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一月份,周誠開始放寒假。 這意味著我要離開地下室到小公寓里照顧他。 不過在臨走前腳腕要戴上一根鏈子,這是條小型自爆器,任何機器都檢測不出來,靠一枚感應片控制。 在前兩年我嘗試過逃跑然后報警,但沒有證據,被警察當做胡鬧。 那時候我不知道周安原名叫周成力,也不知道周安早就由黑轉白,名下資產洗得一干二凈。 警局讓我打電話給家人,我一遍遍告訴他們,我已經沒有父母,我父母已經被毒販殺害,懇請他們救救我。 但不出一刻鐘,周安的手下便出現在警局,并出示我的戶口本、身份證。 憑周安的實力,隨便假造一個身份簡直輕而易舉,他們以先天早產所以精神不正常為由帶走我,并保證帶回去后好好管教不再給社會添麻煩。 所謂的管教,就是非人的折磨。 之后周安為了防止我再多生事端,花重金從國外買了這條自爆器回來,像栓狗一樣栓著我。 其實再多想想就知道,警察怎么可能會把這種事當成胡鬧,大膽猜測一點,不過是警局里滲透有周安的人罷了,不然當年收網行動的時候,父親身份怎么會那么巧暴露,周誠又為什么能在北城警察眼皮底子下正常上學。 我也想過拉周誠一起同歸于盡,但每次看到那張臉都會心軟,相反,心里還會產生同情,甚至依賴。 在心理學上這是個病,叫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多年的囚禁與折磨就像蛀蟲,把我的正常思想蛀空,仿佛我就該如此,有些東西已經離現實很遠很遠,遠到遺忘,我幾乎都忘了自己還是一個人。 我不能離開公寓,平時的生活用品跟飯菜由八臉安排手下送過來,我再進行整理。 周誠也很少出公寓,他失去母親后性格變得孤僻怪異,大多時候都悶在房間學習,不然就是摁著我縱欲。 那場抓捕行動導致他正常生活被耽誤,十九歲按正常時間算應該剛好畢業,此時卻還在讀高三,還是連著跳級上來的。 晚上照例熱一杯牛奶進書房,周誠有個壞習慣,洗完澡不喜歡吹頭發,總喜歡頂著滴水的黑發寫題。 我拿出吹風機熟練上手,眼睛時不時瞟到他手里的英語單詞速記,見他拇指一直摁在那個單詞旁,忍不住出聲。 “這個詞讀ahetist,名詞,麻醉師的意思。” 周誠抬頭,一臉震驚看著我。 我抿上嘴沒做多余解釋。 這個詞是在地下室學習怎么配置那些東西時常椿教的,常椿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大學生,在閑暇之余會教我學習除配置藥品外的很多東西。 隔一會,周誠又把手點在那個單詞上,抬頭示意再讀一遍。 我放慢速度,指著那個單詞一段一段念,周誠看著我低下來的側臉,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公寓里只有一間臥室,周誠會學習到很晚,我只能在沙發上等著。 快要熟睡的時候,我聽到書房開門,然后感受到面前投下一片陰影。 周誠在我面前蹲下來,習慣性用手輕輕刮了刮側臉,耳邊聽到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接著一記濕吻落在額頭。 他小心把我抱起走進臥室,輕放在床上,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后在我身旁躺了下來,雙手照例環住我的腰,臉埋進胸口。 不久均勻的呼吸從胸口處傳上來,我轉了個身,腰上的手在那瞬間松了一秒,面對面的時候又緊錮起來。 在一起生活五年,很多事在無意間都養成了默契。 我幫他洗衣服,做飯,打理生活,周誠早已經離不開我。 這也是周安一直沒對我下殺手的緣故,但是周誠高考后就會離開北城,去到更遠的地方甚至出國。 我這樣的身份,周安不可能放我離開,要么繼續囚禁在地下室一輩子,要么解決掉。 周安殺害了我的父母,同時害周誠失去了母親。 我跟周誠本該彼此相恨,而不是坦誠去和解。 這是逃不掉的命。 我在黑暗中睜眼,渴望尋找到一絲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