”正說著猛烈的嗆咳起來。 唐松靈一口饃還沒咽下去,趕緊跳起來倒水:“怎么越咳越厲害了,花了那么多錢跑鎮上開的藥怎么一點用沒有?” 墻上掛著的燈泡已經用很久了,上面落了厚厚一層油膩的黑灰,昏暗發黃的燈光投在祖孫兩人頭上。 唐奶奶喝了口水稍微緩解了一下,看著唐松靈嘆了口氣,猶豫著說道:“今天你媽來信,說是改嫁了,以后再不回來了。” 唐松靈嘴里還嚼著菜,聞言像釘住了,良久,腮幫子又重新動起來,喉嚨里發出一聲模糊不清的氣音。 “你也不要怪他,你爸死了這么多年了,她到現在才改嫁,已經很對得起這個家了。” 奶奶看著他蒙頭吃飯也不吭聲,又說:“你媽說會半年打一次錢,供你念書。” 唐松靈這才抬起頭,愣了一會兒說:“我媽都改嫁了怎么還能要她的錢,算了吧,咱家祖祖輩輩都是山里干農活的,我多念幾年書又能怎么樣,等初中上出來我就不打算念了,識幾個字不至于被人騙就行了。” 老人低著頭盯著地面發呆,少頃嘆了口氣,顫顫巍巍站起來邊往外走。 “苦命啊......” 渾濁的眼睛里漸漸變得濕潤。 山區的夜晚格外安靜,入了秋連蟲鳴都變得稀少了。 唐松靈捂著被子翻來覆去睡不著,閉著眼睛硬撐了一會兒,呼的坐起來,穿上草鞋走到院子里,一屁股坐在放倒的枯樹墩子上,抬頭看著漆黑的夜空發呆。 他從記事起,父親就在外打工。 每年最開心事就是過年的時候爸爸從外邊回來,帶一堆他沒吃過的好東西,那味道能回味一年。 但是五歲那年,年都過完了,爸爸還沒回來。 他那時候太小,還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以后再也沒好吃的了。 后來才聽說是在工地上出的事,從高處掉下來,胸膛被整個鋼筋貫穿。那開發商仗著勢大,給他們家只賠了三萬,等這些錢用光之后,mama也出去了。 而今,她也不回來了。 奶奶身體越來越不好,不能自私到只顧自己念書,得存錢給奶奶看病。 山里的秋風已經帶上了寒意,唐松靈搓了搓裸露在外的胳膊,起身走進屋里。 他借著月光看著炕上躺著的老人,花白的頭發硬戳戳的搭在枕頭上,人已經睡著了,還是一聲接一聲的咳著,像要把肺都咳出來。 唐松靈低頭摳著手指,在黑暗里坐了會兒翻身上炕,不一會就睡著了。 第二天天沒亮就起床了,隨便洗了把臉,背上破布包走上彎彎曲曲的小路。 昨天剛下了場雨,地上濕滑異常,到處都是泥,走了沒兩步褲腿上都是泥點子,布鞋也濕了個大半。 深秋的雨水格外冰冷,明顯小了一號的衣服擋不住寒意,凍得他臉色泛青,兩條腿直打哆嗦。 等到學校,唐松靈全身已經快失去知覺了,忙不迭的跑進教室,坐在座位上搓了半天身體才稍微回暖。 來這個山區小學上課的都是山區里的孩子,基本互相熟識。 在這消息閉塞的小村莊,誰家里出點什么事,不出第二天全村人就都知道了。 “哎,聽說昨天你媽給你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