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常青(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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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前,李冬青把宿舍騰了出來,讓給暫時沒了落腳處的馮夢圓。 小公主馮夢圓之前還闊綽得在校外租了個小公寓,跟父母吵架后經濟來源斷掉,從沒有存錢習慣的她,只能重新回到學校。感念她幫助,馮夢圓請冬青吃了頓飯。近來她們關系好些了,馮夢圓有時會找冬青嘮嘮家常,吐吐苦水。 無非是封建家長和自由靈魂的博弈,馮夢圓清楚,這些事說破了嘴也找不到解決辦法的。人活一世不過百年,煩心事一串接一串。 她沉思良久,很惆悵:“我真羨慕你,可以安安心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如果我學著你早點從家里抽身早點獨立,現在也許就沒那么被動了。” 一個人負擔所有的生活,難處很大。想請朋友吃頓飯都只能暫時帶去食堂,李冬青不怨她:“現在被動是為了以后不被動,好日子在后頭呢。” p大的食堂不算美味,倒是偶爾有些新鮮事發生。劉建云和一個學妹在食堂門口鬧了一陣,被拍成視頻上傳到網上。陸陸續續有人跳出來指正他師德不端,學院有意愿保他,敵不過輿論沸騰,最后是暫時停職處理。 馮夢圓說:“哪有欠債不還的道理?都是報應!”她拉著李冬青往外走,聊起出國的事項。冬青有套資料沒拿,兩人去到宿舍樓下,馮夢圓還未上樓,一張熟悉的面孔撞進她眼睛。 “媽。” 中年女人坐在宿舍樓下的長椅上,入冬了天氣涼,她只穿了件單衣,手指凍得僵紅,卻仍是含著笑擁上來。 “圓圓,跟mama回家吧。” 蒙昧的家長遇上開化的孩子,注定是一場悲劇。 不過三兩句,兩人就撕開偽裝大吵起來。馮夢圓母親認為,為子女者孝道為先,結婚生子是人之常情更是盡孝。馮夢圓想的卻是,哪個傻逼定下來的孝道。 李冬青及時退場,過一個周再見到馮夢圓,她已是消瘦半圈了,溫熱的咖啡也喚不起她的精神。兩人倚在欄桿向下看,教學樓下學生們來來往往,商量起萬圣節要去哪兒玩,馮夢圓沉沉笑了。 她忽然就說:“李冬青,畢了業,我就要回家了。” 冬青問:“這么突然?不出國了嗎?” 馮夢圓搖搖頭說:“不出了,出不去。” 家庭斗爭比的是誰更狠心。醫院的病床上,母親腕上綁著白繃帶那么溫柔地說:“圓圓,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mama的。”只此一句,她就被擊潰。 大概是整個人都碎了,馮夢圓向李冬青不惜剖白。 “我有跟你說過嗎?其實我們家是暴發戶。在中彩票創業之前,都是住在鄉下的。 有一年下了特別大的雨,連著幾天都沒停,老房子淹了一半,我家的房頂也漏了。我貪玩嘛,老是跑去漏水的底下玩,然后就發了高燒。家里沒藥,救護車又開不過來,我mama急得呀!你猜怎么著?” 她看向冬青,笑了笑,又繼續說。 “她直接背著我往外跑,我們鄉下醫療資源不發達,最近的醫院也得在十公里外。十公里啊,我迷迷糊糊能看見雨水漫過了她膝蓋,她就這么背著她在水里蹚了十公里。 “打完針,我的燒就燒了,跟沒事人一樣等著上下學。可我mama的腳,也徹底廢了。一到陰雨天就疼,走得遠些都受累。可她在地上跪了我兩個小時” 馮夢圓想到那雙紅腫的膝蓋,心有不忍:“冬青,我這一路沒吃過任何苦都仰仗他們這么供著。欠下的債,是要還的。” 李冬青一時語塞,可她仍舊不認同。父母生了就得好好養,誰也不欠誰的。可她自己都是當局者迷,甘心給李憲年作了二十幾年的受氣包。馮夢圓像小公主一樣被寵大,心里的煎熬必然比她重。 馮夢圓像是不斷安慰自己,妥協并不意味著退讓:“我想好了,先安撫好他們順著他們來,一切的,以后再說。” “魯迅講的開天窗我不用解釋你也明白,現實里誰不是聽從了結婚就馬上被忽悠去生孩子呢?”冬青不斷警醒她,“這次妥協了就會有下次,快刀斬亂麻也許很痛苦,但至少可以換取更大的幸福。” “更大的幸福?”馮夢圓沉默半晌,苦笑道,“咱們學哲學的喜歡舞弄很寬泛的概念,更大的幸福是什么,我真的不清楚。我唯一清楚的是,如果我為了未知的更大的幸福一意孤行,可能會發生讓我更抱憾終生的事情。” 這件事是什么,誰也沒有細說。 她是個聰明人,用不著李冬青多勸。人的排序不一樣,馮夢圓愿意將父母擺在第一位也并非是錯。冬青只是哀嘆,前些日子剛點燃的亮光,竟然一瞬間就被吹滅了。 她看著馮夢圓,第一回發現這個洋娃娃竟然如此脆弱。 這場秋風初冬的風吹得好大,叫人發抖。 十月下旬,大洋彼岸的姜好給李冬青來消息,說是過兩天就要回國。冬青掐著時間去接她,等了又等,甚至提前約了餐廳準備帶姜好去吃,聽到的卻是航班失事的消息。 冬青當場就蒙了,姜好的電話也打不通。她急得原地打轉。一個小時后才收到消息:【抱歉,手機沒電了,來不及回復。出粗車發生追尾,沒趕上班機。我沒事,你安心。】 只是一瞬間,李冬青就掉了眼淚,回到家里更像是劫后余生。這個世界是如此的不安全,如此的讓人膽戰心驚。 那一夜,李冬青拉著林敢到p大校外吃了酒釀小圓子,不是從前的味道了,她卻很固執地要吃。林敢不解,只陪著,吃完了又是軋馬路,走兩圈,他在校外的梧桐樹下吻她,吻得動情了,等不到回家就在學校邊上的旅館一夜春宵。 李冬青赤裸著身子貼著他,腦子里想的全是最近發生的事情:丁蕙如的拍賣被破壞,馮夢圓的計劃泡了湯,姜好也差點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意外來得如此突然,如此不講道理。 她要是也哪天發生意外該怎么辦?要是林敢發生意外該怎么辦?沒誰離了誰就不能活下去,可要是真的失去彼此,他們要怎么辦? 許多的問題想了好久,想得她頭疼,她貼著林敢,不敢繼續想。 趕在十一月前,林敢終于將萬圣節活動策劃好。先是遵循傳統舉行扮裝派對,玩幾個游戲,再找幾個樂隊撐場面,搞下互動。 最行之有效的當然還是抽獎,他幾乎都想象得到梁訓提著他耳朵喊:“敢情免單免的不是你的錢!” 不過好歹算計劃落地,他陪著李冬青做復查。想起她最近心情不佳,他盤算到時候把她的朋友叫過來,丁蕙如、莫開是會到場的,周霄映大概率也能來湊熱鬧。實在不行,拉下臉子邀請三浦澈也是可以的。 他只希望她能開心。 醫院里一陣索寞,兩人坐在腫瘤科門診室里。 張醫生對著電腦燈光,說出令人痛心的幾個字——還是沒控制住。 “先前看還不明顯,但是現在可以確定了,伽馬刀效果有限,你得趕緊決定什么時候動手術。想好了就告訴我,我盡量給你安排。” 腦瘤無小事,即便只是危險程度較輕的腦膜瘤,也是纏上了就甩不掉的奪命倀鬼。冬青做好了準備,反倒是林敢有些害怕。 想起她這些日子黏人得反常,他開始懷疑:“你是早就知道病情有惡化嗎?頭痛的時候一直瞞著我?” 李冬青很快答:“我沒有。”自從告訴他自己的病后,她就從未瞞著他,只是偶爾他回來得晚,她疼痛過去了,便不再說。 惡心、嘔吐、眼花,不僅是病癥也可能是藥物反應,這事兒誰都沒法給個定論。然而大概病者對身體有自知之明,李冬青不得不承認:“最近是有些難受,可能有預見吧。” 醫院的墻寡白,來來往往的風都是消毒水氣味。張醫生說手術難度不算大,但腫瘤位置太深,風險一定會有,讓他們回去想想。兩人坐在外頭的長凳上,林敢想起李冬青那個十六歲就死掉的病友,出了一身的冷汗。 從來都是他當暖手寶,現在是李冬青給他溫暖了。她的小手溫度不高,卻成了這個冰冷空間里唯一的熱源。林敢感受著那溫度,喉頭有些哽了。 “李冬青,我們結婚吧。” 這樣的時間說這種話,李冬青明了他的想法。 “你知道的,我是不婚主義。” “你就當為我破一次例,不行嗎?” “林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又覺得我是瘋了!但是李冬青,我不想去想最壞的結果,可我要承認,我很害怕。我想留住你,我們結婚,你就知道這世上還有牽掛還有責任,你就不能又輕易地把我丟下!” 怕失去她,想用任何的方式任何的名義把她留在身邊,他反握住她的手,一瞬間手心都開始冒汗。 “李冬青,我不懂生死,我只知道這次我不能讓你走,除了結婚,我想不到別的辦法了……” 他近乎祈求,冬青小心地抱住他,也感受到他的懷抱越來越緊,越來越熱。 這不是一次說散就散的戀愛,不像幾年前那樣分手之后又能尋回。死生是一條永不模糊的界線,一旦跨越了,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她明白他的擔憂,也知道在這樣的時刻求婚是怎樣的分量,可是她是注定命短的人,不能踐行一世婚姻的諾言,想到這里眼眶也跟著濕潤了。 “林敢,我不能留你當鰥夫。” 林敢愣了一瞬,堅定回她“我不怕”,冬青卻答:“我怕。” 這輩子沒欠別人什么,只在感情上對不住三浦澈和他。三浦澈與她無緣,她縱使愧疚但不遺憾,可林敢不一樣,他太執著地追著她,執著到要和一個短命之人結婚,不惜獻出自由,也要把她留在身邊。 李冬青越想越難過,抱著他又承諾:“不結婚也沒關系的,我說過了,只要你不趕我走,我就不會走的。”聲音輕柔而堅定,喚他的名字,又道,“你要相信我。” 這聲音有著奇異的力量,讓他疼痛也讓他窩心。 婚姻和相信都不是靈藥,他心慌了,病急亂投醫。回家的路上,他一點也不敢松開李冬青的手,就這樣拽入房間,陷入瘋狂的旋渦。 吻她,咬她,粗魯而霸道地啃遍她的每一處。李冬青人如其名,有著清冷的植物香味,他至今想不通究竟源自何處。只是吸入只是掠奪,多么想要記住這個味道,記住這個冬春相交的溫度。 冬青撫摸著他,原始的沖動帶給她痛苦與愉悅。當他舔過她鎖骨的汗液,顫抖地說出一句“李冬青,你多陪陪我”,她吻住那雙她最喜歡的眼睛,又吻在唇角,從來都勾起的唇也被那哀傷的情緒拉得扁平了。冬青伸手將他唇角提起,再不對他的情緒視而不見。 人間孤單,她以為孑然一身到頭,竟然遇上一只孤獨的小狼追尋她。如今她染上惡疾,生死由天,她舍不得自己離開,留這只孤獨的小狼獨守幾十年。在天命面前,所有奉信的功不唐捐都成了戲弄,可她還是要給彼此信心。 “林敢,我愛你。” 在生命末端前,她要把心里話好好告訴他。林敢嗓子滯澀,含住她的唇,索要好久:“李冬青,我更愛你。所以,一定不要再丟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