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玉滿懷 第31節(jié)
便沒有停留,徑直去了前廳,還未踏入前廳,遠(yuǎn)遠(yuǎn)地便聽見里面?zhèn)鱽砹藸幊陈?,還有花瓶瓷片碎落的聲音,直叫人心驚。 丫鬟仆人被趕在了門外,個個低著頭,身子微顫。前廳紅銅色的木門緊閉,大家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出聲。 袁毅見了蘇眠,立馬松了口氣。連忙將她拉往一旁,勸道,“小姐,你快勸勸老爺吧。老夫人病剛剛有所好轉(zhuǎn),可別又被氣著了?!?/br> “袁總管,你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的?!?/br> 蘇眠輕輕扣響了門鈸,門內(nèi)只聽見傳出嘻嘻索索的聲音,有人開口問道,“是誰?”是五舅舅的嗓音,聲音中透著點(diǎn)疲憊與滄桑。 蘇眠踮起了腳尖,輕聲道,“舅舅,是我啊?!?/br> 古銅色大門刷的一聲從里面被打開了,五舅舅皺著眉頭,面色帶了幾分嚴(yán)厲,“方才這段時間,你去哪了?” 蘇眠縮了縮脖子,與遠(yuǎn)遠(yuǎn)站在門后的顧景桓對了下眼神,乖乖坦白道,“是去容府探望容臨了?!?/br> 蘇眠委屈巴巴地低下了頭,耷拉著腦袋等著顧清的責(zé)罰。 誰知,顧清臉上笑容燦爛,甚至望著蘇眠的眼光還隱隱多了幾分贊賞,“咱家眠眠終于長大了,都知曉人情世故了。”語氣中充滿了自豪以及一絲的惆悵。 蘇眠嘴角抽了抽,臉邊劃過了幾道黑線,一時之間無語凝噎。 “舅舅,聽說曾祖母和祖父大吵了一架,是怎么回事???”蘇眠扯了扯顧清的衣袖,仰頭問道。 前廳里只有他的三位舅舅,便再無其他人了。顧忠也明令禁止過其他人進(jìn)入。 此事還要從上次顧府被重兵包圍說起,黎老夫人一氣之下被氣得病倒了。近日才慢慢有了好轉(zhuǎn)的跡象,誰知睜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將顧忠喊來她床邊,用御賜的九節(jié)鞭狠狠地抽打了好幾下,直至精疲力竭方才罷休,此后更是揚(yáng)言進(jìn)宮面圣,顧忠當(dāng)然不能同意。 兩人便各執(zhí)己見,爭吵了起來。黎老夫人更是被氣得一度差點(diǎn)暈厥了過去,連吃了好幾粒護(hù)心丸氣息才平穩(wěn)了下來。 “眠眠,我們所言父親更是不會聽,只能將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鳖櫷響z惜地摸了摸蘇眠的小臉蛋,愧疚地將她攬進(jìn)了自己的懷中。 “舅舅,怎么現(xiàn)在連你都變得這么rou麻啦?”蘇眠吸了吸鼻子,面上多了絲嫌棄,離得遠(yuǎn)遠(yuǎn)地。 蘇眠躡手躡腳地走進(jìn)了曾祖母的房間,透過門縫間的絲絲光亮看看屋內(nèi)的情形。 果然,外祖父跪在地上,背上依稀可見清晰的鞭痕,看得直叫人觸目驚心。 蕭憐也與顧忠跪于一起,屋子里只隱約聽見幾聲抽泣聲。 顧忠背上傳來火辣辣得刺痛聲,他都能咬牙挺過去。畢竟這與他征戰(zhàn)沙場所受的傷,不過是大巫見小巫罷了。 只是母親沉重如山的話語卻令他汗顏,幾乎是老淚縱橫。 曾幾何時,顧府竟走到了如此地步。父親與自己的眾位叔伯為了守護(hù)江山,永遠(yuǎn)地留在了沙場之上。母親含辛茹苦地拉扯著他們長大。 如今江山安定,再無外敵來犯?;蕶?quán)之刃竟第一個揮向了顧家,也不怪母親心寒。 城中風(fēng)云四起,早已是暗流涌動。他身后背負(fù)著整個容家,縱然他心中有多恨,便是也不能賭上整個容家的命。 “外祖父,你在這啊,當(dāng)真是叫眠眠好找?!碧K眠推開了門,只露出一雙天真無邪的眼睛。 第62章 前塵往事 “外祖父,你身上怎么會有傷痕,痛不痛啊?”蘇眠心疼地蹲了下來,輕柔地?fù)崦欀衣懵对诳諝庵械膫?,看上去有些恐怖駭人?/br> 顧忠倒吸了一口涼氣,連忙轉(zhuǎn)過了身子,藏住了傷口。又皺起了眉頭,朝著門外吼叫道,“你們這群逆子,趕緊將眠眠抱走?!?/br> 顧忠因?yàn)闅庋可闲念^,猛地一口咳出了血。門外只聽見蕭蕭而過的風(fēng)聲,無人敢應(yīng)聲。 “外祖父,是眠眠自己要來的。你不要遷怒于舅舅他們?!碧K眠掏出舅舅塞給她的活血化瘀丹,讓外祖父口服了下去。 珠簾微微浮動,傳來了曾祖母壓抑的咳嗽聲。 屋子里那股奇異的香味似乎淡了些,蕭憐小心翼翼地攙扶著顧忠前去板凳上落座。 “來人啊,給老身洗漱穿衣,老身這就要去進(jìn)宮面圣?!崩枳婺咐蠎B(tài)龍鐘的聲音隔著簾子傳了出來,只是氣息漸弱,又似在夢魘呢喃,叫人無法分辨。 顧忠身子猛地一震,滿是溝壑的臉上寫滿了無奈與道不盡的滄桑。 蕭憐也只能給顧忠順著氣,柔聲安撫道。 蘇眠擔(dān)憂地望了一眼外祖父,眼圈微微發(fā)紅。片刻后,邁著堅定地步伐走向了曾祖母的床榻。 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透過雕花窗照射了進(jìn)來,在地面上印出了一個糊涂的影子。窗外偶有蟬鳴聲與樹葉被吹動沙沙聲。 “曾祖母,您還記得我嗎?我是眠眠啊?!碧K眠掀起了珠簾,探出了自己毛茸茸的小腦袋,低聲問道。 黎芳儀掀起厚重的眼皮,面前一切似乎都有些模糊不清,夕陽的余暉為蘇眠周身鍍上了一層金黃。黎芳儀蹙著眉頭,伸出了滿是褶皺的手一寸寸撫摸著蘇眠的眉骨。 驚喜地開口道,“櫻櫻,是你回來了嗎?”黎芳儀指節(jié)拂過蘇眠嘴角的梨渦,笑意更甚。 蘇眠猛地一震,沒想到外祖母竟將她錯認(rèn)成了母親,連著珠簾后的顧忠也猛地抬起了頭,眼中悲痛萬分。 蘇眠不忍心打破曾祖母的幻想,她坐到了床邊,甜甜一笑,“是啊,祖母。我是櫻櫻?!?/br> 黎芳儀眸中滿是喜色,急忙牽住了蘇眠的小手,捧在了自己的胸前,眸中閃著星星淚光,語無倫次道,“都是我不好,當(dāng)年若不是我...你也不會和家里決裂,一走多年音訊全無。” 蘇眠眼睛酸酸的,母親在世時,嘴里時常惦念著外祖母,懊悔著自己沒有盡到孝道。 黎芳儀的表情微微動容,記憶似乎回到了從前,一家人在大宅院的時光。蘇眠的手被拉著,聽她回憶往昔。種滿海棠花的城南院落,遠(yuǎn)離官場爭斗,每日兒孫繞膝,吟詩作樂,守著一畝三分地,靜待故人歸,好不逍遙自在。 可是江山遼闊,哪里會有春風(fēng)吹拂不到之處。大雪紛紛,夫君與兄長們戰(zhàn)死的消息終究從遙遠(yuǎn)的塞北傳回了京城。馬革裹尸,皚皚白骨,縱使加官進(jìn)爵,萬千封賞,又有何用。 后來遼兵屢屢進(jìn)犯,她兒披上鎧甲,浴血奮戰(zhàn)幾年,才換來邊境永久的安定。如今太平盛世不過幾年,黃泉之下的尸骨未寒,卻是叫在世的人涼了熱血。 黎芳儀生來便是公主,一生為了社稷。后輩更是拋頭顱灑熱血,如今遲暮之年,卻為了安穩(wěn)愁白了頭。 顧忠在簾子后默不作聲地聽著,眼中哀思滾滾,幾乎控制不住哭喊出聲。 黎芳儀心有不甘,她有一肚子冤屈,誓要與天子論一論。 黎芳儀長嘆了一聲,疲憊地靠在了毒龍玉枕上,雙手交叉于胸前,鬢微霜,目光卻灼灼。 蘇眠也被曾祖母的心緒與濃烈的哀傷感染,眼圈哭的通紅。她抽泣道,“祖母,若是您進(jìn)宮面圣,見了皇上要說些什么呢?” 是啊,該說些什么呢?黎芳儀竟有些語塞,一時間沒了主意。皇威浩蕩,就憑她一己之力又如何能夠扛得住。 蘇眠替她掖好了被角,給她沏了杯熱茶。茶香四溢,蘇眠吹拂著茶盞中浮動的茶葉,心緒涌動。 蘇眠起身就走,卻被黎芳儀輕輕扯住了衣角。蘇眠輕笑道,“祖母,外面風(fēng)大,櫻櫻去關(guān)扇窗戶?!?/br> 可外面風(fēng)平浪靜,湖面偶有幾片落葉,激起層層波瀾,又哪來的風(fēng)呢? 蘇眠抿了抿嘴,稚嫩的臉龐上多了絲與這個年紀(jì)不符合的成熟。 她手中拿著一鼎香爐,香爐中還有未燒盡的半柱香,將香爐交于了顧忠手上,“外祖父,您先帶著三姨奶奶出去吧,眠眠有話要和曾祖母說。” 臨了,她又補(bǔ)充了一句,“都是娘親生前未曾說出口的一些體己話,外祖父別擔(dān)心?!?/br> 顧忠知道,母親向來最是疼愛容櫻,也遠(yuǎn)遠(yuǎn)地望了一眼,便在蕭憐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出了大門。 蘇眠抿著嘴,對著蕭憐輕聲笑了笑,“勞煩姨奶奶照顧外祖父了?!?/br> 蕭憐目光閃了閃,頭上的流蘇顫了顫,“眠眠這么客氣,一家人不說兩家話?!?/br> 片刻后,關(guān)上了房門。蘇眠走在了窗戶前,用力推開了雕花窗。院子里花香間雜著泥土的芳香撲鼻而來。 蘇眠覺得腦中的混沌之感被驅(qū)散了些,捶了捶腦袋,讓自己的意識恢復(fù)到了清明。 “櫻櫻,你怎么還沒來?”黎芳儀焦急地喊著,怕她消失不見。 “就來?!碧K眠對鏡理了理有些雜亂的發(fā)絲,扯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翩翩走至了床榻前。 黎芳儀有些等不及,焦急地支起了身子,卻在看到蘇眠的瞬間,怔了怔,四下里張望著,而后露出了個有些僵硬的笑容,“原是我認(rèn)錯人了,竟將眠眠認(rèn)成了你母親?!北砬樗坪跤行┌脨?。 這便就對了。蘇眠抬頭揚(yáng)起一個明媚的笑容,“可不是嘛,曾祖母拉著我說了不少母親年幼的糗事呢,但是眠眠愛聽?!?/br> 無人知曉蘇眠與曾祖母在房中談?wù)摿诵┦裁础?/br> 月上枝頭時,蘇眠才伸了個懶腰,從祖母的屋子里走出,面上帶笑。 第63章 外祖母 顧清與眾位兄長早在前廳里昏昏欲睡,瞌睡不知打了幾輪,睡得七倒八歪的。 蘇眠推門而出的時候,便瞧見了這滑稽的一幕,覺得有些滑稽的同時,眼眶也有些濕潤了。 顧清睡得極淺,似乎聽到了響聲,便揉了揉rou眼惺忪的雙眼,起身去看。 “眠眠,祖母怎么樣了?”顧清頓時清醒了過來,扯著嗓子問道。 “噓?!碧K眠嫌棄地瞥了一眼聒噪的顧清,“曾祖母身子乏累,剛剛才睡下呢。你這般大聲是又想吵醒她嗎?” 顧清訕訕地摸了摸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眠眠,這么久了。你都和祖母聊什么了?”顧景桓打著哈欠問道。 “秘密?!碧K眠狡猾一笑,哈欠連天,轉(zhuǎn)身便準(zhǔn)備回房睡覺。 之后便是任憑舅舅們?nèi)绾巫穯?,蘇眠都沒有松口。怡然自得地走在微涼的月色里,身影被拉得老長。 蘇眠這一覺睡得很沉,夢里還做了一個非常甜美的夢,以至于她不愿意醒過來。 夢里母親溫柔地?fù)崦乃榘l(fā),牽著她的手走過金黃的稻田,身后是傾灑了一地的陽光。母親熟悉的味道和溫暖的懷抱,讓蘇眠忍不住翩翩起舞,笑聲如銀鈴般,傳至天邊。 “眠眠,你已經(jīng)很棒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而我們能做的便是靜候花開?!?/br> 夢境中,母親的身影越來越淡,陽光照射下愈來愈透明,直至消失不見。 蘇眠一路追至了天邊,拼命蹦跳著想要去夠母親的手,結(jié)果卻只能看著她越來越遠(yuǎn),直至消失不見。 “母親?!碧K眠哭著喊出了聲,才發(fā)現(xiàn)周遭一片安靜,哪里還有母親的影子,淚水打濕了枕頭。 “眠眠,可是做噩夢了?”顧清方才還在窗邊,聽到了蘇眠的叫聲,立馬閃身進(jìn)了內(nèi)屋,擔(dān)憂地問道。 蘇眠吸了吸鼻子,在屋子里左右張望了下,確認(rèn)不過是一場夢,這才收回了自己略顯失落的眼神。 “沒事,舅舅你怎么來了?” 顧清聽出了蘇眠口中不加掩飾的嫌棄,默了半晌,委屈道,“今日便是十五了,眠眠你都忘了嗎?” 歲月如梭,沒想到轉(zhuǎn)眼又是一個月圓之夜。 “那便是說我可以去探望外祖母了?”蘇眠眼睛亮晶晶的。 正是此意,顧清點(diǎn)了點(diǎn)頭。自從六妹一事之后,母親便與父親起了爭執(zhí),再也不管顧府事宜。青燈古佛,終此一生,更是不管他們兄弟倆的死活。一度,曾讓他們誤以為自己成了棄子。 便是連祖母都無法勸說的動,久而久之,大家便也就忘了顧府的當(dāng)家之母是誰,凡事先去請示三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