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白月光(雙重生) 第1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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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臺上的玉雕神像因她而沾染了七情六欲。◎ 夜深人靜時分, 安王府。 滿面愁容的謝聞錦已經在安王謝應禮的書房里沉默地佇立了許久。 劉氏被捕入獄,隨他一起造反的那些人大都是各地的山匪流寇,已經翻不出什么大浪。可這回事關重大, 牽連甚廣,不僅是皇城和六部等地方,就連軍中也得令徹查,是以安王近幾日一直在處理手頭的軍務。 見謝聞錦仍固執地不愿離去,安王的視線從手中的軍報上移開, 終是嘆了一口氣, 問他:“你想讓我幫你做什么?” 安王已經不知該如何勸謝聞錦, 便數次將他拒之門外, 今夜卻還是讓他找到機會跟了進來。 謝聞錦沉聲道:“那夜劉相強闖宮門, 皇帝和太上皇都不在, 為了謀權篡位, 他定不會放過清棠這個皇后。劉相可曾威脅到她的安危?” 謝聞錦將之前說過的話重復了一遍:“我很擔心清棠如今的情況, 如果可以, 我想進宮去見她一面。” 劉相攻城那日, 謝聞錦甫一得知他帶兵去了宮門便立即策馬奔去了宮城外。但他抵達之后卻被一隊來歷不明的人馬遠遠攔住, 無法靠近宮門一步,也無從得知宮里的情況。 “劉氏身上的官服已經穿不上了, 他不再是劉相。 安王按了按眉心,語氣篤定道:“你也很清楚, 宮里那位貴人早已不再是能由你直喚閨名的身份, 我更不會幫你做這些。” “她是皇后,你是臣民, 即便日后再出現在同一個場合, 你也只能在她面前俯首跪拜, 沒有資格探聽她的任何私事。” “更遑論要私下里見她。”安王的語氣嚴厲了許多。 他沒想到,時至今日,謝聞錦竟然還沒有死心。 擁有時不知珍惜,失去后卻又一派深情。即便安王對謝聞錦視如己出,也忍不住想用“活該”這兩個字來說他。 謝聞錦梗著脖子,不愿對當下的任何境況低頭。 “那晚您曾帶兵與劉氏對峙,我聽聞她也去了,”謝聞錦頓了頓,聲音有些啞,“我就是想知道,她那時……害怕嗎?” “她本就身子不好,又為何不躲開這場亂子?” 心里有了猜測,謝聞錦蹙著眉問:“是皇帝不在京中,卻需要她一介柔弱女流在宮里替他穩定人心嗎?所以她才不得不去面對那些血腥殘忍的事情。” 安王忽而想起了那個兵戈聲陣陣的夜晚,也想起了那時出現在劉氏和所有將士們面前的皇后。 落落大方,端莊優雅,絲毫不見慌亂與惶恐,面對劉氏時也十分沉著冷靜,不僅沒有被他激怒,還大有勝券在握的篤定與淡然。 這樣的她的確可以穩定人心。 但安王看得出來,她并非被迫出現在那里,那是她自己的決定。 即便皇帝和懷荊都為她準備好了萬無一失的藏身之地,但她還是來了,以一國之母的身份,承擔起了皇室的責任。 容煜的學識與德行足以擔當帝師,而她是容煜的女兒,即便是被罷官抄家之后,容煜也付出了全部的愛與精力悉心教導她。 容清棠出落成如今模樣,安王府二少夫人的身份的確配不上她。 見安王沉默不語,謝聞錦繼續沉聲道:“我不明白,為何她寧愿在那座冷冰冰的宮城中擔驚受怕,也不愿意再給我一個機會。” “就因為令人稱羨的高位和權力嗎?” “若這些在你心中仍是疑問,或許你絲毫不了解她。”安王放下手里的軍報,直視著謝聞錦。 所以謝聞錦才會覺得容清棠只是一介弱質女流,承擔不起任何風雨的重量。 “帝后之間感情篤深,稱得上是琴瑟和鳴,她也并非是會因為權勢或身份而委屈自己做違心決定的性子。” 所以她留在皇帝身邊,做他的妻子,只是因為她愿意。 “你既不知她的好,也不知她曾待你的好,執念又為何如此深重?” 謝聞錦攥了攥拳,眼底已滿是陰郁之色。 “可她與我自幼便有婚約,本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謝家婦,還……還已非完璧之身,我想不通,她為何還會轉投他人懷抱……” “夠了!”安王厲聲打斷謝聞錦的話。 他竟然以為憑著這些,容清棠便該永遠留在他身邊。 聽見謝聞錦或是口不擇言或是真實想法的這些話,安王目露失望:“若早知你會負她,當年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同容煜提起你們的這樁婚事。” 謝應禮自知,百年之后,他無顏去見自己的老友。 不僅僅因為他的一個兒子負了容清棠,另一個兒子又不顧倫理地覬覦她。 “我沒有負她!”謝聞錦高聲為自己辯駁,“我已經向她解釋過,當初我故意接近劉楚楚,只是為了替……替我生父報仇。” 見他仍堅持著這番說辭,安王斂著眉,話里帶著怒意反問他:“你以為只有與旁人有了什么糾葛才算負心之舉嗎?” “心有打算卻欺她瞞她,娶了她卻又冷待她漠視她,這些難道不算負心?” “的確,你們早有婚約,可她嫁給你一年,你都不曾看過她親手為你們畫下的那幅大婚圖。那畫就在你的書房里放著,你卻重金去外面買了贗品送與劉楚楚。” “她是畫家‘青里’一事,雖不曾明說,可她也從不曾有意遮掩自己的畫作,還存了向你說清楚的心思,主動贈畫給你。但你身為她的夫君,卻連那畫究竟是否出自她之手都認不出。” 不難想到,她決定和離時該有多失望。 “再者,”安王頓了頓,信手朝窗外指了指,“她離開后,你在王府里種滿了海棠樹,日日都望著它們出神。但你竟到如今都不知曉,她名字里有‘棠’之一字是因為她的母親喜歡海棠花,她自己其實更加喜歡紅楓。” 最盛的那陣怒意過去,安王意識到了什么,不動聲色地逐漸放緩聲音:“你還想不明白她為何會離你而去,還以為你一日是她的夫君,她便永遠都無法擺脫你的姓氏嗎?” “聞錦,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又何苦自困自苦到如此地步?” 一字一字聽完這些,謝聞錦從不知自己竟然錯到如此境地。 他忽然想起來,曾經有一回自己折了海棠花枝去送給容清棠,那時她笑著接過花,然后提起了她名字里的這個“棠”字因何而來。 但他忘了。 或者說,他自以為是地覺得,只要是他送的,容清棠都會喜歡。 至于她喜歡紅楓一事…… 謝聞錦竟毫無印象。 原來他早在自己毫無所覺的時候,就親手斷送了可以了解容清棠并得到她全部心意的機會。 那衛時舟呢? 他是否對容清棠的一應喜好了如指掌?還是說,作為高高在上的帝王,他根本就不需要知道這些,也仍然能得到容清棠。 那顆早已不堪重負的心倏地沉入黑沉沉的深淵底,幾乎讓謝聞錦溺斃在沒有邊際的無力感里。 攥成拳的雙手一寸寸收緊,掌心與指骨處的疼痛撕扯著謝聞錦的神識與理智。 衛時舟,謝聞諶,就連…… 他們都知道她有多好。 唯獨他,一葉障目,因那紙婚約而覺得一切都理所當然,到頭來卻失去了與她有關的一切。 有什么東西搖搖欲墜。 “我承認,我的確不了解清棠。”他語氣悲涼道。 “可是父親,”謝聞錦終于還是忍不住,聲音嘶啞地問出了那句足以讓整個安王府分崩離析的話,“您為何會如此了解她?” 安王心底一震,大掌緊扣在桌沿,陰沉的神色間隱忍著什么。 一陣狂風在原本平靜的夜里驟然呼嘯而起,挾著勢要摧毀一切的決心狠狠撞開了書房一側的窗,也吹亂了屋內兩人的衣擺。 同一時刻,安王府后宅一處檀香裊裊的屋子里,王妃手里那串從不離身的佛珠沒來由地斷了線。 散落的佛珠爭先恐后地墜.落在地,叫囂著奔向世上最見不得光的地方。 只余一地破碎與荒唐。 王妃身邊的老嬤嬤猶豫著喚道:“王妃……” 安靜地看著最后一粒逃亡的佛珠停在墻邊陰影下,王妃將光禿的細繩放在指間捻了捻,語氣平靜道:“王府果然不是清修的好地方,收拾一下,明天我們搬去白雀庵住一段時日。” 老嬤嬤心驚不已。 云山寺香火鼎盛,去上香祈福或是短住清修的人絡繹不絕。 但與之相對的,去白雀庵的人并不多。不僅僅是因為白雀庵地勢偏僻了些,還因為那里住著許多被長安城中的名門大戶送進去的女子。 名為清修,實為軟禁,所有人都知道里面的人已經徹底被自己的家族所放棄。大多數女子一旦被送進去,都終生不得出。 王妃竟寧愿主動搬去白雀庵住,也不愿留在王府嗎? “王妃,您何至于此……”老嬤嬤輕聲勸道。 “王爺自從返京那日起,便每日都會來您的靜蘭院看您。饒是你再思念早夭的小少爺,也已經過去了這么多年。您和王爺之間到底還有夫妻情分,總不能就這樣一直冷著避著。” 坐在梨花木桌邊的人面色淺淡,似是置身事外般說起:“正是因為他每日都來。” 所以她才不愿繼續在這座吃人的王府待下去。 每每看到謝應禮,她便會想起自己多年前發現的那個令人作嘔的秘密。 她混著血淚,獨自將那個卑賤的,骯臟的秘密咽了下去,一如咽下一塊遍布尖銳棱角的石頭。 那塊丑惡的石頭劃破了她的咽喉,捅穿了她的臟腑,也早已碾碎了她和他之間所謂的夫妻情分。 當日她做主放那孩子離開,讓她得以從王府這方昏暗骯臟的后宅逃脫,可她自己這一生都無法再與這座王府撇清關系。 飛出去的鳳凰不會再回首看向這座明著花團錦簇,暗里千瘡百孔的府邸。 她無法像那個不染纖塵的姑娘一樣干脆利落地和離,能眼不見為凈也好。 翌日清晨。 昨夜狂風大作,卻并未落下雨來,耀眼的陽光照常鋪灑在人間。 卻照不亮某些至暗時刻留下的突兀痕跡。 一夜過去,安王府里的下人們不知道為何原本只是暫時住在外面的二少爺會冷著臉命人將自己院子里的東西全都搬出去,更不知道為何王妃也要帶著身邊的嬤嬤離府,還是去偏僻冷清的白雀庵。 仿佛自從那位貴人離開王府,這里的一切便都亂了套。 主子們的臉色都不好看,有眼力見的家丁和丫鬟們也都緊著弦,唯恐自己會行差踏錯,招致禍端。 安王得知王妃要去白雀庵暫住的消息時蹙了蹙眉,沉默了須臾,卻到底沒有阻攔,只命人悉心護在王妃周圍。 而王妃聽嬤嬤說謝聞錦也要離府時卻是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王妃,依您看,王爺和二少爺這是……” 王妃朝嬤嬤笑了笑,沒有言語。 謝應禮瞞了這么多年,若非他自己不想或不愿繼續隱忍,謝聞錦應至死都不會知曉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