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誰？”江黎一臉疑惑。

    荀衍臉上神情比她還凝重，很快的他猜出了是誰，但未言明。

    何玉卿聽聞后也很吃驚，“你確定不是你？”

    “不是。”荀衍只說不是他，并未講明是誰，也未曾提謝云舟的名字。

    “那還有誰？”何玉卿挑眉想了想，扯扯江黎的袖子，壓低聲音道，“不會(huì)是謝云舟吧？”

    江黎微頓，隨后道：“不會(huì)。”

    謝云舟幾時(shí)關(guān)心她吃什么了，成親前沒有，成親后更沒有，便是他從邊關(guān)回來那段日子，她們每日都會(huì)見面，他也未曾關(guān)心過她是否吃了，吃的好或不好。

    她在他眼里，仿若不相干的陌生人。

    “或許真是呢。”何玉卿問道。

    江黎依然搖頭，篤定道：“不會(huì)是他。”

    他那樣的人，才不會(huì)為她做到如此地步，他啊，眼里從來沒有她。

    陡然間，江黎憶起那日他說的那些哄人的話，說他不喜歡江藴，只喜歡她。她輕笑，這樣的鬼話，怕是他自己都不信吧。

    見江黎如此肯定，何玉卿也不免有了懷疑，或許真不是謝云舟。可若不是謝云舟也不是荀衍，那會(huì)是誰？

    江黎同樣有此一問，到底是誰呢？

    答案很快揭曉，翌日，店小二再次送來吃食，這次是江黎喜歡吃的醉仙鴨，江黎把人攔住，問道：“讓你送來的人長何模樣？”

    店小二細(xì)細(xì)回憶了一番，“個(gè)子這么高，穿著一身黑袍，唇角有顆痣。”

    聽著他的闡述，江黎蹙眉想了想，記憶中從來沒有這號(hào)人物。驀地，外面?zhèn)鱽眈R蹄聲，她陡然想起了什么，這不是昨日馬車上看到的那位男子嗎。

    江黎從里間走出去，隔著門朝外看了眼，那輛馬車依然還在，待店小二走了后，她對(duì)何玉卿說道：“是昨日馬車上見到的男子。”

    經(jīng)她提醒，何玉卿也想起來，猛拍下額頭，“對(duì)，就是他。”

    “等等。”何玉卿又道，“不是，昨日看他的神情根本不認(rèn)識(shí)咱倆，為何要買吃食是送過來？”

    江黎眼眸微瞇，淡聲道：“應(yīng)該是他的主子讓他買的。”

    “那你猜出他主子是誰了嗎？”何玉卿又問。

    電光石閃間，江黎想出了什么，她冷冷道：“知曉了。”

    言罷，轉(zhuǎn)身朝馬車而去，幾步遠(yuǎn)的路她像是走了許久，把她同謝云舟的那些不堪過往在腦海中回憶了一遍，怒氣就這么沖上心頭。

    隨后她站定在馬車前，沉聲道：“謝云舟，你出來。”

    她衣衫被風(fēng)吹起，拍打出聲音，她站在背光的地方，眼神又冷又冰，語氣也很不好，“我再說一次，出來。”

    車簾緩緩撩起，有人走了出來，還真是昨日那名男子，他道：“小姐有何貴干？”

    “我要見你們主子。”江黎道。

    “我們主子不在。”阿九道。

    金珠提著食盒走過來，江黎示意她放在馬車上，冷聲道：“告訴你們主子，我們不熟，不要亂送吃食。”

    “小姐怎知是我們主子送的？”阿九追問道。

    顯然江黎一句話也不愿多講，她神色變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言罷，她轉(zhuǎn)身離開，走了幾步后，她頓住，折回來，“你們馬車擋住我們店做生意了，希望你們盡快離開。”

    “咳咳咳。”馬車?yán)飩鱽砜人缘穆曇簦舨皇菍?shí)在撐不住，謝云舟不會(huì)咳出聲的，他已經(jīng)憋好久了。

    江黎蹙眉道：“謝云舟。”

    馬車內(nèi)的男子指尖微頓，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聲輕輕溢出，隨后他起身走了出來，柔聲喚道：“阿黎。”

    “別叫我。”江黎道，“以后莫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

    謝云舟就是怕她會(huì)這樣才想著偷偷看她的，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連偷看好像都不行了，可他又不想輕易放棄，“阿黎，我不出現(xiàn)在你面前，可以嗎？”

    不出現(xiàn)，就那么偷偷看。

    “不行。”江黎聲音里像是沁著冰，沒有一絲溫度，“謝云舟我們和離時(shí)說的很清楚，不要互相干涉，你一直出現(xiàn)在我面前，到底想做什么？”

    謝云舟喉結(jié)滾了滾，他能做什么？一個(gè)即將燃滅的殘燭還能做什么？左右不過是想多看她幾眼。

    似乎，也是奢望。

    “我就是覺得家里悶，想出來透透氣。”謝云舟隨意找著借口。

    “然后到我店鋪前來透氣？”江黎沒信他的說辭，冷聲道，“我不管你意欲何為，我不想見你，你以后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

    “我不可以出現(xiàn)，荀衍便可以嗎？”謝云舟本不想說的，可是心中酸澀感太重，他一時(shí)沒忍住，脫口而出，“阿黎，喜歡他嗎？”

    謝云舟本以為說出這句話很容易，說完才意識(shí)到，與他來說這是要命的一句話，胸口猛然間痛起來，像是有什么在踩，一腳一腳，痛到痙攣。

    可又無力緩解，只能受著。

    “……”江黎頓住，一直未言語。

    謝云舟苦澀笑笑，又問道：“你喜歡荀衍嗎？”

    那個(gè)夢(mèng)境與他來說是惡夢(mèng)，一輩子都不想記起的惡夢(mèng)，可他卻在反復(fù)驗(yàn)證著，怕聽到那個(gè)答案，又忍不住想聽到答案。

    他心里掙扎道，阿黎，說你不喜歡他，你一點(diǎn)都不喜歡他。

    “我喜歡誰跟你有關(guān)系嗎？”江黎一副看陌生人的神情，“我便是今日嫁了，又與你何干，謝云舟我們已經(jīng)和離了，你莫要忘了。”

    謝云舟豈能忘，每次看著和離書他的心都好似刀絞，那是他做過的最蠢的事，也是終其一生后悔的事。

    “你要嫁人？”謝云舟別的沒聽到只聽到了這句，他踉蹌著從馬車上走下來，站定在江黎面前，問道，“你要嫁誰？”

    方才只是話趕話那么一說，江黎才沒想嫁人，她拂袖道：“你管我。”

    說著，便不想再看謝云舟一眼，轉(zhuǎn)身朝前走。

    謝云舟快走幾步攔住她，固執(zhí)問道：“你要嫁誰？”

    好似今日不問出個(gè)緣由他便不放她走了。

    “你讓開。”江黎不欲同他在街上爭論什么，只想著快些離開。

    但謝云舟就是不讓，他抬起手，想要碰觸下她的臉，這是他連夢(mèng)里都不敢做的事，怕惹怒她。

    眼下，他似乎什么都顧不到了，聞著她身上的清香，他只想觸碰她一下，一下便死而無憾。

    江黎揮開他的手，朝后退兩步，“謝云舟你若敢亂來，我不會(huì)客氣的。”

    “你要怎么不客氣？”謝云舟怎么也壓不下心底的期翼，聲音也微微發(fā)顫，“阿黎，我——”

    “啪。”大庭廣眾之下，江黎毫不遲疑的給了他一巴掌。

    謝云舟臉偏向一側(cè)，半晌后，他臉慢慢轉(zhuǎn)回來，唇角那里溢出血漬。這一巴掌徹底把他打醒，他突然想起方才發(fā)生的一幕幕，懊悔充斥在心間，他道：“阿黎，對(duì)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攔你的，我只是……”舍不得你離開，而已。

    江黎不想聽他講話，打完人，轉(zhuǎn)身便走。

    謝云舟去追時(shí)腳被絆了下，冷不丁的他摔倒在地上，趴進(jìn)了雪里，狼狽的像個(gè)喪家犬。

    他幾時(shí)這般無措過，怕是也唯有在江黎面前會(huì)如此，等他站起來，想同江黎說什么時(shí)，前方哪還有佳人的身影。

    他踉蹌著朝前走去，腿一軟，再次摔倒，手撐在地上，低頭輕喚，“阿黎。”

    有人走到了他面前，謝云舟只看到了那人的黑色靴子，抬頭去看他時(shí)，被他拎住衣襟扔回了馬車?yán)铩?/br>
    阿九欲上前幫忙，被另一人傳住。

    阿川指著阿九，對(duì)荀衍說道：“公子，您去忙您的，這個(gè)人交給我。”

    馬車?yán)铮x云舟重重挨了一拳，正好打在胸口的位置，一口血直直噴了出來，荀衍厭惡的避開，雪噴到了車簾上。

    謝云舟身子一軟，癱倒在軟榻上，喘息間，荀衍又給了他一拳，這次是打的謝云舟的臉。

    荀衍怒斥道：“我說過，不要打擾她，不然我不會(huì)放過你。”

    說話間，謝云舟又挨了一拳，這次對(duì)準(zhǔn)他的下巴，隱隱的，骨骼錯(cuò)位的聲音傳來。

    謝云舟好不容易壓下的毒被三拳給打了出來，他頭一抽一抽的疼，原本可以視物的左眼再次不能視物，右眼也好不到哪去。

    明明還有五日，經(jīng)過這么一折騰一日都?jí)騿埽帛偭税慊負(fù)暨^去，趁荀衍不備，給了他一拳。

    下手很重，荀衍也吐出一口血。

    謝云舟心里窩著火早就想找荀衍打一架，今日正好有機(jī)會(huì)，兩人便狠狠廝打起來，馬車來回晃動(dòng)發(fā)出聲音。

    馬兒受驚也嘶吼出聲。

    “荀衍，阿黎是我的，我的。”

    “放屁，她是我的，我的。”

    “你找死。”謝云舟說道。

    “我看你才找死。”荀衍伸手又去打他。

    “我不會(huì)讓你搶走阿黎的。”

    “就憑你？哼。”

    荀衍哼的很不屑，謝云舟聽罷很氣，再次欲上手，忽地，車簾掀開，有人站在車外。

    那人背著光，身上的裘衣?lián)P起，白色狐貍毛衣領(lǐng)托著她的下巴，她看上羸弱又美麗，但說話的聲音一點(diǎn)都不羸弱。

    “住手。”江黎說道。

    荀衍和謝云舟同時(shí)停下，齊齊喚了聲：“阿黎。”

    江黎眸光在他們身上掃過，片刻后道：“衍哥哥，你下來。”

    又是叫的荀衍，又是他。

    巨大的失落席卷而來，謝云舟身子一晃，險(xiǎn)些摔倒，他費(fèi)力的喊出一個(gè)名字，“阿黎。”

    乞求她能停下看他一眼，哪怕是訓(xùn)斥也好，至少說明，說明她還是有那么點(diǎn)在意他的。

    然而，他終是沒等到江黎喚他。

    荀衍睨了他一眼，唇角掛著嘲諷的笑，似乎在說，謝云舟你輸了，阿黎更在意的是我。

    謝云舟垂在身側(cè)的手用力攥緊，直到攥麻才緩緩張開，外面已經(jīng)沒了人影，連腳步聲也沒了。

    阿九道：“將軍，時(shí)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