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里春 第7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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蕓子心生出怯意,正想跑,卻被他一把掐住喉嚨。 “別殺她!”姜雪甄驚叫道。 李景崇根本沒把她的話放眼里,掐的蕓子透不過氣,一把將人丟開,蕓子頭撞到床頭柜子上,人一下子暈過去。 姜雪甄想爬起來,又被他給按住,他咂嘴舔唇道,“沒眼力見的丫頭,就跟這翊坤宮的看門狗一樣,見到朕敢汪汪狂吠,若不是朕有正事,今兒個就燉了它!” 他說的看門狗,就是天子讓養在翊坤宮的獵狗,那條狗經過訓練,幾乎是生人勿近,尤其是想近她的身,幾乎都會沖上前咬人,狗攔不住他,親兵大約也沒攔他,是直接放他進的翊坤宮。 那些親兵只怕是叛變了。 “被朕臨幸,就是死了,也算是你的福報。” 李景崇急色的扯被子,姜雪甄沒他力氣大,被子扯開,他又要脫她的衣服,她沒有還手之力,只得用李鐸威脅他道,“你敢動本宮,他不會饒了你!” 李景崇一頓,譏笑起來,“你拿李鐸威脅朕,他如今身在青州,能不能回來都是未知數,朕會怕他?” “七萬禁軍在他手中,待他回京,就是你的死期!”姜雪甄咬牙道。 李景崇心頭抖了抖,又笑道,“你當朕蠢嗎?他這次親征,不就是因為青州的白蓮教用他那個義妹永安郡主當人質,那個叫張泉的提督還沒打仗就因此受了重傷,他過去也一樣,七萬禁軍又如何,他的義妹只要在白蓮教手里,他難道還能不顧義妹性命?朕可知道的一清二楚,那永安郡主是昔日廢太子的恩師孫女。” 姜雪甄瞪著他,“他能半路劫殺你,坐上這帝位,你以為他會輕易被永安郡主牽制嗎?他出征前便與眾臣許下諾言,此戰必勝,他根本沒將永安郡主放在眼里,說不定現在青州已被他收復,他不日就會回來。” 李景崇想著那七萬禁軍,背上都在冒汗,“你以為說這些,便能救的了你自己?李鐸沒將自己的義妹放在眼里,莫非還會將你放在眼中?” 姜雪甄見他有了忌憚,盡量讓自己平心靜氣,“想必你已經聽大臣們說過本宮,陛下……李鐸很寵本宮,后宮只有本宮一人,更是為了本宮,敢與眾臣抗爭。” 李景崇瞇眼,“再受寵你也只是個女人,你憑什么以為,你在李鐸心中份量極重。” 姜雪甄想起那些個她與李鐸獨處的日夜,李鐸總是問她,什么時候眼里能有他,他像頭狼盤踞在她身側,不許她跑,也不許她的眼里有別人,她一直感到厭煩,她也不愿意承認,李鐸愛她,或許那不叫愛,那只是他的獨占欲。 她從前背棄他進宮給廢帝做妃子埋下的禍根,使得他時常犯疑心病,她只要敷衍的給他一個甜頭,便能讓他服帖。 她很清楚的明白,李鐸對她的喜愛有多深,她也明白,李鐸對她再喜愛,觸及到家國政事,她可能和王凝秀是一樣的下場。 時至今日,她拿不出這喜歡來保命。 她的臉雪白慘然,神態里顯出有恃無恐來,“本宮有孕,本宮憑的便是這個孩子,你敢傷本宮和本宮的孩子,他必會讓你血債血償。” 李景崇猛一怔,他竟然被個女人給嚇住了,徐鴻先前跟他說過,李鐸對這女人稱的上是真心實意,如果李鐸能安然無恙從青州回來,那這女人就是最好的人質,這女人還懷了孕,只要她在手里,就不用怕李鐸。 他暫時不動她,等利用她擒住李鐸后,再想怎么樣還不是隨便玩的。 李景崇倏然下了床,道,“朕暫時留著你,李鐸死在青州便罷,他若是敢回京,朕定叫他尸骨無存。” 他一甩袖,踱步離開翊坤宮,回了乾清宮后,便讓底下太監挑兩個美貌宮女來侍寢,一時將姜雪甄忘到一邊,只知玩樂。 這廂姜雪甄緩了口氣,朝外叫叢夏,叢夏提著膽子進來,她冷靜的對叢夏道,“把蕓子扶回下房吧。” 叢夏連忙頷首,扶起蕓子出門。 片時房門從外面關上,姜雪甄枯坐著不知該如何,只得躺下去繼續睡覺。 —— 卻說天子率軍出青州約有十日,停在出山東地界的汶水河畔暫補給水源。 正是日落時,天子和張泉兩人沿著河岸散步,才過了橋,就見河岸邊有兩個婦人邊洗衣服邊說話。 “哎!你可聽說了,那紫禁城里的皇帝是假皇帝,他把真皇帝給囚禁了,自己做了皇帝,全天下人都被他給騙了!” “我也聽說了,現在真皇帝回宮了,這假皇帝還有妃子吧,也不知道這妃子會不會被真皇帝遷怒殺了。”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征途◎ 天子與張泉互視一眼, 轉過身沿原路折回去。 七月底,暑氣仍在,這行軍途中, 也沒可能做什么可口的飯菜, 不過是就著干糧喝熱水。 這臨水河畔長了些野芹, 王凝秀認得這些野芹,帶了炊事兵到河邊,采了不少野芹, 鍋灶都搭起來, 簡單煮熟野芹撒些鹽巴做成下飯菜,倒也有滋有味。 王凝秀端了一盤野芹進營帳, 張泉和天子這一路跋山涉水, 吃喝上也不及以前在京中精細,這野芹至少能給他們打打牙祭。 營帳內,天子正與張泉在討論事情, 見她進來, 兩人齊齊沒了聲。 王凝秀自知有愧, 在他們跟前矮一截, 只把野芹端上桌,小聲說,“臣女找了些野芹, 將就著做了道小菜, 陛下若不嫌棄, 且嘗嘗。” 她悄悄望了望張泉,她私下留了一盤野芹, 等他回去了吃。 天子冷著臉道, “永安你先出去, 朕與張泉有話說。” 王凝秀神色一灰,挪步退出去。 野芹散發著可口的香氣,行軍千里,又是得勝而歸,本是志得意滿,開懷暢飲的時候,卻生生沒胃口。 “朕留著李景崇,是不想用他的身份繼續坐在這個位置上,朝堂上的新臣都是朕提拔的,只剩些老臣,以及內閣里的那幾個主事閣臣,他們對朕的忠心僅限于朕是李景崇,若朕不是李景崇,他們定然會倒戈,但新臣受過朕的器重,這些人的心大半向著朕,朕當初是想等那些老臣逐漸更替致仕,朕提拔的新臣在朝堂上占上風,到了合適的時機,朕再向天下公布朕的身份,再讓李景崇在人前說出自愿讓位給朕,這皇位才能名正言順的歸還到朕手里,沒想到他竟能跑出來。” 張泉沉重著聲道,“陛下手中還有七萬禁軍,他們對您絕對服從,只要陛下一聲令下,便能殺回京。” 天子道,“京中還有三萬禁軍,朕來時有馬山兼管,馬山是先兵部尚書舉薦的人,朕信他勇猛,但他若只忠于李景崇這個名字,倒是給朕白添堵。” 張泉寬慰他,“馬山能升任兵部侍郎,是陛下看重,微臣雖沒讀過幾本書,但也知士為知己者死,陛下提拔的他并委以重任,陛下文韜武略,登基以來蕩平大魏之亂象,有血性的臣子都看得出,陛下才是那個能讓大魏重現盛世的君主。” 天子笑了笑,“換個人這么說,朕只當是拍馬屁,但是你說了,朕卻真信。” 李景崇只是個酒囊飯袋,馬山未必會忠于他,兵部現今有許勇主管,地方軍政調令歸許勇管,兵權握在手里,他倒不至于怕李景崇,左不過是打回去,只要他入京,李景崇和簇擁他搶占皇位的那幫老臣正好被他一網打盡,以后就能栽培他屬意的大臣。 可宮里有姜雪甄。 天子斂住笑,眉頭皺緊,臨走時,他跟姜雪甄說,讓她別跑,她乖乖答應著,這時候他倒希望她只是在騙他。 張泉瞧著他的神色,沒再說什么,自己默默退走。 他回了自己營帳,王凝秀見他回來本是欣喜,可他神情發沉,王凝秀不好多問,她遞了一塊餅給他,把那盤野芹推到他面前,只說,“快吃吧,菜冷了。” 張泉坐下來,咬一口餅,遲遲咽不下去。 王凝秀看他食不下咽,問道,“不合胃口嗎?” “陛下不在京中,目下常山王已趁機逃出,堂而皇之入主紫禁城,”張泉沒想瞞著她。 王凝秀錯愕住了,常山王李景崇才是真正的皇帝,現今的天子也是替了他的名兒即位,若真如張泉所說,常山王歸位后,必生報復,天子在外,但宮里有姜雪甄,姜雪甄那樣纖弱的美人…… 王凝秀甚至不敢想象會出什么事,她這時內疚迭生,若不是她私自追大軍,就不會被白蓮教的人擄走,張泉也不會因此受傷,陛下更不會來青州,便也不會有常山王出逃的事,還讓姜雪甄置身于危險中。 王凝秀想說些什么。 張泉快速吃掉干糧,野芹沒碰,起身道,“歇息吧。” 那盤野芹終于涼透了,王凝秀轉過頭,他已經躺倒閉上了眼睛。 王凝秀收拾了碗筷,坐到床鋪上,喃喃道,“若皇貴妃有個三長兩短,我真成了罪人……” 張泉沒說話。 王凝秀自顧睡到他身側,輕聲道,“有我這樣的妻子,你是不是很累?” “郡主不必想太多,你我已成夫妻,我不會棄你不顧。” 張泉平直的說完,便兀自凝神睡覺。 王凝秀有點想哭,他這話算是安慰,卻也扎心,他不會對她有多少情意,這是她自己求來的結果,天子給她賜婚時,她就明白了,可許多次她總想自己能夠讓他為自己側目,所以才會讓自己越來越不堪。 王凝秀伸胳膊抱住他,頭靠在他肩膀上,以后她會安分的給他做妻子,她不敢再奢求什么了。 —— 翌日晨起,張泉整立大軍,天子在臨出發前跟他們直言自己是李鐸,蒙受冤屈,死在五道梁的昭明帝之子,太過猝不及防,將士們震驚不已。 “當年之事,你們都知曉,朕忍辱負重、以十四皇叔的身份回京,只為還父皇一個公道,自朕登基至今,朕上不愧天地,下對得起黎民百姓,廢帝時遺留下來的禍患,朕都盡心竭力的掃除,甚至十四皇叔朕也沒殺他,卻未料他趁朕出征青州,偷回宮中,朕曾審問過十四皇叔,他與白蓮教教主是舊日相識,更是應允了那教主,一朝他登臨大寶,便為白蓮教修砌廟宇,令天下百姓供奉,白蓮教猖獗至此,他功不可沒!” “諸位將士都是保家衛國的好兒郎,可愿追隨朕,重回京都!” 那些將士都是禁軍出身,若是以前的禁軍,大抵有不服他,但現時的禁軍經過這一年整頓,早已認他為主,又聽他這番話,青州白蓮教有多可恨,他們都切身知曉,李景崇與白蓮教關系如此斐然,白蓮教叛國屬實,那李景崇必也屬賣國行為,這樣的君王本就不可能讓他們服從。 將士們紛紛跪地,高呼著萬歲,喊聲響天動地。 天子一越上馬,帶著大軍繼續朝順天府方向行進。 至第三日晚,將出山東地界,天子臨睡時,張泉來傳,京里來人了。 天子趕緊讓人進來。 來的是武驤右衛中的一個侍衛,他出征前將武驤右衛留給了姜雪甄,這侍衛一來,天子著急問道,“皇貴妃如何?” 侍衛跪地道,“……皇貴妃有孕了。” 天子剎然一喜,她真懷了他的孩子,他問道,“李景崇有沒有傷她?” 侍衛道,“他找過皇貴妃的麻煩,不過皇貴妃勉強應付過去。” 勉強二字一出,天子便知姜雪甄遭了罪,天子寒聲道,“朕留你們在她身邊,是讓你們保護她,你們都死了?” 那侍衛低頭道,“現今內閣輔臣擁戴他歸位,陛下不回京,許大人怕打草驚蛇,讓卑職等莫要引起他警覺。” 天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從宮里把她先接出去。” “可是皇貴妃目下孕像不穩,尚不能下床,”侍衛為難道。 天子心里發緊,姜雪甄身體不好,懷著孕更為艱難,那李景崇是個色鬼,怎會放過她。 天子手握成拳,只恨不能立刻回京,他一把揪住侍衛的衣領,兇聲道,“他算什么東西,殺了便是!” 侍衛立即道,“陛下請三思!” 天子人滯住,他不在京里,真要是殺了李景崇,那幫閣臣必會鬧事,就算要殺,也要等他回京,當著那幫老臣的面誅殺李景崇。 但姜雪甄一日留在宮里,便一日讓他無法心安。 “你回去告訴趙兵,想辦法把皇貴妃偷偷帶出宮,不要傷她的身子,若李景崇再去尋她麻煩,不必再忍耐,直接殺人,不用怕出亂子。” “可、可……”侍衛猶豫不決。 “你記著皇貴妃最重要,”天子雙眸死瞪著他,“你們奉朕為主,就得也奉她為主,朕不許她傷到分毫,聽明白了嗎!” 侍衛神情一凜,立時伏地道,“卑職明白!” 天子揮袖,命他速速返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