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兒子定下要下鄉(xiāng)之后，她干這知青辦的活兒就更來勁了。

    我自己兒子都下鄉(xiāng)了，你們誰還敢跟我磨嘰？

    多廢一句話，那就是不支持政策，該處罰該批判，她是絕不手軟！

    宋美蘭把對兒子的離愁別緒都發(fā)力在工作中，使得他們街道的新政策落實情況最好。

    偏偏就是這個江家，遲遲都不報名。

    江老太太寵孫子是出了名的，街坊四鄰都說怕是不會這么輕易讓孫子下鄉(xiāng)。

    所以宋美蘭就來看看，算是下個最后通牒吧。

    江老太太當(dāng)然知道宋美蘭是干什么來的，她也正要說道這事呢。

    她把宋美蘭熱情地迎進(jìn)屋里，

    “小宋啊，嬸子也正想去找你呢！關(guān)于我們家下鄉(xiāng)的人……”

    ...

    “什么？讓燦燦去下鄉(xiāng)？”

    宋美蘭一嗓子，把江老太太喊的耳朵一震。

    江老太太揉著耳朵，掩下了心里的埋怨，扯著笑說：

    “政策上只說一家走一個就成，也沒說別的啊，我家家寶身體不太好，燦燦去倒是正合適。”

    宋美蘭皺著眉頭，話一點不客氣地往外說：

    “燦燦才十六，還是個小姑娘，你們也放心？”

    這老江家真是偏心到家了，她家也有閨女，跟燦燦一般大。

    他們家知道政策以后，立馬定了兒子去下鄉(xiāng)，誰也不放心女兒自己去鄉(xiāng)下。

    怪不得她家紅英見燦燦幾天沒上學(xué)了，催她過來看看，果然是有事！

    江老太太不樂意了，氣勢陡然升成一米八，占據(jù)了各種制高點，

    ”瞧你這話說的，他們?nèi)ハ锣l(xiāng)是鍛煉去了，是好事，我有啥不放心的？

    這也是你一個知青辦的同志該說的話？“

    宋美蘭...

    她真是該啊，閑的才管老江的破事！

    她立馬打起精神，沖著江老太太亮爪子，

    “嬸子你這話才不對，我什么時候說過下鄉(xiāng)不好了？

    我的意思是，該誰去就誰去，這不是你想讓誰下鄉(xiāng)就讓誰下鄉(xiāng)的事兒！

    我們知青工作，可不允許強迫別人代人下鄉(xiāng)，特別是燦燦還在上學(xué)！”

    政策說的是沒有工作的人下鄉(xiāng)，當(dāng)然是不包括還在上學(xué)的學(xué)生了。

    老江家這種情況，怎么看都該江家寶下鄉(xiāng)，怎么可能輪到江燦燦？

    江老太太硬梗梗著脖子，

    “誰強迫了？是燦燦愿意替她哥去下鄉(xiāng)，她主動去的！

    你們就把名兒報上就行了，管那么多事兒呢？”

    宋美蘭狐疑地皺著眉頭，

    “真的？”

    她怎么不相信呢，她家紅英明明說燦燦很愿意念書的。

    “這還有假？”

    江老太太叉著腰，氣勢十足，像個剛打上氣的氣球。

    一道聲音從小屋的門縫里飄了出來，

    “我不愿意！”

    嘭——

    氣球泄氣了...

    宋美蘭沒忍住咧嘴笑，又立馬收住，特意板起臉來，

    “嬸子，這我就得好好批評批評你了！

    都是新社會了，怎么還能做出這樣強迫婦女兒童意志的事兒？

    你這個思想很有問題，我們肯定是要批判的，回頭開街道居民大會的時候，你得在鄰里鄰居面前做檢討！“

    見江老太太要說話，宋美蘭一抬手，把她要說的話都攔住，

    ”反正我丑話說在前頭了，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你們家要是還不報名，那就不是做檢討的事兒了。

    你們家可是雙職工家庭，可別真鬧到下崗的地步！“

    宋美蘭占據(jù)了制高點，噼里啪啦一頓輸出，把江老太太嚇得屁都不敢放一個。

    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農(nóng)村婦女，當(dāng)然知道宋美蘭說的都是真的。

    她既不想當(dāng)眾作檢討，也不想讓兒子媳婦下崗，但她更不想讓孫子下鄉(xiāng)啊！

    宋美蘭走到門口要走，在江老太太好聲好氣的恭送下，突然轉(zhuǎn)過頭來，指著江燦燦的屋子道，

    ”你們不會是把孩子關(guān)進(jìn)屋子里，以此逼迫孩子下鄉(xiāng)吧？“

    江老太太連連擺手，

    ”沒有沒有，是她自己要在屋里呆著的。“

    緊閉著的房門里，又傳出虛弱的聲音來，

    ”阿姨，我都兩天沒吃飯了...“

    江老太太...

    這死丫頭咋不是個啞巴呢？

    “胡搞！簡直是胡搞！你們這是犯法啊！

    我看你不是想去當(dāng)眾檢討，你是想去公安局了！“

    宋美蘭指著江老太太的鼻子怒斥，筒子樓本來都不隔音，招來了所有在家的鄰居們。

    聽到江家人的“惡行”之后，所有人都義憤填膺，紛紛聲討。

    “老江媳婦，不是我說你，偏心也沒有這么偏的。

    那就是個丫頭，不也是你老江家的種兒嗎？你咋能狠心餓死孩子啊？”

    "恁家咋能做出這樣的事兒來，好歹老江原來也是領(lǐng)導(dǎo)，還能不給娃飯吃？“

    ...

    江老太太快被唾沫淹死了，偏偏百口莫辯。

    她想說她沒有吧，偏偏這些還都是事實。

    可也不是她不讓江燦燦吃飯的啊，是那死丫頭自己關(guān)屋里，不出來吃飯，能賴到她身上嗎？

    坐在屋里，臊得臉通紅的江老頭兒，幾步奔了出來，使勁拽了江老太太一把，

    ”還不趕快去給孩子做飯？你想讓人戳死脊梁骨啊？“

    江老頭兒的手都哆嗦了，他這輩子也沒讓人這么說過，真是晚節(jié)不保。

    ”就是說，趕快給孩子做飯！還得做點好的，孩子都兩天沒吃飯了，喪良心的才拿蘿卜干子糊弄孩子！“

    “ 我說燦燦咋那么瘦呦，合著是不給飯吃啊！

    咱們都好好看著，看看你們給孩子都吃點啥？”

    江老太太被架到這份上了，本來確實是想拿點剩飯和蘿卜干子給江燦燦糊弄一頓的。

    但這么多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也不好頂風(fēng)作案，只能硬著頭皮去挖米拿蛋，嘴里念叨著，

    “誰說的？我可是要給孩子做大米粥，煮雞蛋的，這可是我親孫女，哪個能虐待她？”

    一直到江老太太小心翼翼地敲門，江燦燦接過一碗濃稠的大米粥和煮雞蛋，看熱鬧的人才算罷休，依依不舍地散了。

    宋美蘭看了眼縮在門縫里，只伸手出來端飯的小姑娘，溫和地安慰，

    “燦燦，多吃飯，不想干到事情一定不要干，有什么困難去街道辦，叔叔阿姨們給你做主！”

    屋里的江燦燦乖乖點頭，小小聲禮貌道，

    “謝謝阿姨。”

    宋美蘭的心軟成一團，這么好的小姑娘，怎們就攤上這樣的人家！

    她斜睨了江老太太一眼，離開了江家。

    江老太太頂著壓力把人送走，想著還是應(yīng)該讓江燦燦出去，替她向鄰居們解釋兩句，要不她的名聲不就毀了嗎？

    她湊到小屋門前，剛說一句，

    “燦燦啊，回頭你...”

    “啪”地一聲，小屋門再次狠狠關(guān)上，差點把江老太太的手指頭夾掉！

    又吃了閉門羹的江老太太...

    剛才那些人呢？你們過來好好瞧瞧，就她這么橫，是我虐待她，還是她虐待我？

    第5章 老婆本交出來

    你能出多少？

    江燦燦其實已經(jīng)吃過飯了，吃得還挺好，是超市熟食區(qū)的壽司便當(dāng)盒，小肚子吃得滾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