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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離后他跪了 第98節

    “……”江昭被堵得啞口無言,袖子下的手攥成拳,瞪眼瞧著謝七。

    謝云舟呵斥道:“謝七,住口。”

    謝七低頭退后。

    謝云舟用力壓下翻涌上來的痛意,走到江昭面前,“阿昭昔日是我的錯,但我已知曉錯了,讓我見見阿黎可好?”

    謝云舟幾時這般求過人,一向都是別人求他,順帶還得看他的眼色。

    江昭想起了床榻上氣若游絲的江黎,有句話謝七說對了,能救阿黎的只有謝云舟,他不易把他得罪了。

    若要算賬,可等阿黎好了后再清算。

    他轉身看向另一處,背對謝云舟道:“你快看快走。”

    謝云舟眼底露出笑意,這一刻,似乎連疼痛都感覺不到了,勾唇道:“謝謝你,阿昭。”

    江昭允了,荀衍還是沒允,他攔在了謝云舟面前,江昭轉身說道:“荀衍,讓他去吧。”

    一句話,有人上了天堂,有人下了地獄。

    上天堂的是謝云舟,盼了許久,終于可以見到江黎了,步伐邁得都快了些許。

    下地獄的是荀衍,三年前的那幕重現,那日他便是這般眼睜睜看著江黎進了謝府,成了謝家的人。

    今日,他便又要眼睜睜看著謝云舟入內,看著他們重續前緣。

    荀衍的心像是被什么扯住,他身子輕顫,臉色漸漸變得蒼白。

    江昭走近,伸手拍了拍荀衍的肩膀,低聲道:“眼下最重要的是阿黎。”

    荀衍明了江昭話里的意思,可正因為明了才會越發難過,阿黎,他喜歡了經年的人。

    他不舍。

    謝云舟慢慢走了過去,眼前浮現的是昔日那個話語溫軟的女子,她輕扯他衣角,含羞帶笑喚他阿舟哥,問他喜不喜歡?

    謝云舟很懊悔,當日應該回答她的,應該告知她,他喜歡,很喜歡。

    畫面一轉,是她穿著大紅的嫁衣走進謝府那幕,她被眾人圍著揶揄取笑,他在暗處看她手足無措。

    他再次后悔,為何那日任他人那般欺凌她,為何他不出現,護她周全。

    畫面到了那日,她罰跪祠堂,凍得瑟瑟發抖,他站在外面靜靜陪著,臂彎間掛著一件裘衣,他就那樣等著,等著時辰到,等著她離去。

    他手指掐上掌心,無聲問自己:為何沒把裘衣給她?

    無數懊悔交織在一起,謝云舟只覺得疼痛萬分,他腳步隱隱踉蹌,不小心撞上什么。

    他先擔憂的不是自己,而是榻上沉睡的人兒,見她沒醒來,他提著的心微微放下。

    何玉卿紅著眼睛迎上來,作揖后離開了房間,金珠銀珠一同離去。

    謝云舟停在床榻的幾步外,他不敢再靠近了,怕身上的血腥味擾了她。可距離太遠,他有些看不清,遂,小心謹慎的又朝前走了兩步,之后真的不敢再動了。

    江黎看著不像身子不適,倒像是睡著了,除了臉色差些,亦沒有他毒發時的慘狀,這也是謝云舟最欣慰之處。

    七竅流血,痛不欲生的感覺,他不想讓江黎嘗試,一點也不想。

    “阿黎……”他輕喚出聲。

    須臾,床榻上傳來回音,很低很淺,似是江黎輕嗯了一聲,謝云舟大喜,面露笑意,“阿黎,你知曉是我對嗎?”

    床榻上那人沒再發出任何聲音,但這絲毫不影響謝云舟的心情,能見到她,與他來說便是最好的。

    他垂眸看著,手試探的動了動,心里有道渴望的聲音響起,去啊,去看看她,摸摸她。

    他腿繃得筆直,僵著身子再次邁出了一步,床榻上那人的臉映襯的越發清晰了。

    眉目如畫,還是如從前般絕美。

    他凝視著,有一瞬間的晃神,想起了那年那日,他們一行幾人一起外出,她走在最后面,不小心被絆了下,身子朝前撲去,他正好看到,折返,快走幾步扶住她。

    那時的她嬌軟可人。

    他身上似是染了她身上的清香,一路都有香氣飄蕩。

    他忍不住想,若是那時他便知曉他的心意,那他們是否會有不同呢?

    可惜,沒有如果,他們還是走到了眼下這般境地。

    “阿黎,你別怕。”謝云舟柔聲道,“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一定會救你,即使我死去,也要救你。”

    這是他的真心話,亦是他對她的承諾。

    驀地,他胸口再度痛起,他身子一晃,手按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剛剛褪下沒多久的汗珠有溢出,幾乎眨眼的功夫便浸濕了衣衫。

    謝云舟的褻衣已經濕透了,他閉眼屏住呼吸,等疼痛過去后才緩緩睜開。

    常太醫端著熬好的湯藥走進來,一碗湯藥一碗心頭血,當著謝云舟的面混合到一起,他用湯匙攪拌好,隨后走上前。

    謝云舟扣住他的手腕,說道:“我來。”

    昔日都是她照拂他,他還從未照顧過她,這次便讓他來。

    “你可以嗎?”常太醫不是懷疑謝云舟照顧人的心思,而是他深知他該取了心頭血,身子正弱著呢,加之服用了他給的藥丸,疼痛不會減輕反而會加重。

    這藥丸他之前也給別人用過,現在常太醫還記得那人的樣子呢,被疼痛折磨的痛不欲生,跪地求著問他,還有沒有止疼的藥,他要受不了。

    那人當時只是腰腹有傷,同心口的傷無法比擬,謝云舟的傷痛才是真真的痛不欲生,想死,卻不能死。

    想治卻無法治,只能任疼痛席卷全身。

    沒有絕對的愛,不可能會做到如此程度。

    常太醫睥睨著他,眼神含著打量,“你真可以?”

    謝云舟定定道:“我可以。”

    常太醫把藥碗交給他,叮囑他要在湯藥未涼時喂完,這樣藥效才是最好的。

    謝云舟不敢耽擱,點頭應下,“好。”

    喂江黎喝湯藥比想象中難很多,因為她昏迷著,很不配合,嘴一直不張開,喂了幾次,湯藥都順著唇角溢出。

    謝云舟注視著他,一時沒了辦法,可常太醫的話還在耳邊回蕩,不能耽擱,趁早服食。

    想到這里,他仰頭喝下湯藥,然后掐住江黎的嘴,迫使她張開,嘴對嘴喂了下去。

    原本他想著喂完湯藥便離開,誰知還沒來得及退開,唇被她一口咬住,不知她做了什么樣的夢,牙齒咬得很是用力,撕扯,啃噬,像是要把他的唇咬碎般。

    謝云舟怕擾了她的夢,不敢用力掙扎,扯了幾下扯不出,只能任她咬了。

    江黎咬得很用力,死死扯住不松開,她秀眉皺起,看得出做的是個惡夢。

    莫名的謝云舟有些怕起來,怕她的惡夢皆因他而起。

    他心底還存著那么點期翼,她或許夢到的是其他的,可是江黎的囈語聲打斷了他的期翼。

    他聽到她很輕的喚了聲他的名字,“謝云舟……”

    謝云舟聽罷,一喜雙眉眼前,臉上溢出笑,阿黎做夢都是他,那是不是說明,她心里也是有他的。

    他們是不是還有機會。

    喜悅才剛一點點,他又聽到了下一句,她說:“……你去死。”

    謝云舟:“……”

    常太醫在長廊里站著,見他出來,走近,扯開他衣襟看了眼他的傷口,問道:“要不要給你些止血的藥?”

    謝云舟搖頭:“不需要。”

    言罷,他攏好衣襟沉聲道:“藥喂完了,常太醫可以進去給她診脈了。”

    常太醫朝前走幾步,停住,問他:“值得嗎?”

    謝云舟手微頓,回道:“值。”

    -

    江藴一直派人打探著謝府的動靜,她不想讓謝云舟去救江黎,她想江黎死,這樣,她便可以同謝云舟在一起了。

    其實,江藴并沒有多喜歡謝云舟,若真喜歡的話,當年她也不會舍棄他嫁進世子府,現在之所以纏著謝云舟不放,一方面是因為他將軍的身份,另一方面是她不想認輸。

    她要贏江黎,她要奪回屬于江黎的一切。

    她少時有父親母親喜歡,成親后有夫君喜歡,即便夫君死了,她也依然會有人喜歡,江黎憑什么同她爭。

    她不允許。

    那封信也是她寫好差人送到謝府的,至于為何她知道的如此詳細,那得多虧她今日回了趟江家,聽哥哥說起了此事。

    哥哥面露愁容,可她卻開心的不得了,只要江黎死了,那么一切便都皆大歡喜了。

    是以才有了寫信的事,她攔不住,可以讓謝老夫人攔,謝老夫人攔不住,還有謝家其他人,總有一個能攔住。

    只是江藴沒想到,謝府那些人那么無用,竟然都沒攔住,還是讓謝云舟取了心頭血送出了府。

    江藴聽到這個消息時,氣得拿起剪刀,咔咔減掉了窗臺上的花,眼神犀利道:“真沒用。”

    一個有用的都沒有。

    夏柳勸說:“小姐要不還是算了吧。”

    江藴厲聲斥責:“算了?我受了這些苦你竟然說算了,你真該死。”

    江藴拿著剪刀走過去,扯住夏柳的頭發剪得稀爛,夏柳哭得泣不成聲。

    江藴邊剪邊說道:“我絕不會這么算了的,江黎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

    江黎夢魘了,她夢到有人掐著她的脖子要她去死,她掙扎著去推那人,冷笑聲傳來,她認出,掐她脖子的人是江藴。

    有江藴,但不只江藴一人,還有一個,光影浮動中,她看清了那人的臉,是謝云舟。

    他站在江藴身側,嗤笑看著她,笑她傻笑她癡笑她眼瞎心也瞎,竟然看不出他喜歡的一直都是江藴。

    譏笑聲一陣陣傳來,江黎伸手去打他們,撕扯間好像咬上了什么,她似乎聞到了血腥味。

    很濃重的血腥味。

    她睜開眼先是愣了片刻,隨后側眸看到了床榻前的人,輕喚道:“衍哥哥。”

    荀衍見江黎醒過來,眉宇間溢出笑意,他想去握她的手,又怕不小心碰觸到她會傷到她,慢慢縮了回去,揚唇問道:“好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