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偃解開她背上的紗布，目光觸及她的后背，愣了一下。

    佑寧背后被飛雁撓啄出來的傷口全部恢復(fù)如初，恢復(fù)效果甚至比他出手還要好上許多，整個背部光潔白皙，宛若新生。

    他伸手輕輕點上去。

    “滋滋”，佑寧的皮膚里冒出細(xì)細(xì)的電光，猶如活物，張牙舞爪地咬在他的指尖。

    歲偃的手指立刻見了血。

    聽見動靜，佑寧轉(zhuǎn)過頭來，“怎么了？”

    不動聲色地將手背在身后，歲偃道：“你背上的上傷全好了。”

    他松開她的衣服，退后一步。

    “咦？真的嗎？”

    她反手摸了摸，果然，手下的皮膚光滑如玉。

    “這是怎么回事，這個陽極雷霆術(shù)還能療傷嗎？”

    歲偃道：“陰陽中和，自成循環(huán)，陰陽兩極雷霆之力在你體內(nèi)形成了一套兩儀循環(huán)，自行運轉(zhuǎn)，修復(fù)了你身體內(nèi)所有的暗傷。你現(xiàn)在閉上眼，聚息凝神，試試感受一下天地之間的清濁之氣。”

    佑寧照做。

    閉上眼的一瞬間，佑寧感覺眼前陷入黑暗，但很快又亮了起來。那感覺就好像是身體內(nèi)突然多出一雙眼睛，不同于rou眼視物，那雙眼睛看見的是天地間一縷一縷的氣。

    青藍(lán)色的氣飄浮在空中，狀如絲縷，靈動飄逸。

    赤紅色的氣沉積在地面，層層疊疊，厚重暴戾。

    “這、這是？”佑寧睜開眼，臉上帶著興奮與困惑，她看向歲偃。

    “此乃‘心眼觀世’，佑寧，恭喜你，你入道了。”歲偃微笑道，“我說過的，你是一個天才。”

    第22章 22 .心眼

    當(dāng)世凡人可修煉飛升成仙不是秘密, 但入道修行一事玄之又玄，不講出生家境，不論?人品德行，全看?仙緣天賦如何。

    有仙緣者, 垂暮之時亦可悟道修行；無仙緣者, 窮其一生，苦苦追尋也?始終不得法門。

    曾有無仙緣者悲泣控訴上天不公。

    但沒有就是沒有, 老天爺不會因為誰控訴就破例。

    悟道踏足修行之后拼得就是天賦。

    有天賦者, 修行易如反掌，無天賦者則猶如逆水行舟, 進(jìn)難退易。

    當(dāng)初在貞元觀，全觀上下也?就谷菱仙姑一人有仙緣, 但她天賦極差，不論?怎么努力也?只能在起點處徘徊不前，最后不得已認(rèn)清現(xiàn)實, 選擇走丹道, 以求延年?益壽。

    初到貞元觀聽?谷菱仙姑講道時, 佑寧隱約察覺到自己該是有仙緣的，不過“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的道理她懂, 是以從未表露過，只當(dāng)自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十年?的時間，她將自己也?騙了過去。

    直至今日，歲偃一語點破。

    佑寧不僅有仙緣，于修道一途，她堪稱天才。

    玄門道法咒文與手?訣相輔相成, 唯有大道將成者能做到言出法隨，或是手?訣施法。佑寧將將學(xué)習(xí)就能做到, 雖然咒法威力有所下降，但足以證明她本身的天賦。

    也?足以說明她的來歷大有文章。

    歲偃突然非常好奇將來她修成飛升，到底會是什么景象。

    *

    “天地初分時，清氣向上為天，濁氣向下為地。天地各自循環(huán)衍生新的清濁二氣，便是你現(xiàn)在看?到的青紅二物。青藍(lán)之氣為清氣，乃修行之基，所謂的修行便是吐納這些清氣，以伐骨洗髓；赤紅之氣為濁氣，此物與清氣同?源，實際上也?能用于修行，但它內(nèi)性暴戾，對□□的沖擊過大，且會影響修行者的心智，一般來說不用有人用濁氣修行。”

    既然佑寧已頓悟，歲偃便當(dāng)起了她的入門師父。

    他?指了指殿外的方?向，問：“往那邊瞧，說說你看?見了什么。”

    佑寧保持閉眼的姿勢，但能準(zhǔn)確地找到他?指尖所指的方?向。

    兩人在屋內(nèi)，房門緊閉，佑寧卻能透過層層門墻，看?見正在院中?打掃的宮人，惠仁宮外巡視的宮廷侍衛(wèi)。

    她道：“好像有許多灰色的人影。”

    歲偃解釋說：“灰色人影代?表的是沒有修為的凡人。”

    她突然咦了一聲，道：“好像有幾個人影的顏色不一樣……”

    話沒說完，她的雙眼突然感到一陣刺痛，下意識“嘶”的一聲捂住眼睛低下頭?。

    “玄門中?人因修行吐納清氣，會呈現(xiàn)出不同?于普通人的顏色，我剛想提醒你不要窺視他?們來著。”歲偃連忙坐過去，捧起她的臉，拉開她的手?，將自己的手?輕柔地覆在她的雙眼之上，緩解她的疼痛。

    “未經(jīng)允許的窺視會被視作挑釁，這是默認(rèn)的規(guī)矩。修行者五感過人，你剛領(lǐng)悟心眼觀世，根本瞞不過他?們，一旦被發(fā)現(xiàn)，心眼會被反彈回來，很?容易傷到自己。”他?補(bǔ)充到。

    佑寧閉著眼睛流淚，道：“我不是故意……這種注意事項下次記得先告訴我。”

    歲偃松開手?，“下次一定……好了，睜眼看?看?，眼睛還?疼嗎？”

    佑寧睜開眼眨了眨，刺痛已經(jīng)消失得七七八八，只是雙眼還?有些酸脹。

    然而，她發(fā)現(xiàn)另外一個問題：她的視野在實景與虛景之間反復(fù)橫跳，好像無法固定下來。

    面前的歲偃，一會是胡芮顏清冷的臉龐，一會是青紅混色的人形發(fā)光體。

    “糟了，我的眼睛好像壞掉了。”她喃喃道。

    歲偃拍拍她的頭?，道：“不用擔(dān)心，首次心眼觀世之后，心眼和rou眼之間有干擾是正常現(xiàn)象。來，看?著我。”

    佑寧微微揚起臉，看?著他?。

    歲偃食指中?指并?攏輕輕點在她的眉心，有光暈從她的眉心綻開，覆蓋雙眼，眼睛的酸脹感瞬間消失。光暈消失后，他?驟然湊近。

    兩人眼對眼，鼻尖對鼻尖。

    “！”佑寧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往后撤。

    歲偃早有所料，先她一步抬手?按住她的后腦勺，“別動。”

    佑寧頓時僵直如石雕，大氣都不敢出。

    歲偃笑著掃了她一眼，見她快把自己憋過去了，這才收起壞心思，微太下頜，朝著她的眼睛輕輕地吹了一口氣。

    就像一雙手?輕柔地?fù)嵘献约旱难劬Γ訉幭乱庾R閉上眼。

    “好了。”身前的人退開幾步。

    再睜眼時，她眼中?的世界總算恢復(fù)正常了。

    佑寧長舒一口氣，旋即想起剛才所見的種種景象，問道：“你不是說常人吐納清氣修行，為何剛剛我看?你時，你是青紅雙色呢？”

    “妖的□□強(qiáng)度遠(yuǎn)勝凡人，所以修行時不在乎清濁之分，能吸收入體內(nèi)就行，所以大多數(shù)妖的體內(nèi)都是清濁混合，用心眼觀察時，會呈現(xiàn)出青紅雙色。”歲偃道，“這也?是妖族修成飛升必需雷劫淬體的原因，我們要天劫之雷來凈化體內(nèi)的濁氣。”

    佑寧訝異道：“妖就是青紅雙色？我剛剛瞧見的人影中?，除了你，還?有一個青紅雙色的，不過它的紅很?淡，我只是粗略一掃，不確定是不是看?錯了。”

    “自信一點，那就是只妖，”歲偃頗為欣慰地笑了笑，“你現(xiàn)在短暫地?fù)碛羞@世間最純粹的陰陽兩極雷霆之力，沒有妖邪能逃過你的法眼。來，讓我們一起去把它抓出來。”

    不愧是攝人心魄的狐貍精，佑寧有被蠱惑到。直到他?丟來一本巴掌大的小冊子，才如夢初醒，“這是什么？”

    “陽極雷霆術(shù)的手?訣。這雷霆術(shù)咒語我還?能念念，手?訣卻無能為力，你只能自己照著冊子學(xué)。”

    佑寧捧著冊子，有些猶豫的模樣，“我若使?用此術(shù)，是不是會把你也?算進(jìn)清除范圍內(nèi)？”

    歲偃點頭?道：“當(dāng)然，我也?是妖怪。”

    她將冊子推出去，道：“那我們換一個法術(shù)吧，你見多識廣肯定還?有別的法術(shù)能抓到那妖物。”

    歲偃挑眉道：“怎么？怕我受傷？”

    佑寧老實地點點頭?。

    豈料他?卻把頭?一昂，道：“不換，就這個。”

    佑寧急道：“可是，你會受傷的，我都看?見了，剛剛你的手?……”

    “那家伙是先天之妖，又藏身人后，別的法術(shù)做不到一擊必中?，若是讓它跑了，以后想抓它只會更難。”歲偃止住她的話頭?，“而且，這是你初顯身手?，我們當(dāng)然得讓那些藏身在暗處的宵小明白，你已經(jīng)不再是當(dāng)初那個任人拿捏的小可憐了。”

    見她還?有顧慮的模樣，他?突然狡黠一笑，道：“其實還?是是有辦法幫我避開你召下來的雷霆之力。”

    “什么辦法？”

    他?笑得神秘兮兮的，勾勾手?指，“你湊近一些，我悄悄告訴你。”

    佑寧不疑有他?，乖乖地湊了上去，側(cè)過耳朵準(zhǔn)備聽?一聽?。

    歲偃突然搖身一變，變回本來的模樣，“只需把你的氣借我一點，這樣陽極之雷劈下來，就會把我當(dāng)成是你，從而繞過我。”

    佑寧不解：“氣要怎么借？”

    “這樣。”

    他?倏地伸出手?輕輕地捏住她的下巴，在對方?詫異的眼神中?，將自己的唇貼上對方?的。

    唇上柔軟的觸感比理智先一步傳回佑寧的大腦，她的腦海有一瞬間的空白。

    緊接著，“砰”地一聲，佑寧的理智炸了。

    片刻后，歲偃主動退開，又變作胡芮顏的模樣。他?支著下巴，外頭?打量面前的姑娘。

    年?輕的姑娘眼睛瞪得老大，雙眼無神，好像神智已經(jīng)神游天外了。

    歲偃輕笑出聲。

    佑寧在這笑聲中?回過神來，她猛地捂住臉，轉(zhuǎn)頭?沖向床榻，掀起被子往頭?上一罩，整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躲進(jìn)了進(jìn)去，將自己藏得嚴(yán)嚴(yán)實實。

    “哈哈哈哈。”歲偃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

    入夜，佑寧換了一身便于行的衣服，從惠仁宮出來。

    一出宮門便遇上巡邏的侍衛(wèi)，好在文宗已下過令，侍衛(wèi)們只是行了個禮，并?未過問她的行蹤。

    佑寧繼續(xù)向著自己的目的地前進(jìn)。

    剛跨出幾步，背后突然傳來呼喊聲，“殿下。”

    佑寧背脊一僵，她頗有幾分不自在地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