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真正的初次見面
雪萊敲響巫家的門時,距離郁悰見到阿瑞斯還有三小時。 這位金發女巫在迷霧圣地里格外顯眼,耳朵上那副青色瑪瑙耳墜會隨著說話的動作微微晃動。 郁悰在看她,雪萊也在用她那雙碧藍的眼睛打量著他,臉上露出個難以描述的微笑。 雪萊握住胸前的項鏈,揶揄地對著巫和悅笑道:“我覺得他長得不輸阿瑞斯,你也算贏一局了。” “誰要跟他比?”巫和悅語氣略有些嫌棄。 “這是雪萊,我最好的朋友,來自西方的女巫。這位是郁悰,之前跟你說過的。” 后一句話巫和悅說得很散漫隨意,態度也跟之前在人類世界里不太一樣。自從進到迷霧圣地,巫和悅整個人就放松懶散了起來。說不上截然不同,只是有些……讓郁悰感到不安。 這份不安在她們頻繁提及阿瑞斯后被無限放大,短短一頓飯里阿瑞斯這個名字每三句都會出現一次。 郁悰想問阿瑞斯是誰,又怕這個問題問出來像是在質問。醋意化作烏云團塊逐漸迫近,陰沉的黑暗將空氣凝滯,每一聲心跳都鈍重異常。此時,距離郁悰見到阿瑞斯還有一個小時。 夜的寂靜籠罩在森林上空,微風把泥土和被霧氣打濕的青草的混合味道送到鼻尖,偶爾能聽到幾聲鳥鳴。 巫和悅說這份寂靜是獨屬于精靈一族的,在精靈居住的這片土地上空有條閃閃發光的銀河,是神明給予精靈的禮物。 “阿瑞斯是精靈?” 這是郁悰第一次主動問起阿瑞斯。 “是啊,阿瑞斯是精靈族的祭司,長得可漂亮了。”雪萊聞言扭頭向他夸贊道:“他還特別聰明,每回考試都能跟巫巫考得不相上下。” “哪有,他一直都是我的手下敗將。” “是啦是啦,你也就當過他兩回手下敗將。” 巫和悅哼了聲,難得沒出言反駁。 他們到底是什么關系呢? 巫和悅會主動向他介紹雪萊,卻直到現在都沒跟他提過阿瑞斯。除了吃飯那會,她說晚上要到阿瑞斯家給凱伊辦單身派對。凱伊是她在學院念書時的舍友。 就像染上了某種不知何時才能痊愈的疾病,郁悰開始生出各種不詳的預感。 如果這個阿瑞斯跟巫和悅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他要怎么辦?一個是最具天賦的巫師,一個是精靈族最年輕的祭司,怎么看都比人類和巫師要般配。 更別提阿瑞斯好像還跟巫和悅是青梅竹馬,巫和悅若是真的討厭他,雪萊也不會一直在她面前念叨阿瑞斯的事。 郁悰有些煩躁,以至于進了屋子都提不起勁打量周圍的環境,只在巫和悅向他介紹朋友時勉強打起精神笑了笑。 “你累了嗎?”巫和悅悄悄湊過去問他。 郁悰不知道該怎么說,順著她點了點頭。 “那待會我送你先回去休息?他們玩很瘋的,最快也得過零點才能結束。” 郁悰扣著掌心,“只是有點困。” “困?”雪萊捕捉到關鍵詞,不知從哪變出一瓶藥劑,“試試我的拿手藥劑,喝一口保準你神清氣爽,巫巫當時備考巫師資格證就是靠著我的藥劑續命。” 她推銷的熱情難以抵抗,郁悰不得不伸手去接,半途被一雙稱得算蒼白的手截住。 “人類還是別碰藥劑為好。” 室內的暖黃光暈打在他身上,周圍環境喧鬧嘈雜,阿瑞斯一襲白袍出現在雪萊身后,自成一道風景。他上下打量了眼郁悰,眼睫低垂,斂去眼中的情緒。 郁悰被他看得有些不太舒服,下意識往巫和悅身邊靠了下。 “鼬乳又放多了。” 阿瑞斯抬起手晃了晃瓶子,雪萊蹦跳兩下想拿回來,未果。 “你又沒喝過。”巫和悅隨意把手搭在郁悰手背上,火藥味十足地開口。 兩個人借著這個話題你來我往互懟了幾下,被雪萊撲滅火星,分坐在客廳兩側。 郁悰更不舒服了,因為巫和悅和阿瑞斯的相處方式。那是在面對最親近的人或者所愛之人時才會出現的態度,深知對方不會因此生氣所以才肆無忌憚。阿瑞斯是最親近的人,還是后者呢? 雪萊似乎對人類世界很是了解,不知是不是為了照顧郁悰這個人類,提出的游戲是在人類世界的聚會上老套得不能再老套的游戲——真心話大冒險。 玩法大抵相同,唯一不一樣的是說真心話時手要放在水晶球上,大冒險的尺度也大得多,略微涉及到生命安全。 比如選了大冒險的凱伊被要求去弄來巨靈糜鹿的鹿角,搬出自己新娘身份才躲了過去,被罰三杯酒。 “這個很危險嗎?”郁悰有些好奇。 巫和悅搖搖頭,“不算太危險。” “對霜毒鷲爪都能弄來的巫師來說,巨靈麋鹿的鹿角當然不算什么。”阿瑞斯手撐在雪萊身后,漫不經心道了句。 巫和悅嘖了聲,“過不去了是吧,我哪知道那是你的鷲,況且最后不也賠給你了。” “付出的時間和感情可賠不了。”阿瑞斯話里有話。 雪萊僵硬地擺擺手,“你倆別吵了,接著玩吧。” 從走進屋子開始,郁悰就一直都覺得自己是一個局外人。看著其他人在一起談笑風生,自己卻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著。想要加入他們的談話,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什么,該怎么說。他們說的內容郁悰完全聽不懂,什么貝爾街的雜貨鋪,什么紫形蟲的處理方法,他全都聽不懂。 巫和悅和阿瑞斯對這些很是了解,甚至展開了一場小小的辯論賽。所有人都很默契地在他們發完言后舉手投票,經由雪萊計票后判巫和悅勝利。 “七十八勝二十四敗。” 雪萊說著巫和悅的戰績,意味著這樣的比賽在他們之間發生過一百零二次。 郁悰心更涼了,同樣涼的還有他的運氣,酒瓶的一頭對著他,另一頭是滿臉哀怨的阿瑞斯。 “他選真心話。” 巫和悅把水晶球放到郁悰手上,警惕地盯著阿瑞斯,生怕他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 明明被巫和悅護著,郁悰卻莫名有種做小三的感覺,以至于她警告的目光在郁悰看來都像是在傳情。 郁悰垂下眼不再看他們,“我選真心話。” 阿瑞斯:“你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什么時候?” 巫和悅挑挑眉。 這個問題也太正常了,完全不像阿瑞斯的風格。除非他知道他們兩個第一次見面是她撞見郁悰自慰這樣令人尷尬的場景,否則這個問題也太沒勁了。 “五歲,在寧鶴街的榆樹下。” 雪萊下意識啊了聲。 阿瑞斯深深看了郁悰一眼。 凱伊和其他朋友喝得爛醉,聽到五這個數字像是被摁下了什么按鈕般,猛地彈跳起來。 “五歲,巫和悅五歲的時候還是個很乖的巫師。” “巫和悅五歲的時候都打不過我,六歲的時候就已經能把我扔地上了。” “懷念五歲的巫和悅~” “敬五歲的巫和悅!” 迷霧圣地的夜晚總是下著雨。 雨水挾著風吹進屋內,寒栗陡然而起。阿瑞斯抬手施法關上窗戶,看了眼冒著白光的水晶球。 “真話。”他下了判定。 巫和悅:“我沒印象。” 阿瑞斯:“和雪萊第一次見面的事我就記得很清楚,那時候她六歲,在——” 雪萊:“閉嘴閉嘴閉嘴!下一局!” 雪萊半跨坐在阿瑞斯身上捂住他的嘴,郁悰看著那雙蒼白的手扶住她的腰,心底的烏云瞬間消散。 又誤會了。 再次鬧烏龍,郁悰心情卻不像上次那樣陰郁,反而很是神清氣爽。 巫和悅還在一旁絞盡腦汁地回憶,郁悰撩起一縷她披在身后的發轉了轉,安慰道:“很久以前的事了記不住也關系。” “那怎么行。”巫和悅皺起眉,“我絕對能想起來。” 郁悰啞然失笑:“好,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