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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家致富奔小康[九零] 第257節

    小時候她們的衣物、鞋子、鞋墊,就是這么在火盆上的竹罩上烘烤干的。

    就如此時,大伯娘直接掀了給小孫女烤衣服的竹罩,將里面的炭盆用棉布包著端出來,放入長方形火桶中,再蓋上嬰兒被大小的厚棉被,讓江檸和江爺爺進去烤火,她去廚房去給江檸做吃的去。

    進去前還笑容滿面的問江檸:“你要吃米面還是炒年糕?今年殺了豬,做了好些腌rou和臘腸,等你開學,和柏子一起帶些去學校吃!”

    江大伯娘往年雖只是家庭主婦,并不在外面掙錢,但每年都養兩頭豬,九十年代,一頭豬能賣一千多塊錢,兩頭豬就是將近三千塊,這三千塊錢,是江大伯娘自己掙的錢,這也是她在江大伯面前底氣十足的原因之一。

    今年她因為開了小飯館,每天都會剩下許多剩菜剩飯,今年她就多養了一頭豬,兩個兒媳婦也養了兩頭,光是每天的剩飯剩菜和米糠,就足以讓家里的豬吃的膘肥體壯,于是今年賣了兩頭豬后,剩下的一頭就沒有賣,而是自家宰殺了,一來是年二十八小兒子訂婚,到時候親家來了,需要辦訂婚酒,二來年初六,小兒子結婚,也要辦酒席。

    往年一桌酒席能有個二十斤rou,每桌能有一只雞,就已經是大席面,可今年江大伯娘家卻足足準備了半扇膘肥體胖的黑豬rou凍在那里,剩下的半扇,除了豬尾巴、四肢、下水這些,又買了幾副腸衣回來,曬了很多香腸和臘rou,這臘rou混著蒜葉一起炒年糕最香了。

    江大伯娘一說起,江檸就覺得自己的口腔內,已經分泌出口水來,三個人都忙點頭說:“要年糕!”

    江奶奶剛從村口老店家里,和一群老太太們唱完基督教的歌回來,就聽到江爺爺也兩眼放光的想吃臘rou蒜葉炒年糕,忍不住罵道:“你個作死的老頭子,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了,還吃年糕?吃的你不消化胃疼起來就曉得難受了!”

    江檸忙道:“對對對,我去給爺爺下面條。”

    江奶奶現在也不嫌江檸懶了,笑呵呵地走進來道:“你剛回來,哪里用得著你給他下面條?我來就行了!”

    嚇得江柏一雙大長腿,忙從火桶里跨出來,“我來吧!”說著就去了廚房,和江大伯娘一起弄吃食。

    就江奶奶那幾十年如一日的廚藝,誰都不敢讓她動手下廚,別人都說誰誰誰做的飯跟豬食一樣是夸張,江奶奶煮的東西真的就和豬食沒兩樣。

    從這一點看,江爺爺江奶奶也不愧是兩口子,煮的飯菜一樣的難吃!

    江大伯娘用煤爐下面條,江柏在一旁切年糕。

    切年糕是個力氣活,平常在家都是江紅兵和江軍的活,江紅軍夫妻倆分出去單過,也單獨開伙。

    江柏不善言辭,江大伯娘自家三個小子,和江柏也不知道聊什么,就說起村里婦人們最愛聊的話題:“你明年也大學畢業了吧?這年紀也要找對象了,等你三哥結婚,就剩你和松子了,你在外面找對象了沒有?”

    江柏切著年糕,臉都有些紅了,說:“哪有對象,每天學習的時間都不夠。”

    是真的不夠,又要拍戲,又要學習。

    他對賺錢的渴望,可比戀愛什么的,勁頭要大多了。

    可能是從小就缺衣少食的緣故,他特別愛存錢,要不是meimei提前讓他貸款買了兩套房一個鋪子,他能把錢存到天荒地老。

    身上有錢,他就有安全感。

    江大伯娘坐在火爐邊,火爐淺黃色的光將她的面容映的十分柔和,她溫言細語地笑著說:“差不多也好找啦,在大學里面找個大學生。”

    雖說現在老家的日子過的好了,可農村人普遍的想法,還是覺得村里的孩子能夠走出農村,才有出息,大學生就應該找個大學生過日子。

    整日里在老家的一畝三分地轉悠,能有什么出息呢?

    江柏就不好意思的笑。

    江大伯娘就笑著說:“你也別不好意思,檸檸都找了對象了,別到時候檸檸都結婚了,你們上面的兩個哥哥還打光棍。”

    她這也不過隨口一說罷了,和侄子實在是沒話題聊,她眼睛能看到的,就是江家村這么大的地方,關注的也就孩子們的這點事,能聊的也就這些事。

    江柏將年糕切好后,江大伯娘又拿出一條她曬的臘rou出來。

    同樣是做臘rou,也不知道江大伯娘是怎么做的,她做的臘rou就是又香又好吃,還沒那么咸,配合著雞蛋、綠豆芽、冬季的綠蔬菜、大蒜葉,用菜籽油炒出來,香的江檸在外面都坐不住了。

    前世她在外面待了好多年,每到過年回來還是想念江大伯娘做的這一口吃面,外面再是山珍海味,都做不出家鄉的味兒,就連家鄉的年糕,都與外面吃的不同,格外的軟糯些,卻又不是純糯米的軟,而是他們家鄉特有的大米制作出來的恰到好處的口感。

    年糕飽腹,江檸和江柏兩人都吃了個肚子溜圓,也沒回江家,就直接在江大伯娘家美美的睡了個午覺。

    下午的時候江檸還沒醒來,江柏就已經早早起來,去江家的房子里打掃了。

    其實也沒什么好打掃的,今年江家的房子,因為被江大伯一家,用來做旅社用了,除了江爸江媽、江松的房間被鎖的緊緊的外,其余房間全部都用來供游客們租住了,房子打掃的很干凈,家里的新棉被褥子,都曬的滿是陽光的味道。

    江家的房子主要問題,還是空。

    空蕩蕩的,沒什么煙火氣。

    哪怕建了兩三年了,也因為長期的沒人在家居住,家里的家具除了常用的桌椅、櫥柜和床,其余什么都沒有,桌椅櫥柜也都是嶄新的。

    廚房也沒多少使用痕跡,灶臺下面連柴火都沒有,有幾十顆去年剩下的煤球。

    江大伯租用了江家的地種糧食,也要等江爸江媽他們回來了,才能將糧食給他們送來,人沒回來時,糧食輕了重了,也不太好送,另外就是說菜地。

    江大伯娘和去年一樣,給江家在院子里開了兩塊小菜地,夏天的時候,這塊菜地他們自己也摘菜回來賣給游客們吃,即使是冬季的菜蔬,長得茂盛了,江爸江媽不在家,他們也會時不時的過來摘些香菜、大蒜、蔬菜什么的自己回去吃。

    江柏站在空蕩蕩的房子里,看著廚房冰冷的鍋碗瓢盆,一時間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不知從幾何時,他好像有些習慣了滬市的生活,習慣了滬市的抽水馬桶和電熱水器,時時都有熱水洗澡,有干凈的衛生間,習慣了新房子里的天然氣和抽油煙機,習慣了想洗菜刀和砧板,打開水龍頭水就嘩啦啦的來了,不用費力的去村口老井里一擔一擔的挑水回來喝。

    朋友們來到他新房子里聚餐時,隨時都可以炒菜做飯,他可以一邊做菜做飯,一邊就將廚房收拾的干干凈凈,和朋友們歡鬧著吃喝玩鬧,因為都是同學校同專業的同學,他們在一起哪怕是聊學校的女同學,都仿佛有說不盡的話題,他在旁邊安靜的聽他們吹牛聊天,都覺得說不出的放松。

    不知不覺間,他好像就把滬市的房子,當成了他自己的家,自己的窩,他在那里,有爺爺在身邊陪著,他感到安全又舒適,對這個爸媽一直強調的大哥的房子,沒有了剛建起來時,對家的歸屬感。

    他的雙手插在牛仔褲的褲兜里,站在廚房中,看著廚房中的所有鍋碗瓢盆,都有種自己站在別人家中,這些東西,他都不能輕易去動的感覺。

    站在這屋子中,他腦中隨時都會響起江爸的笑聲:“這房子是給松子的,再把柏子的房子建起來,我們夫妻倆的任務也完成了!”

    這句話好像隨時隨地都在提醒他,這不是他的家,這不是他的房子,他是借住在這房子里的外人。

    這也讓他站在這棟空蕩冷清的大房子里,有些站在別人家的無所適從感。

    他迫不及待的想和爺爺、meimei在一起,只有這樣,他的周身似乎才有溫度。

    他走到大門口,朝著大伯娘家的方向看了眼,meimei還在午睡沒醒,爺爺估計醒來找他的老伙計們玩去了。

    他卷起袖子,拿起掃把,起身去將爺爺的房間、自己和meimei的房間,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窗臺上的灰塵,外面走廊的灰塵,閣樓上的灰塵,都一一的清掃干凈。

    至于江爸江媽的房間和江松的房間,門都是被鎖的死死的,江柏并不知道鑰匙在哪里,自然打不開房門,無法幫著一起打掃。

    只有這樣讓自己忙碌起來,他才能讓自己不要去胡思亂想,才能壓下心底的逃離感,繼續在這個地方,在這個生他長他的村子里,在這個‘家’里,住下來。

    江紅兵結婚了,江檸和江柏就不能像以前一樣,借住在江大伯娘那里了,以前那棟房子江大伯娘是女主人,現在女主人換成了二堂嫂,江檸就不能再為難大伯娘,晚上三個人又回到了江爸的房子。

    江柏從大伯娘家提了五十斤大米、一塑料桶年糕、一袋子米面、一桶菜籽油回來,還有一些江大伯娘自己做的紅薯粉、臘rou、香腸、豬血之類,晚上三個人用紅泥小火爐,簡單的燒了個鍋子,做了個豬血粉絲煲。

    江檸如今越發的懶了,家里做飯的活都是江柏在做,飯后洗碗的事也是江柏做的。

    為此江柏自然是有意見的,說江檸:“你現在怎么這么懶了?”

    他記得小時候meimei也不是這樣的啊。

    江檸懶洋洋的捧著家鄉的‘五公茶’,在氤氳的霧氣中,輕輕的抿了一口清澈的茶湯,甜甜的笑瞇瞇地說:“沒辦法,誰讓我有個好哥哥呢?”

    好哥哥江柏被夸的唇角迅速的揚了個弧度,又控制著自己不要笑的太明顯,滿足地快速的收拾了碗筷,三個人面面相覷的坐在堂屋里,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做什么。

    農村的娛樂極其有限,夏季游客多的時候還好,傍晚的小龍蝦、炒河蟹、烤魚,晚上還有廣場舞迪斯科,冬季這里沒有了游客后,天太冷,雪地路滑,廣場舞的迪斯科也取消了,家家戶戶都關上門,在家貓冬,唯一的娛樂,就是看電視。

    江家唯一的一臺黑白電視機,在江爸江媽的房間,房間緊鎖著,他們也看不到,此時吃完晚飯,也才六點半,三個人中午都在江大伯娘家小睡了一會兒,江檸睡的長,足足睡了兩個小時才起來,此時三個人都精神的很,實在是沒事做。

    冬天的晚上,很少有老頭子們會聚在一起吹牛的,都是早早就在家里躺下了。

    年輕人沒事的,就聚在一起打麻將,打撲克牌,或是推牌九、炸金花。

    江檸和江柏都會,極其厭惡村里賭錢的風氣,江柏是寧愿自己和自己下棋,都不愿意打牌打麻將。

    坐了一會兒,江柏拿出棋盤來提議:“要不我們還是下棋吧?”

    江檸不是對下棋沒興趣,是對和江柏下棋沒興趣。

    江柏愛下棋,總是一個人沒事就對著棋盤打棋譜,從小下棋就厲害,江檸和他下,十局九輸,下到后來,對象棋一點興趣都沒了,聞言忙搖頭:“我不下。”

    她對這東西不太鉆研,可沒江柏下棋的那股勁兒。

    三個人又坐著,過了會兒,江柏突然說道:“大哥好幾年沒回來了吧?他今年也不知道還回不回來。”

    江家人都默認江松去坐牢了,可自九六年嚴打過去都好幾年了,大家覺得,江松即使是打架,也差不多該有消息了吧?

    連做了三年牢的江荷花今年都出來了。

    江荷花的哥哥江勝志已經大學畢業了,在江荷花坐牢之前,前大隊書記一家人的計劃,是江勝志回來考公,到縣政府或鎮政府里工作,江荷花將來也走同樣的路子。

    如今他們都定居在外面,原本的計劃肯定是行不通了,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外面是什么打算,也沒人關心。

    今年清明的時候,前大隊書記只一個人回來,給家里祖先上了墳,又將門口的野蒿砍了,鎖上了家門就又走了。

    當大隊書記時,面容總顯得年輕精神十足的他,如今頭發已經白了大半,皮膚也黑了許多,還瘦了。

    他似乎也不太想讓村里人看見他的樣子,也沒和村里人打招呼,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江檸轉動著手中溫暖的玻璃杯,上升的霧氣遮擋了她臉上冷漠的表情,連她的語氣仿佛都帶著幾分縹緲:“誰知道呢?”

    江檸知道,江松前世是一直失蹤了六七年才回來,外面傳的消息是他做生意失敗后,進了傳銷窩,這才不敢往家里打電話,不敢和家里聯系,就怕把家里親戚們都害了,這年頭,人們是聞傳銷色變,他的這番說辭,倒是把江爸江媽和舅舅家的那些親戚給感動壞了。

    那時候江爸江媽因為擔心他,日日夜夜睡不好,短短幾年時間,頭發白了大半,一直到有了他消息后,精神才又恢復了。

    但江松還是定居在川省,好幾年才回來一趟,不過對于江爸江媽來說,有兒子消息,知道他過的好,知道他沒事,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他們就滿足了,要知道,在他們原本的想法里,已經做了最壞最壞的打算,后來知道兒子還好好的,成了家,有了孫子孫女,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川省那邊,江松在去年去女朋友家里,和他女朋友家長也說好了,會在川省省會買房子,將來定居在川省,房子就買在他們原本住的小區不遠,這樣以后女朋友想回娘家,隨時都可以回。

    這讓他女朋友父母還能有什么不滿意的?對待他就像對親兒子一樣照顧,他和女朋友兩人很是過了一年的恩愛日子。

    他女朋友和江柏一樣,也是明年就大學畢業了,在寒假去女方父母家里,當了半個寒假的孝子后,爭得了女方父母的同意,決定今年過年,就帶女朋友回來見父母了,等明年他女朋友畢業,兩人就結婚。

    第240章 240

    江爸江媽不在家, 江檸其實要輕松一些的,這輕松是心理上的放松,沒有人可以從身份禮法上來壓迫她, 對她理所當然的道德綁架。

    當然, 村里不是沒有繼續對她進行道德綁架的,可這些人對她產生不了負面情緒。

    現在村里都修了水泥路, 江檸就又恢復了她每日的長跑,她從最下面的大隊部,沿著水泥主路,往山上跑。

    路過高臺下的池塘邊時,不知是誰家養了幾只大鵝, 一大早就徘徊在這條上山畢竟的主路上,見她小跑著過來, 居然拍拍翅膀朝她追來。

    嚇得小時候深受大鵝陰影的江檸,一下子躥的比兔子還快, 飛快的跑過了這一段。

    好在大鵝追了七八十米就不追了,又跑去池塘邊,時不時的叨些小魚小蝦來吃。

    冬季早上起床的人很少,只有零星的一些老人起來了,一大早就去稻場扯了些稻草回來, 喂他們養了幾年十幾年, 也是陪伴了他們幾年十幾年, 很多水牛說是他們家的牲口, 很多已經成為這些老人的老伙計了。

    從年輕時候, 水牛是家里的壯勞力, 要精心伺候,到如今伺候習慣了, 老人們自己可以不吃不睡,都不能讓牛冷了餓了,牛棚雖是過去的老土屋,卻不能漏風漏雨,還得時常給他們換干凈的稻草,保障他們冬季草窩干凈溫暖。

    為了防止水牛早上醒來肚子餓了沒吃的,就吃它們窩里的稻草,這些老人都是一大早就起床,扯稻草回來喂牛,牽著它們去喝水,再將它們送回窩里。

    有些和家里老牛感情好的老人,還拿出大鬃毛刷子,給牛身上刷一刷,一邊刷一邊和老牛說話。

    冬季早晨的村子,靜謐的像是一幅水墨畫。

    她沿著水泥路一直往山上跑,山間薄霧冥冥,遠山近景都仿佛籠罩在冬日霧氣之中,耳邊時不時的聽見山間鳥鳴和潺潺溪水之聲,鼻間吸進呼出的,全是山林清澈冰涼的氣息。

    她一直跑到水泥路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