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術(shù)傳人在古代,知己遍天下 第46節(jié)
連“飲了”三杯之后,程靈依舊面不改色。 席間眾人看她的眼神都不由得變了,王邕似乎微微有了酒意,就十分親切地與她說起了家常。 “你讀過書?是誰教你的?” 程靈道:“家父在世時受到縣學(xué)一位師長青睞,帶他讀書參加科舉。家父中過童生,后來外出時不幸遇難,倒是曾經(jīng)讀過的書本被他留在家中。” 她之前就大致交代過自己的背景,說是家中有寡母和兩個jiejie。 現(xiàn)在程靈說到父親程銘曾經(jīng)讀過書,眾人對她的態(tài)度頓時又有了微妙的變化。 程靈說:“家父留了書,家母識些字。晚輩幼時便是拿著這些書本,跟家母學(xué)的認字。后來認的字多了,才又自己學(xué)著看書,學(xué)著理解。” 頓時有一名官員肅然道:“原來是耕讀傳家,令堂更乃是有德之婦人也!” 王邕感興趣道:“那你都讀了什么書?有些什么理解?” 程靈便道:“淺淺讀過《大學(xué)》、《中庸》……理解說不上,主要還是囫圇吞棗,以記憶背誦為上。” 這個就純屬胡謅了,原身確實認得些字,但學(xué)得非常之淺,大概也就是能認得幾本淺顯醫(yī)書的程度。 會背《大學(xué)》和《中庸》的是程靈自己,程靈借機夾帶私貨,為往后能夠讀到更多的,這個世界的書而打下基礎(chǔ)。 非常有意思的是,這個世界也正好有著與程靈上輩子幾乎相同的四書五經(jīng)。 漢以前,歷史文化的繼承與傳播,這兩個世界都顯得十分相似,主要的分裂與分歧在漢代以后。 王邕喜歡讀書人,當(dāng)即順嘴考校:“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其后為何?” 這就是最簡單的接下文,程靈立刻道:“誠則明矣,明則誠矣!” 接上了,王邕歡喜,立即又問:“那依你理解,此言何解?” 程靈道:“人生在世,無所謂其它,但要是能做到時時捫心自問,以赤誠為先,則萬事萬物,是非決斷,自然能有明察。” 說著,她感慨了一句:“赤誠之人,才是大智之人。”言罷,程靈對王邕拱了拱手。 這不是直白的解釋,反而是更深一層的引申與感悟。 王邕頓時更驚喜了。 第69章 高手與高手,大概是惺惺相惜的 郡守府的席上,程靈與王邕對答如流。 等到散席告辭的時候,已經(jīng)是月光朦朧,下弦月出來了。 今夜的下弦月格外纖細,程靈帶著微微醺然的模樣騎馬踏月,由陳管事跟著,還有王七郎親自相送,回到了聽泉別院。 等送到了地方,王七郎都還是依依不舍。 他道:“程兄,你就住到王家,我們?nèi)杖找黄鹱x書習(xí)文,不是也挺好?伯父有門客三百,府中客院一重又一重,你盡可以帶著家人一同居住都不成問題。” 程靈微醺的模樣跟平常有些不同,帶著幾分憨直,她呵呵笑道:“不住,不住。我說實話,府上鐘鳴鼎食的……氣派,我是硬繃著不準自己怯場呢,其實我、我受不了這個!” 帶著醉意,她語氣都遲鈍了,先前在郡守府中跟王邕說過的話,她現(xiàn)在又拿出來對王七郎說。 “我、我就是個粗人,還是住草房子,自己慢慢、慢慢奮斗,建設(shè)家園……來得自在!” “我……我要自己買房子!帶、帶家人住城里,哈哈哈!” “金窩、銀窩、都沒有自己的……草窩窩舒、舒服服!呵呵呵……” 瞧她這說話都車轱轆走的模樣,王七郎只覺得又好笑又親切,他最終只能放棄勸說,嘆一句道:“程兄你說的對,什么好地方都比不上自己家里來得舒坦。罷了,罷了。” 王七郎還要扶程靈下馬,程靈揮開他道:“我、我自己能行!” 話音落,她果然一翻身,就下了馬,只是姿勢沒有平常利索干凈。 王七郎送到這里,再多不舍也沒無用了。他又說了句:“程兄小心!” 最后目送程靈走進別院大門,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帶著從人離開了。 聽泉別院并不大,是小巧的兩進格局的精巧院子,關(guān)岳林日常用來待客,因此別院中的奴仆倒是常備的。 程靈被陳管事指引著走了進去,里頭,有別院的管家?guī)е膛踔憬碓缭缭诘群颉?/br> 棗紅馬被牽走了,被帶去精心伺候梳洗與飲食。 洪廣義與施宏等人都住在外院,聽到動靜洪廣義就出來迎,程靈擺擺手,仍帶著醉意說:“我要沐浴。” 嗨喲,這一身酒氣! 洪廣義頓時就十分理解地不靠近了。 別院雖小,沐浴設(shè)施還是很齊全的,管家自然也早有安排,侍女們就簇擁著程靈去浴室。 程靈卻發(fā)揮出醉鬼的難纏,到了浴室以后就將侍女全都往外轟,等確認浴室門窗緊閉,內(nèi)中只有她自己一人,她才輕輕吐出口氣。 這個時候如果有人能看到她神情,就會發(fā)現(xiàn)她哪里有半分醉意? 此刻的程靈分明是十分清醒的!她只不過是在裝醉罷了。 程靈繞到屏風(fēng)后,舒舒服服地完成了一次透徹愉快的沐浴之旅。 可真是太舒服了,只有經(jīng)過逃亡的人才知道,何止是食物珍貴,清潔也非常非常珍貴啊! 程靈沐浴梳發(fā),洗頭發(fā)的時候還沒忘記用上早先藏在空間里的虱子油,她在門后叫人換了一遍又一遍水,洗得外頭的管家都犯嘀咕:“程郎君這醉得是不是有點太厲害了?” 洗這么多遍水,真不會洗禿嚕皮? 呵呵,程靈簡直是恨不能將頭皮都禿嚕光呢。 但是沒辦法,這個世界頭發(fā)不能隨便剃。 她于是……也就洗了個七八遍,最后穿好衣裳,散著被絞到半干的頭發(fā),才終于出了浴室的門。 迎面就撞上了洪廣義,洪廣義剛剛照看完施宏和蕭蠻,這一下看到程靈濕發(fā)微散,大袖飄飄的模樣,當(dāng)時就看直了眼。 程靈穿的是別院管家準備的新衣,有白內(nèi)裳為里襯,外罩絲麻一般的茶色素綾,腰間系絲絳,大袖翩然,衣擺飄逸,既樸素又清新。 洪廣義還是首次見到程靈如此整齊的模樣,即便她散著發(fā),一時也不由得有些結(jié)舌道:“郎君,我、我,你、你……” “你”了半天,一下子竟然忘詞了。 程靈笑了笑,道:“不認得我了?” 洪廣義撓頭,不知該說什么好,便只能憨笑。 程靈問:“施兄與蕭兄現(xiàn)在情況如何?” 洪廣義忙道:“施兄弟挺好的,早退熱了,沒有再復(fù)發(fā)。那位蕭郎君看著也還成吧,小的說不出是個什么情況,大夫過來看過,說也辨不出他中的是什么毒。” 程靈抬腳就先去看了看施宏,確定他沒什么問題后,既是松了口氣,心中也不免暗想:是古人沒有用過抗生素,所以頭孢的效用強大,還是說我的太陽能量在這其中起了大作用? 或許兩者都有作用,這令程靈有些欣慰。 又去看蕭蠻,蕭蠻竟沒有入睡。 他靠坐在床上,雖然神態(tài)虛弱,但意識還是清醒的。 程靈推門進來,蕭蠻的目光頓時微亮。 “王邕沒有留你?”他開口說。 程靈順手將門關(guān)上,走到蕭蠻床邊,坐下來一邊伸手為他把脈,一邊笑了笑道:“豈能不留?似我這等少年英豪,世間難得。王府君也未曾超凡脫俗,又豈能不想招攬?” 她這玩笑般語氣的自夸,頓時就讓蕭蠻也笑了。 他看著程靈,目光中帶了欣賞,道:“看來,王邕招待你的規(guī)格一定是極高了。” 程靈道:“是,他開中門,叫王七郎親自到大門邊迎接我,又在府中設(shè)宴,還有郡內(nèi)權(quán)貴相陪。朱門豪奢,富貴迷眼,他口中不談留人,行動間卻無不處處是在留人。” 蕭蠻篤定道:“你拒絕了。” “是啊。”程靈道,“我裝醉拒絕的,不好直說,如今畢竟要在赤霞城暫留。” 蕭蠻頓時挑眉道:“暫留?你不打算在赤霞城安居?” 這一問,卻讓程靈停頓了一下。 片刻后,程靈才緩緩說道:“其實原先,我是有意將赤霞城當(dāng)做安居之地的。” 程靈將自己的想法徐徐道來,這些話,對著共同經(jīng)歷過生死的王七郎不好說,對著被她救過性命的洪廣義和施宏也不好說,對著擁有母女血緣關(guān)系的穆三娘也不太好說…… 可是對著眼前這個,似乎同樣陌生的蕭蠻,程靈卻反而能夠說出口。 不是因為他們互相都對對方有救命之恩,而是因為只有蕭蠻,在某種程度上仿佛格外懂她。 就像前度告別時,他對程靈說:別做狗熊。 其實潛臺詞是,活著回來。 程靈聽懂了。 陸興說程靈“不是英雄”的時候,蕭蠻還曾罵陸興:你不過是個下三濫,又有什么資格論英雄? 他為程靈打抱不平,這或許就是高手之間的惺惺相惜。 第70章 此人極為驕傲 程靈對蕭蠻道:“赤霞城目前看來雖然安定,但我不知道這樣的繁華究竟能夠持續(xù)多久。是不是會像夢幻泡影一樣,忽然在某一天就又全數(shù)破裂。” 她說:“這座城池不能給我安定的感覺。” 蕭蠻看著她,卻道:“是王邕讓你感覺到不安了吧?” 可真是一針見血! 程靈頓時笑了,道:“是啊,明明王邕治軍并不粗疏,他也并沒有在面對臨海王的時候軟下筋骨投降,但是……” 但是問題出在哪里呢? 蕭蠻看著程靈,說:“齊國貴族,奢靡成風(fēng),喜好清談,癡迷玄學(xué)。” 對了,沒錯,就是這個! 程靈立刻道:“我見府君時,府君身著道袍。談及玄學(xué),能逸興大發(fā)。談及百姓,雖道民生多艱,也有悲天憫人的情懷,卻認為萬般皆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