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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神]愚人眾執行官拒做萬人迷 第74節

    在元素視野的映照下,那人的力量就如同天外的太陽一般引人注目,即便沒有大量力量外泄,依舊能看出他近乎于恐怖的強大。

    聞音如果是正常狀態,倒是不會將這人放在眼里,只是眼下她剛剛醒來,身體機能尚未恢復到巔峰,心里便不免提起十二分的警惕來。

    整個稻妻能有這般實力的人——聞音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但是她的心里又突然升起了另一個念頭。

    在這樣的情況下依然向她伸出援手,力量強大而心地善良,甚至于可以用純善來形容的,還有——

    她慢慢掀開床帳,正看見坐在高窗邊吹笛的素白色的影子。

    正是黃昏。

    天邊最后一點昏黃的太陽光暈將那身影蒙上一點溫暖的光澤,他整個人于是便好像變成了太陽的化身——是很溫暖很柔和的陽光,不會叫人心生忌憚,只覺得異常溫暖。

    太久沒有見光的眼睛有短暫的恍惚,聞音一時間只覺朦朧。

    但下一刻,那影子從高臺上翩躚而落,朝著聞音走來。

    聞音抿了抿唇,元素力已經調動起來,蠢蠢欲動地簇擁在她的身邊,好像只能那身影一靠近,便能將他刺個對穿。

    但是后者好像絲毫沒有察覺,步伐堪稱歡快地來到聞音身邊,在一團柔軟的白紗間跪坐下來,純白的臉頰上帶了一絲干凈而不帶一絲陰霾的笑容來。

    “你醒啦?”他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著她,仿佛在此之前從沒有見過人類一樣,圓圓的眼睛里閃著晶亮的光。

    在那么一瞬間,聞音甚至懷疑,人偶想伸手摸摸她的臉,看看是否和他自己的臉觸感一樣。

    “你還好嗎?我是昨天晚上在草叢里撿到你的,當時你身上有到幾道大口子,身上也特別涼。”

    人偶比比劃劃,似乎想用雙手比出“涼”的程度,但隨后反應過來,好像不大行,又垂頭喪氣地把手放下。

    只不過他的難過去的也快,不過轉瞬,他又扯起快樂的笑顏,嘴角彎起一點。

    “這還是我頭一次見到除了‘她’以外的人呢,你和她很像,都是長長的頭發——和我不大一樣。”

    人偶像是發現了新玩具的孩子,連眼底眉梢都透著快活。

    他似乎已經獨自待了太久了,以至于此時,他明明知道聞音是陌生人,他卻依舊忍不住想要同她說話。

    處于禮貌和被拯救的感謝,聞音耐心地回復了人偶的每一個問題——雖然大多經過了美化和掩飾。

    她說自己是一個外國客商,只不過從離島來稻妻城的路上遇到了很多魔物,受了重傷,貨物也被搶走了,又遇上了暴雨,才如此狼狽。

    ——人偶大概率是不會同別人說起這些的。但是聞音依舊沒有告訴他實話。

    人偶自誕生以來的短暫人生中還沒有遇到過欺騙,更不知謊言為何物,聽了聞音的話只是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沒有提出絲毫質疑。

    像是“璃月”、“商人”和“魔物”,對于他而言都是很遙遠的東西了。

    人偶好奇地問聞音,關于她的國家,關于她能夠告訴他的一切。

    他聽得津津有味,也不覺得疲倦。

    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剛剛誕生于世間的孩子。

    聞音能清楚地感覺到這一點。

    雷神賦予他生命,賦予他美麗的容貌和強大的實力,卻好像不曾教會他如何面對這個世界,如何面對這個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

    而那個晚上,雷神見到了熟睡中留下眼淚的人偶。

    聞音突然想到,眼前的這個從眉梢到眼底都帶著笑的孩子,或許馬上就要被拋棄掉了。

    第52章

    “今天我又編了一首新曲子哦~你坐過來聽好不好?”

    聞音抬起頭看向高高的窗欞。

    人偶坐在窗邊,沖她快活地揮揮手,小腿一片生生的白,在熹微的暮光籠罩下像是潤澤的上等珍珠。

    聞音將剛剛烤好的堇瓜扒開,guntang的白色霧氣騰起一層細浪,噴在她的手指上。她輕輕嘶了一聲,但沒有松手,反而捧著好不容易做熟的烤堇瓜蹭蹭蹭踩著墻面翻到窗戶上去了。

    她坐在人偶身邊,將烤堇瓜晾在旁邊等著它變涼,自己卻撐著下巴,半靠在窗臺邊,微微瞇起眼睛。

    太陽要落山了。最后一點余暉灑在少女墨色的發間,度上一層淺金色的弧光,讓她瞧起來像是一只懶洋洋地露出肚皮曬太陽的小動物。

    人偶腦袋里突然出現這個念頭。

    但是他尚還沒有學會這種對于他而言還有些復雜的比喻,也不知道怎么描繪自己這一刻的心境。

    他沒說話。

    他只是舉起了笛子,輕輕吹了起來。

    人偶閉上了眼睛,似乎將全部心神沉到了笛聲中。

    但是聞音卻能感覺到,他的肩背在輕輕地顫抖,似乎是在壓制著某種想要哭泣的沖動。

    聞音在心里默默嘆了一口氣。

    今天便是聞音先前和人偶說好,要動身離開的日子了。

    與人相交總有離別,人偶——也遲早要懂得這個道理。

    他是終有一天要像聞音一樣,一個人孤單地面對這個世界的。到時候他會慢慢懂得風和雨的含義,知道怎么交到合心意的朋友,或許有一天他還會踏上前往各國的旅行,親眼見到聞音曾與他描繪過的風景。

    誰又能為誰永遠地停留呢。

    世界上的大多數人,都像是兩條互不相干的河流,即便短暫地交織過一瞬,也終會流向不同的未來。

    夠殘忍。但——這就是事實。

    聞音垂下眼瞼,不再去看人偶的表情,溫暖的日光照在她的側臉上,五官輪廓深邃而鋒利,竟也顯得她如同寒冰一般冷酷。

    笛聲悠揚,尾音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婉,長久地回蕩在深林之間,就如同人偶不愿意醒來的夢。

    *

    海浪拍打在岸邊,潔白的浪花驀地騰起,濕潤而帶著幾絲咸腥的水汽撲面而來。

    聞音幾步踏上碼頭,面前正是一艘今天就要離開稻妻的航船。

    耳邊響起船員的吆喝聲,這艘船應該馬上就要啟航了。

    聞音面無表情地踏上船舷,將手中船票遞了過去,在船員的引領下走向自己的房間。

    耳邊響起極輕的細語,好像隔壁船艙中兩人正在偷偷談論什么。

    “嗐,聽說了嗎,前些天那場數年難得一遇的大暴雨,據說是神之眼擁有者造成的——”

    “嗨喲,你可別說笑了,那暴雨哪里是人力能做到的?你要說是咱們的將軍大人和哪位神明較量我倒是能理解——神之眼擁有者?他們是很強,遠不是我們普通人能比的,但咋也不至于強到那個地步吧?”

    “哼,悄悄同你說些小道消息,你別外傳——那天晚上宮司大人帶人將鎮守之森翻了個底朝天,就為了找人——”

    “嘶——真的?不會吧——找到人了沒?”

    另一道聲音見自己調動了同伴的興趣,得意地抻了一會兒才道。

    “那倒是沒有,宮司大人說,那兩個人的氣息被暴雨抹掉了,一時間找不見。”

    “不過,據說后來宮司大人用法術探了一探,說是那兩人都還在稻妻境內——沒看這些日子全城戒嚴?”

    聞音的心極快地一跳。

    她沉默地坐在船艙里,腦袋里一瞬間想到的居然不是博士究竟死沒死這個問題,而是——

    倘若博士還活著,踏鞴砂的事情一定還會重演。

    她竟然不覺得意外。

    或許從心底里,她也覺得,博士墜入河流的身影像是一個隱秘的不詳的預兆——沒能親眼見證對方死亡的時候,聞音就已經預料到這種可能了。

    聞音靜靜地望著自己腰邊懸墜的一個小小的笛子——這是離別的時候,人偶強行要留給她的——明明這是對方漫長而永恒不變的日子里唯一的慰藉了。

    人偶這時候在做什么呢?

    按照聞音這些天和他相處的記憶,人偶這時候大概會抱著腿坐在窗邊,呆呆地看著從窗前飛過的鳥,幻象自己也能飛上高高的天空;要么就是在住處附近晃晃,雖然受限于雷電將軍的命令不能走遠,但他一定會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自己能看見的每一樣東西,甚至會把鬼兜蟲當成一個會動的堇瓜;要么就是擺弄著自己的小笛子,編一首新的曲子,然后吹給聞音聽,如果聞音有事要忙——比如說烤一個糊糊的堇瓜——他就吹給風聽,吹給飛過的鳥兒聽。

    ——編曲子大概是不行了,因為他已經把自己唯一擁有的東西送給了聞音作為送別禮物。

    他存在于世間已經很久,但他作為“人”的經歷也太過乏善可陳。

    不曾有過朋友,不曾真正被認可過,甚至也不曾有過名字——他是神明的造物沒錯,但他也只是神明的造物。

    他是人偶,他不曾擁有過心——哪怕再渴望都不行。

    “開船啦——”

    巨大的船只破開海水,慢慢地駛出港口,在海平面上留下一道筆直的白浪。

    聞音慢慢地靜下心來,透過舷窗向外看。

    稻妻城就被拋在身后,一點點看不見了。

    *

    人偶跌倒在地上,白皙的臉上也染上灰塵。

    他看起來有些可憐,又十足地狼狽,目光帶著絲怯意地看向自己的“母親”,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但雷電將軍其實沒有什么過分的表情,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話,也不過是平靜罷了。

    她已經做好了打算,也不準備為任何人任何事而更改自己的決定,如今見到人偶目露惶惑之色,也沒有什么要解釋的打算。

    人偶抱著自己的肩膀,一點點垂下頭。

    他能感覺到,身體里有什么東西被“關住”了,力量在減退,原本有力的四肢也好像退化了一樣,開始有了“疲憊”和“酸痛”的感覺——按理來說并不屬于人偶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好像慢慢地變成了人,擁有了會痛也會受傷流血的身體,又覺得沒有心臟的人偶,遠遠不配成為一個“人”。

    人會有心,會呼吸,會有朋友,而他什么都沒有。

    經歷過無數的歲月之后,他擁有的,也不過是他自己罷了,甚至有一天,連自己也可能失去。

    人偶——也想有一顆心啊。

    意識開始昏沉。

    他知道,是眼前的“母親”做了什么。

    他反抗不了,也無從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