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這一次旅途異常順利。”摩拉克斯站在聞音眼前，神色依然平和，好像先前兩人的反目不曾發(fā)生過，“從今天開始，聞老板便是再一次拯救了璃月的大英雄了，不知可否賞個薄面，到往生堂一聚？”

    “聞小音！你沒事真是太好啦！咦，你身邊這么多是什么，大白蘿卜？還是卷心菜……唔，好像都不是的樣子……”

    相比于鐘離神色端肅，分明有話要談的模樣，派蒙和熒神色就溫和許多了。

    但是敏銳如聞音，還是能看到她們笑容之下的猶豫和……憂慮？

    “是我的朋友。你們可以稱呼他們?yōu)樘m那羅。”聞音并不意外旅行者和派蒙能見到蘭那羅，但也不打算過早介紹雙方認識。

    在熒的旅途中，須彌并不是下一站。

    隨即，她目光轉(zhuǎn)向帝君，以及帝君身后的房頂上整整齊齊地蹲著的一眾仙人，搖頭輕笑。

    “災(zāi)難剛過，眼下諸事繁多，恐不能與鐘離先生圍爐茶話了。三日后這個時辰，我自然會前往往生堂拜訪。”

    她意有所指，漆黑的眼瞳微微勾起，夾雜著難以辨認的暗光。

    “或者，如果是摩拉克斯的話，希望我現(xiàn)在便去往生堂嗎。”

    “誒！你怎么也知道！”派蒙震驚道。

    原來搞了半天，只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里？其他人都知道鐘離就是摩拉克斯，一起陪他演“退休”小游戲？

    還有，旁邊不是還有千巖軍守衛(wèi)來著，讓他們聽見鐘離就是摩拉克斯真的可以嗎……

    “派蒙不用擔(dān)心，這片空間已經(jīng)被隔絕起來了，一點仙人的小術(shù)法罷了。”聞音抬手放在唇邊，輕輕“噓”了一聲，像是要同她們說什么小秘密，“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經(jīng)學(xué)過一段時間的仙術(shù)，不敢說精通，瞞過普通人毫無問題。”

    派蒙向周圍一望，果然見到一片茫茫的白霧，就連其他幾位仙人的身影都瞧不見了。

    “無論是身為鐘離，還是摩拉克斯，我都贊成你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畢竟，我們最終的目的都是一樣的。”摩拉克斯的聲音忽然喚回了派蒙的注意。

    一樣的？聞音和巖王帝君要做什么，有什么一樣的目的？

    “只要你不在這一路上迷失，我們可以一直是同盟。”

    話雖如此說，巖神的瞳色卻是前所未有的銳色，卻又像是含著絲縷的憂慮和悲哀。

    只是下一個瞬間，那點不該屬于神明的脆弱情緒就像是潮水一般褪去了。

    鎏金色的瞳孔中只是深邃和堅定。

    “帝君這話，卻像是曾有人迷失過，在漫天的風(fēng)雪中慢慢遺忘了自己來時的影子。”

    緊繃的氛圍下，聞音卻慢慢地笑起來，那雙純黑色的瞳孔里像是盛了一輪熱烈的太陽，卻又像是一彎靜謐的月光。

    熒看著那雙眼睛，只覺得平白陷入了一段漫長的數(shù)不盡的時光，無數(shù)流離幻影在眼前閃過，卻又撕扯著她墜入深不見底的深淵。

    費力掙脫出來，只覺得是在午后的舒適陽光中做了一場夢。

    這種感覺帶著十足的陌生，卻又好似有一縷說不清的熟悉。

    熒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是在什么時候見過這樣的一雙眼睛，卻見那眼睛的主人凝眸望來，伸手托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影。

    “怎么了？”她問。

    她的聲音還是熟悉的模樣，只那雙已經(jīng)不再是深紅色的眼睛有幾分陌生，多了一絲說不出的神秘和冷淡。

    “不舒服嗎？派蒙，你先帶熒回霓裳閣休息吧？七星的封鎖這會兒應(yīng)該已經(jīng)解除了……”

    “你是——執(zhí)行官。”身邊的少女忽然很小聲地說了一句。

    聞音的聲音微微一頓。

    她側(cè)頭，目光重新落在熒的臉上，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是熟悉的神情和動作，熒就是能看出些陌生和冷漠來，那雙深黑色眼瞳里的光，分明帶了一絲審視和打量。

    她覺得那應(yīng)該是她的錯覺，卻又害怕這不是錯覺。

    派蒙沒聽見她們的話，這時候焦急地飛到熒身邊，托住她另一邊的手臂，連連問：“熒？熒！你怎么了？”

    熒沒回答她，只是神情罕見地帶了些執(zhí)著地問道。

    “你是愚人眾的執(zhí)行官嗎？漩渦之魔神的出現(xiàn)，和你有關(guān)嗎？”

    “愚……愚人眾？呃——”派蒙這下聽的清楚，只覺得今日份的吃瓜分量已經(jīng)極度超標，看著聞音半天沒說出下一個字來。

    “是，我曾經(jīng)是愚人眾的第二執(zhí)行官，【歌者】。不過身份只是人行走在外的另一個名字罷了，算不得重要。奧賽爾的事情，倒也的確在我的謀劃之中。”

    出乎熒的意料，聞音干脆利索地就承認下來，絲毫沒打算掩飾。

    這樣直接而不作偽的態(tài)度，說不出是讓人會心情更好還是更壞。只不過，聞音是“歌者”，倒是確認她是執(zhí)行官之后，熒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還好是歌者。不是旁的什么不知好壞的執(zhí)行官。

    派蒙明顯受到過度沖擊的大腦，也顯而易見地因為歌者這個名字安定了不少。

    “原來你就是大富翁執(zhí)行官……霓裳閣的老板，怪不得……”她呆呆道，半晌卻像是反應(yīng)過來一般，“你你你——巖王帝君——他，他……你們兩個……”

    她的目光在鐘離和聞音身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艱難地“你”了個半天，也沒說出什么結(jié)果來。

    神之嘴也有出故障的一天啊。

    “你和鐘離彼此知道對方的身份。”熒語調(diào)沉重地說。

    “沒錯。具體的經(jīng)過，或許鐘離先生更有興趣為你們解釋？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便不奉陪了。如果有需要，歡迎兩位到霓裳閣找我。”

    聞音估量著眼下七星的動作應(yīng)該愈發(fā)加快，便更不打算在港口浪費時間，解密的事情誰都能做，不拘是她還是摩拉克斯——后者剛剛退休，眼下還要更悠閑些。

    她并不覺得這樣多么殘忍，畢竟誰也沒有一見面就將自己的全部身份告知別人的義務(wù)。

    但想了想，她離開的步伐還是微微一頓。

    “三天之后是聞音的解惑時間，如果熒和派蒙還有問題的話……也可以一同來往生堂找我。”

    *

    三天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事情。

    可以是危險的海域在評估過后重新開放，璃月港的南碼頭再度迅速繁榮起來；也可以是大街小巷的人們臉上重新恢復(fù)笑容——畢竟這一場災(zāi)難結(jié)束的及時，并沒有造成任何不可挽回的影響；也可以是英雄配寶刀——這一場災(zāi)難中守護了璃月港的英雄，霓裳閣的老板最終名列七星之一。

    大多數(shù)人們并不關(guān)心出身至冬的巨商分割了七星手中的權(quán)柄，也不知道這對于璃月港的未來意味著什么。焦頭爛額的只有璃月各大商行的商賈們，以及在巖神遇刺后籌謀著璃月人治的原七星。

    無論如何，霓裳閣看起來最終大獲全勝，有某些提前下注的人注定會賺的盆滿缽滿。

    “雖然有帝君坐鎮(zhèn)，但是這樣的事情，到底是從無前例，如果她借著這樣的機會，讓愚人眾完全取代七星……”往生堂的密室之內(nèi)，留云借風(fēng)真君化做人型模樣，接過摩拉克斯遞過來的茶盞。

    她聲音很輕，但臉色仍然算不得好看。

    經(jīng)過這次的事情，她對聞音的實力也有了更明顯的認識。

    那個來自愚人眾的執(zhí)行官啊，她已經(jīng)不是五百年前面對魔神攻勢重傷垂死的少女了。

    她如今擁有鋒利的爪牙，瞳孔中翻涌的也不再是笑意，而是能吞噬一切踏平一切的堅定和決意。

    留云借風(fēng)真君不會錯認聞音最后離開前的眼神。

    如果當真有那么一天，帝君當真能攔下失控的她么？

    “這是降臨者的命運，無論是她還是我們，如果想要踏平這命運，便只有這一個選擇。我不確信她將來是否會迷失在無盡的風(fēng)雪中，但在眼下，以她展現(xiàn)出來的實力和氣魄，我不后悔這樣的決定。”

    這樣的時刻，無論聞音還是摩拉克斯，他們的目光，都不在璃月的權(quán)力交接上。

    聞音從摩拉克斯手中拿到的從來不是七星的位置。

    而是借著這樣的位置，所能謀求到的無上權(quán)柄。

    “我是璃月的神明，但我卻不只是璃月的神明，就像她不只是愚人眾的執(zhí)行官。我們的敵人，也從來不是彼此，甚至不是那位維系者……”

    那是橫亙在提瓦特之上的巨大星空。

    虛假的星空。

    和被決定好的命運。

    “那孩子已經(jīng)動身回至冬了吧？她的動作一向很快，就像是她前幾日命令愚人眾封鎖所有傳回至冬的信件……”

    第129章

    其實，摩拉克斯與留云借風(fēng)真君說話的時候，聞音還沒有離開璃月港。

    “所以說……下次見面是什么時候？”沉默了半晌后，熒輕聲問。

    派蒙也猶豫著，探頭探腦地看向聞音。

    她，派蒙以及聞音，剛剛結(jié)束了一場半算是嚴肅的談話。

    聞音沒想到熒第一句竟然是問這個，但想想摩拉克斯同她說的“熒和派蒙因為擔(dān)心你被仙人傷害，沒有去找可能在黃金屋作亂的公子，而是去望舒客棧找了魈”，心下不自覺嘆息，覺得她們問出這樣的問題也不算奇怪了。

    旅行者似乎很容易和人成為朋友，也向來關(guān)心她們的朋友。

    不過，從聞音的角度來看，為了朋友的安危而忽略潛在的危機……是一件挺不理智的事情。

    “你們下一站要去稻妻？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很快就會在稻妻相見。”聞音雙手環(huán)胸，站在碼頭邊，海風(fēng)輕快，吹拂起她的衣擺。

    但此刻聞音已經(jīng)不是先前一身璃月服飾的裝扮了，而是一身近乎于純黑的長袍，長袍邊緣翻滾著銀色的暗紋。

    整個人說不出的冷淡……似乎同她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還是霓裳閣的老板時都不曾給熒和派蒙帶來這樣的印象。

    但是聞音轉(zhuǎn)過頭看過來時，彎起的眉眼恍然又是她們熟悉的模樣了，雖然只有一瞬。

    “好了，不再多說告別的話了。你們此去稻妻的旅途必然會一帆風(fēng)順的，我保證。”

    來自愚人眾執(zhí)行官的祝福，聽起來有些異常的新奇，總之，派蒙在這樣的祝福聲中竟然有些飄飄然起來，笑彎了眼睛。

    “聞小音的旅途也會一帆風(fēng)順，我們說好了的！等到所有的旅途都結(jié)束的時候，你就要告訴我們?nèi)康恼嫦嗯叮　?/br>
    聞音面不改色地應(yīng)了一聲，雖然她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熒懷里還揣著經(jīng)由聞音交到自己手中的來自哥哥的信，心中尚有三分不真實的感覺。

    像哥哥一樣經(jīng)歷過一遍旅行，到達旅行的終點——旅行的終點是什么呢，是所有聞音和哥哥對她隱藏的秘密嗎？

    “好了，要開船了，敘舊就留到下一次吧，諸位。”公子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了他們的身邊，聲音頗為冷淡地催促道。

    聞音卻注意到，達達利亞說話的同時，手中還在把玩一朵小小的清心，他聲音冷漠，唇邊卻帶笑，不知道遇見了什么好事。

    似乎是注意到了聞音的目光，達達利亞側(cè)眸望向她。

    那雙熟悉的的漂亮眼睛悄然一彎，像是灑滿了細碎的繁星，每一點閃光中都映著聞音的影子。

    ……公子到底遇見什么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