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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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結婚了。” 說這話的時候,純熙依然在畫著眼妝,因為手抖,畫了又擦,擦了又畫,不知反復了多少次,也難以遮蓋眼周莫名的紅腫。 孔安看著鏡子里的純熙,一句話也沒有說。轉身后退,至床邊坐下,手掌伸展開來,正觸到她遺落在白色床單上的幾縷長發。 純熙也沒有多說什么,她仍然在艱難而努力地化妝,大約過了十分鐘,終于完成了一個相對正常的眼妝。接下來便是口紅。 孔安看得出,那支口紅的色號,與當日在機場時她所用的一模一樣。待那熟悉而刺眼的顏色終于覆上純熙的唇,他終于開口道:“你大老遠跑來,就是要告訴我這個?” 純熙平靜地合上口紅蓋子,淡淡地說道:“是?!?/br> “有這個必要嗎?”此刻的孔安,臉上是一種超乎事外的平靜。 “有。”純熙堅定地說,“我想了很久,這件事,我一定要親口告訴你?!?/br> 孔安不由一聲冷笑,道:“我知道與否,很重要嗎?能改變事情的結果嗎?” 純熙說:“這是我的決定,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有所改變?!?/br> 孔安笑,“那你何必告訴我?” “你有權知道?!?/br> “為什么?” “因為我愛你。” 純熙的回答令孔安忍不住大笑起來,笑聲里充滿了悲涼。他應該想得到,純熙就是這樣,她用一個夜晚的繁華來結束這段戀情,她以漫天的燈火,遮掩她悄無聲息的冷漠。 純熙站起身來,轉身面對孔安,一臉嚴肅地說道:“這個婚,我必須結,只有韓彩城能幫我實現扳倒周懷光的夢想?!彼难劾锫冻鲆唤z陰冷的光,“周懷光害死我mama,我不會放過他的?!?/br> 孔安已停止了笑,同樣站起身來,與她四目相對,冷聲道:“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你母親當作借口?你不怕她在地底下聽見了寒心嗎?承認自己的物質有那么難嗎?” 純熙聽罷,臉上并無預想的怒氣,反倒露出一絲釋然,笑道:“是,沒錯,你最了解我,總能一眼看穿我在想什么。可是,那又怎樣?你這么聰明,又經歷過貧窮,不該再對貧賤的生活抱有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你應該知道,這是資本的時代,不是藝術的時代。沒有錢,再好的音樂,再珍貴的藝術,都只能被埋在塵埃里,直到你死了,都沒有人肯看它們一眼。而你,真的能夠忍受默默無聞、庸庸碌碌的一生嗎?真的能夠滿足于這片瓦之地的稀疏掌聲嗎?” 孔安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心下生出一絲警惕,問道:“你想怎樣?” “給我三年時間,等我拿到了錢,我們就能一輩子過人上人的生活。”純熙認真地說,“而且,只要我在公司一天,我就一定會努力讓世上所有人都聽得到你的音樂,看得見你的光芒?!?/br> “三年?”孔安覺得有些可笑,“你就這么有信心?” 純熙垂眸不語,片刻之后,又抬頭說道:“是的,我有信心?!?/br> 然而,這份信心并不能傳遞給孔安。他只是一如既往地淡漠,他說:“可惜,這是你的夢想,不是我的?!?/br> 孔安一件一件地穿好衣服,系上領帶,看了純熙最后一眼,說:“祝你成功。但是,我不會陪你了?!?/br> 而后,他走出了這個房間,消失在純熙的視線內。 一陣疾風吹過,房門“砰”地一聲關閉,這巨響幾乎刺穿了純熙的耳膜。 從美夢中醒來的孔安不得不踏入那因美夢破碎生成的玻璃殘渣,一不小心便會扎破了手腳,鮮血滾滾。 首先是林晗的質問,他說:“昨天你說的那個女友是誰?” 孔安的唇角露出一絲蒼白的笑,低聲道:“不是誰,沒有那個人?!?/br> “什么?”林晗察覺出他一夜之后,仿似大喜大悲般狀態翻轉,但他已沒有時間細究,因為有更緊要的事等著他配合解決,他說,“我不管那個人是誰,你知道昨天桑小姐來了嗎?” “誰?”孔安從迷蒙中回過神來,問道,“桑柔嗎?” “是,她坐的位置比較偏,我們都沒注意到,沒想到還是被記者拍到了。所以,現在就有媒體寫你昨天說的女友是桑柔?!绷株险f。 “哦?!笨装材救坏貞寺?,道,“隨便吧?!?/br> “我倒是想隨便。”林晗氣道,他嘆了口氣,又道,“桑柔的經紀人楊姐剛剛給我打電話了,說桑小姐現在很不高興,要求我們把這件事公關掉。” “哦。”孔安淡淡地答道,“那你去做吧?!?/br> “你這叫我怎么做?怎么說?”林晗無奈地攤手,氣道,“我昨天就想說你,澄清造假和公開戀情,無論哪一件,都不是小事。你有跟我商量過嗎?有尊重過我的意見嗎?現在好了,搞出一大堆爛攤子,還惹到了桑家的小公主,你可真會給我出難題!” “對不起。”孔安說,他連道歉都是輕飄飄的,感覺不到絲毫的誠意。 林晗不由得罵道:“你昨天晚上去哪了?我晚上十二點多收拾完去找你,你都不在酒店。在哪兒快活了一夜,現在虛成這樣了?你看看你,是不是連臉都沒洗,怎么好意思出來見人的?” 孔安這才想起來自己沒有洗臉,不過他并不在意這事,他此刻只覺得疲憊,多說一個字,都會接近筋疲力盡。 “好了,現在也沒什么時間了。昨天的事我就先不追究?!绷株蠑[擺手,頓了頓,又道,“我想了想,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你主動公開女友。” 孔安靠在沙發上,只覺得頭昏腦漲,他勉強揉了揉太陽xue,使自己清醒幾分,說道:“我說了沒這個人,只是拿來串詞的,你要我怎么公開?公開誰?” 林晗聽了這話,看著孔安半死不活的樣子,不由得張大了嘴巴,愣了半晌,才發出聲來:“不是……你有病吧?你,你串詞搞這么大動靜?搞到現在沒法收場?” 孔安仿佛從這句責罵中清醒過來,他坐直了身體,目光直直地盯著林晗的臉,說道:“是,我就是有病,我有病才會那么說。” 林晗感受到孔安語氣的異樣,他畢竟是個在情場里歷練過的人,仔細分析片刻后,試探地問道:“你昨天結束以后,是不是跟你那個女朋友吵架了?” 孔安臉上露出一絲冷笑,道:“不是吵架,是分手?!?/br> “什么?這……”林晗只覺得莫名其妙,明明昨天他也幾乎被那個場景感動,究竟是什么樣的女人能夠在聽到這樣的公開而隱晦的浪漫告白后選擇分手,他著實想不通。 “要公開可以?!笨装餐蝗挥值?,“就說,是以前的女朋友,現在她死了?!彼谂_上的話比較模糊,含了“曾經”、“可能”兩個詞,這樣說未嘗不是辦法。 “你……你們有什么深仇大恨能不能對著彼此發泄,非要這么折磨我?”林晗覺得自己心肺都要被這事纏繞得燒起來了。 “算了,晗哥,你不要管了?!笨装怖潇o下來,說道,“這事就讓它過去吧。桑柔那邊,我去解決?!?/br> 林晗搖搖頭,嘆道:“可這也不是個辦法??!你以后怎么出去?記者、粉絲都會問的。還有微博上……” 孔安沉默片刻,咬緊牙關,艱難地回答道:“就說,是個素人,不想被打擾?!?/br> “好吧,只能先這樣?!绷株宵c點頭,他想了想,又叮囑道,“桑柔那個,你再好好想想怎么說。對了,她現在應該還在酒店,你趕緊去洗洗臉,別這個樣子再撞上她,也不嫌丟人……” 孔安在林晗的催促下,終于慢騰騰地走進了他房里的洗手間,他雙手支撐在洗手臺上,看著鏡子中自己頹然蒼白、毫無血色的臉,只感到時光像是一把無情的利刃,在他的生命里來回穿梭,將愛與痛苦、擁有與失去攪得一片混亂,令他永遠在感情的懸崖邊徘徊,永遠找不到心靈的安寧。 他緩緩抬起手,想要把那枚戒指取下,然而無論他如何用力拉拽,戒指都紋絲不動。他想起純熙最后留在他背后的眼神,即便他已經走出很遠,即便最終已隔了一道厚厚的門,都如磁鐵般吸附在他的背上,然后穿過心頭,直入腦海,久久無法擺脫。 中午時分,不巧的事發生了。正應了林晗所言,孔安去吃飯的時候,恰好遇見桑柔,一桌之隔,她與女助理一起。女助理看見了他,頻頻扭頭看他,而桑柔卻始終頭也不抬地攪動著碗里的食物。 林晗在一邊看到后悄悄告訴他要把握機會,去跟桑柔道歉。 孔安聽見“道歉”二字有些不滿,說道:“又不是我讓媒體那么寫的,為什么是我道歉?” “那你以前跟她出雙入對是怎么回事?”林晗一句話便把他駁回去,最初失意于純熙的某段時間,他的確曾對桑柔來者不拒,即便是知曉緋聞內情的林晗,也看不大過去,勸說他不要“玩弄”人家的感情,這樣的千金小姐他們惹不起。 孔安想了想,說:“我還沒想好要怎么說?!?/br> “來不及想了?!绷株洗叽俚?,“人家都看見你了,總不能不去打聲招呼吧。” 孔安不情不愿地被林晗催促著站起身來,走到了桑柔桌前。 小助理過去便對他一向殷勤,這回見他走來,急忙站起身道:“孔先生來了。正好我吃完了,你坐這里吧?!?/br> “哦,不用?!笨装舱f。 桑柔聞聲抬頭看了他一眼。 小助理忙端起自己的餐盤,道:“沒事,您坐吧?!痹捯粑绰?,便逃也似的跑走了。 助理的表現證實了桑柔今天糟糕的心情。 孔安感受到桑柔的目光,更感尷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直到她說:“坐吧。” 兩人餐位,桌子并不寬敞,氣氛也更顯緊張。 孔安坐下后,想了想,說道:“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我不知道你來?!?/br> 桑柔聽罷,忍不住一笑,道:“我去捧你的場,你應該說‘謝謝’,而不是‘不好意思’。” “是?!笨装膊唤行┳矫煌杆男乃?,猶豫片刻,又道,“還有,今天有些新聞說……那個,給你造成困擾,我很抱歉?!?/br> 桑柔想了想,笑道:“哦,那個你不用太在意了。我只是今天早上剛看到的時候有點生氣,肯定是楊姐多嘴告訴你們了。我現在已經好了,他們寫得挺好的,我很開心。” “你……”孔安對于她突然的轉變感到一絲憂慮。 “怎么啦?你什么時候這么在意別人的看法?”桑柔笑道,“他們愿意這么以為,就讓他們以為唄。反正我不介意?!?/br> 孔安點點頭,不知該說些什么。 桑柔沉默片刻,看著他的眼睛,又道:“能為你擋槍,我很樂意?!?/br> 孔安抬起頭來,驚覺她可能已經知道了什么。 果然,桑柔接著說道:“你真的以為你瞞得很好嗎?真的以為我不知道她是誰嗎?” 孔安心下一顫,他突然想起桑柔是見過純熙的,而且她昨晚也住這個酒店,那么他和純熙半夜回來的時候……這令他不寒而栗。 桑柔已看出他的心虛,臉上卻漸漸浮現出一絲哀傷,她輕垂眼眸,壓低了聲音,痛苦地問道:“為什么要這樣?她能給你的,我都可以給你,而且,我還可以光明正大地給你……” 孔安只覺得喉頭梗塞,沉默了半晌,方才擠出幾個字來:“不是,不是這樣的?!?/br> 桑柔猛地抬頭,緊盯著他的眼睛,問道:“那你說,你說是怎樣的?” 孔安被她盯得眼睛酸澀,十指彎曲,手掌緩緩握拳,道:“我們已經結束了?!?/br> 桑柔卻只是一聲冷笑,道:“是啊,她就要結婚了。不管私下里怎樣,表面上都要結束的?!?/br> 孔安不想再去辯解,他知道,這件事,在他邁出第一步的時候,就應該想得到這種最壞的結果,以及隨時被公之于眾、遭萬人唾罵的風險。 不過,桑柔還是安慰他,說道:“放心,我不會去管別人的家事的。我只是,只是希望你好?!彼氖种妇従徢耙?,柔情似水般地向他靠近,終于握住他的手背。她的拇指在他修長白皙的手指上摩挲著,輕觸那支閃著微光的鉆戒,問道,“這只戒指,你一直戴著,是她送給你的嗎?” 孔安的視線也隨著她的目光和話語落在了那枚戒指上,下一秒,一滴淚毫無征兆地落在了桑柔的指尖,然后沿著他的手背滑落。 桑柔緩緩抬眼看他,他干澀的眼睛里已全無淚痕,獨留一分空洞,半分悲傷,引得她雙眼濕潤,她想,她還是愛他,就算已見過他最不堪的樣子,她還是愛他。 這一幕,意料之中地被攝像頭記錄下來,成為昨夜“官宣戀情”的左證。時隔多日,孔安和桑柔的名字再度攻占熱搜頭條,這一次,他們都沒有否認。 這一新聞的熱度迅速掩蓋了夢華娛樂老板韓彩城再婚婚期的消息,也正是在同一天,夢華娛樂公司發布了這一訊息,證實了業內流傳多日的傳聞——韓彩城與他多年的“好友”周純熙將于下周五舉辦婚禮。 孔安終于明白純熙昨日連夜趕來的原因,她要在這個消息正式對外公布前親口告訴她。承蒙她這般“看重”,孔安不知是喜是悲。 回到北京后,孔安進入了難得的長假,他對林晗說自己要休息一段時間,取消近期所有的演出。林晗看他狀態的確不好,便也不再多勸,只是把剛剛收到的請柬遞到孔安面前,說道:“一星期夠了吧,下周五的婚禮一定得去哦!” 是的,老板的婚禮,只給公司里有姓名的人發帖,收到請帖的人,自然不能薄了老板的面子,除非他不想在這里做下去了。 孔安接過這份請柬,在這耀眼的紅色下打開扉頁,目光聚焦于那最刺目的名字上——“周純熙”??装驳氖种冈谶@三個字上劃過,突然忍不住笑了,他想,純熙沒有親手把這份請柬交到他的手上,還真是心慈手軟、網開一面呢! 林晗察覺到他臉上詭異的笑容,心下不由得有些發悚,輕聲問道:“怎么了?” “沒什么?!笨装驳厥諗苛诵θ?,道:“我會去的?!彼粌H要去,他還要讓純熙看見他,他期待著純熙在婚禮上不受他干擾的完美表現。 一周后,桑柔驚訝地在韓彩城的婚禮上見到了孔安。她本以為他不會來。更加出乎意料的是,孔安主動走到她身邊問她:“你這桌還有位子嗎?” 桑柔點點頭,她狐疑地看著孔安,問道:“這里,有點靠前吧?” 的確,孔安從不是個會主動坐在前排的人。這一次卻是例外。桑柔基于父親與韓彩城的關系坐在了靠前的一桌,而孔安主動的靠近則令她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 孔安察覺到她的不安,對她露出一絲她最喜歡的溫暖笑容,說:“我想跟你坐一起,可以嗎?” 桑柔在他的笑容里沉浸了片刻,很快便明白過來,這個位置將完美地落在新娘的視野范圍里,并且,一定是在新人敬酒的前列,以防新娘后期以酒醉為由逃離。 明白了這一點后,桑柔不想再理會孔安。可是,很多時候,愛是沒有道理的,理智是無法戰勝情感的。面對孔安難得一見的主動,桑柔很難去拒絕。 于是,在新娘出場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孔安與桑柔談笑風生的畫面。 但是,挽著韓彩城的純熙仿佛是披了一身鎧甲般堅不可摧、戰無不勝,濃重的彩妝遮擋住了她全部的情緒,她精致美麗的面容上始終保持著無可挑剔的微笑,看向丈夫的眼神里愛意不曾有一刻減退,沒有人會不相信她是因為愛情而嫁給身邊這個比她父親還要年長的男人。 孔安必須承認,純熙今天很漂亮,漂亮得有些陌生。他好像認識她很久了,又好像從來不認識她。他明明知道今天的她一定不會出任何差錯,不管他做出任何舉動,都不會影響這個由她親手促成的婚禮。但他還在期待著什么,期待著一個虛無的瞬間,期待在這個與現實交錯的瞬間里,能夠從純熙的眼中看到一點他們的過去,看到一絲有關他的影子。 然而,孔安終究會失望,且這失望早已注定。純熙白色的婚紗就像是一場葬禮,一場特意為孔安而設的葬禮,將他囚禁在今日這個陰暗密閉的空間里,以致他從今往后,難返人世。 在純熙面向孔安和桑柔敬酒的那一刻,桑柔悄悄地挽住了孔安的手,感受著孔安手心的涼意,她的腦海浮現起當日首映式上見到韓彩城與純熙攜手出現的場景,那一刻孔安的異常原來是因此而生,她看著純熙依舊標準而不含一絲瑕疵的笑容,心中生起一絲酸澀。她想是否只有似純熙一般狠心,才能得到孔安的心。 純熙走后,孔安的手從桑柔的掌心抽離,像是被抽干了呼吸一般坐回原位,這種感覺,自從認識純熙以后,于他已是常態。他明明可以不來的,為什么要來這個地方再親身體驗一次?難道是對此甘之如飴了嗎? 這樣想著,孔安飲下面前剩余的半杯殘酒,濃烈的酒香撲鼻而來,頃刻間滲遍全身,卻始終無法融化他早已被痛楚冰凍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