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 能在數(shù)學的?山峰上不斷攀登的康妙玟是多么珍貴呀！

    腦體倒掛時代已經(jīng)飛快的?過去了, 現(xiàn)在在國家層面上已經(jīng)從上到下的?開始重視教育重視科學, 科學學科之所以難倒絕大部分人，就是因?為掌握科學是需要門檻的?, 或者是天賦，或者是專注和持之以恒, 或者是想要解決問?題的?熱情。

    中國媒體對于?康妙玟的?出身、教育經(jīng)歷、獲獎經(jīng)歷都已經(jīng)挖無可挖，這次便把目光放在國外媒體的?報道上。這次她部分解決了孿生素數(shù)猜想，就算談不上“劃時代的?進展”，但也絕對是數(shù)學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還是因?為她太?年輕, 如?果她今年60歲，那就不算什么。而她只有20歲——就連大洋彼岸的?美國媒體也興奮報道此事，明年的?國際數(shù)學家大會將在德國柏林舉行, 康妙玟應該會受邀做45分鐘報告，她將是歷屆icm最年輕的?報告者。

    對于?如?此年輕的?數(shù)學家, 數(shù)學界一向?是又愛又恨，愛他們是因?為他們的?腦子簡直不知道怎么長?的?，恨他們是因?為跟他們處在同一時代簡直是最深的?痛苦，會被他們的?光芒所掩蓋。

    就在她博士論文答辯通過之后不久，柏林的?icm組委會便向?她發(fā)?來邀請函，邀請她在明年8月的?icm上做45分鐘報告。

    本屆受邀做報告的?各國數(shù)學家名單尚未公布，1994年有5名華人華裔數(shù)學家做了45分鐘報告，張恭慶、馬志明、李駿、勵建書、楊麗笙，明年應該不會有這5人，而是邀請其?他人。中國數(shù)學在國際上處于?弱勢，能受邀做報告的?人數(shù)一直只有個位數(shù)，華羅庚、陳景潤曾經(jīng)多次受邀，但因?為歷史原因?，兩人都未成行。直到80年代開始改革開放后，中國數(shù)學家才走出國門，來到icm的?會場上。

    45分鐘報告的?場次大概在150-200場之間，這一批受邀嘉賓都是近年來有突出成果的?數(shù)學家，大多年輕，但年齡也大多在35到60歲之間，極少有20歲剛出頭的?嘉賓。

    *

    康妙玟拿著邀請函，在想要如?何回復。

    邀請函上請她在1997年的?8月底之前確認她是否會出席明年的?icm，并要求她要確定報告題目和內(nèi)容。icm的?邀請報告分為20個數(shù)學分支，每一個分支的?報告場次都有限，她占了一個名額，其?他人就會少一個名額。

    她目前的?研究仍然是組合數(shù)學領域，屬于?數(shù)論和代數(shù)，數(shù)論是一個大項，報告場次較多。她要確定是講孿生素數(shù)還是別的?內(nèi)容。

    “在發(fā)?愁什么？”瑪麗蓮問?。她進入巴黎高師也是念數(shù)學碩士，為期兩年；去年順利進入博士階段的?學習，仍然在高師，部分課程要去巴黎第九大學上課。

    “這個。”她隨手將邀請函遞給瑪麗蓮。

    瑪麗蓮接過邀請函，很?快看完。

    “哇喔！”她驚訝的?瞪大眼睛，“恭喜你！”

    康妙玟笑了一下，“不勝榮幸。”

    “是你應得的?，他們要是不邀請你，才是奇怪的?事情呢！”瑪麗蓮將邀請函還給她。“你今天去聽阿諾德教授的?課，感覺怎么樣？”

    “相見恨晚！”她懊惱的?說：“我應該在剛到巴黎的?時候就去聽他的?課。”

    但她只有一個人，沒法劈成好?幾份，十分遺憾。她今年春季學期才有時間去聽阿諾德教授的?課程，阿諾德教授是俄國人，確切的?說是烏克蘭出生的?前蘇聯(lián)數(shù)學家，如?今沒了蘇聯(lián)，只有俄羅斯。

    數(shù)學界都說弗拉基米爾·阿諾德很?虧，當年他有機會獲得菲爾茲獎，卻?因?為蘇聯(lián)有關部門要打?壓一些叛逆的?數(shù)學家，因?此他沒能獲得更多的?票數(shù)，錯失菲爾茲獎。不過他本人似乎也不是很?在意獲獎，反正獲獎與否都不影響他的?江湖地位。

    蘇聯(lián)解體后，阿諾德終于?可以出國了，于?是前幾年開始，莫斯科——巴黎兩邊跑，兩地各住半年，在巴黎是常駐第九大學授課，因?此要上他的?課基本只有春季學期了。康妙玟這個學期才有時間聽他的?辛幾何和辛拓撲的?課程。

    “聽說第九大學給了阿諾德教授一棟別墅，還有車呢。”瑪麗蓮興致勃勃的?開始八卦，“不過他不愛開車，喜歡騎自行車，他身體棒極了，據(jù)說可以跟大學生一起打?上一個小時的?籃球也不會太?累。”

    “他的?健身習慣真好?。”

    “你下課沒有去問?他問?題嗎？”

    康妙玟猶豫了一下，“有幾次，但問?題不多。他上課很?有意思，講課講的?很?好?，我差不多都能聽懂。”基本都能聽懂當然也沒有什么好?問?的?了。

    瑪麗蓮很?羨慕，“我去年春季學期選修了他的?課，天哪！我覺得我都快不會數(shù)學了！”

    “他要在7月開辦一個物理的?研討班，你要參加嗎？”康妙玟問?。

    “物理？哦對，是的?，他每年7月都會開一個物理研討班，但親愛的?康，我的?物理不行，一點都不好?。康，你要去普林斯頓學物理，你一定也會學的?很?好?的?——阿諾德教授會很?喜歡你！”她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大陸，“阿諾德教授經(jīng)常說，作為一名數(shù)學家也應該同時對物理有所研究。這個道理我懂，但很?難，光是學數(shù)學就讓我精疲力盡，我沒辦法再兼顧物理了。”

    “他自己學起來毫不吃力，所以總覺得現(xiàn)代大學生都應該數(shù)學物理一把抓，他不明白很?多人做不到。”實?際這跟數(shù)學以及物理的?分支越來越多也很?有關系，以前你學數(shù)學和物理可能只需要學50門課，但現(xiàn)在兩個專業(yè)你可能要學150門課才行。通才越來越少，即使?天才，學習起來也非常吃力。

    康妙玟跟阿諾德教授有過幾次短暫的?交談，阿諾德也聽說過她，對她格外關注。阿諾德現(xiàn)在是icm的?副主席，江湖地位就顯示在此。

    阿諾德的?腦子轉得特別快，而且對數(shù)學和物理都有很?深的?造詣，他寫了許多課本，《常微分方程》、《經(jīng)典力學的?數(shù)學方法》、《突變理論》、《動力學、統(tǒng)計學及伽羅瓦域上的?投影幾何》、《動力系統(tǒng)》（1-8卷）等等。瞧，光是看這些書名就能知道他的?授課范圍有多寬廣！

    這也跟蘇聯(lián)的?特殊環(huán)境有關，蘇聯(lián)相當一部分數(shù)學家都是數(shù)學物理一把抓，特別是動力學方面，蘇聯(lián)可是曾經(jīng)能逼著美國不得不大力發(fā)?展空間探索科技的?超級大國，動力學方面的?科技進步離不開數(shù)學和物理學，能雙向?發(fā)?展的?數(shù)學家才有“奔頭”。

    康妙玟很?贊同阿諾德關于?“數(shù)學物理不分家”的?說法，早年的?數(shù)學大佬基本也都是物理方面的?大佬，要說因?為兩個科學領域的?分支越來越多導致通才越來越少，但優(yōu)勢也在于?此，很?多工作都已經(jīng)有前人的?成果或進展，站在巨人肩上，你的?成就也很?有可能會更高。

    阿諾德不知道有沒有照相式記憶，但博覽群書是肯定的?，他能在交談中隨口說出某個知識點在哪本書中；對數(shù)學史也很?有興趣，能脫口而出某個定理/概念是哪一年由?誰提出的?。以他快屆60歲的?年齡來說，思維仍然相當敏捷。

    康妙玟能去聽阿諾德教授的?課覺得十分幸運，第九大學的?數(shù)學系和物理系的?學生也十分幸運，這不僅是能夠親眼目睹數(shù)學大佬，還能夠聽到他講課——就是有很?多學生反應“聽不懂”，康妙玟先是萬分詫異，繼而想明白了：聽不懂是因?為阿諾德上課不會照顧中層以下的?學生，他講課速度其?實?并不快，只是難度很?大，還會出非常多的?練習題，做得學生臉色蒼白，還不知道自己做對了沒有。

    她做作業(yè)也有點戰(zhàn)戰(zhàn)兢兢，很?怕做錯了會影響到自己在阿諾德教授心里的?印象。

    阿諾德上次還主動要了她的?博士論文，看了兩天，等她下次來上課的?時候還給她。他說在數(shù)學方面他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以教她的?了，倒是物理，她應該來他的?研討班聽聽。

    康妙玟馬上答應了。

    *

    所羅門教授也接到了icm的?邀請函，他最近的?幾個研究項目都有了一點新進展，因?此相當高興。康妙玟在mit的?兩個月并沒有做出什么了不得的?進展，但都給了他另一種思路，大概來說就是排除法，她將一些不可能的?方向?去除掉，留下的?可選擇的?方向?少得多，研究工作因?此有了新的?頭緒。

    第210章 羅克狄不想當千古罪人

    她?也跟所羅門教授說了她跟普林斯頓大學簽約的事?情, 所羅門教授倒是很想得開，“沒問題，親愛的康, 等到你有了一定的工作經(jīng)驗和更偉大的成果, mit會開更高的價格對你發(fā)出?邀約, 我可以等幾年?。”

    哈哈！這話她愛聽。

    所羅門教授還說：“你還年輕, 應該多看看，找到最適合自己的地方。相信我, 如果你的心情不愉快，你的心思就不會放在研究上，這很可惜。”

    數(shù)學界也有拉幫結派的現(xiàn)象,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在所難免。康妙玟原本以為到了法國她怎么也得花上?一部分精力應付這種拉幫結派產(chǎn)生的歧視, 沒想到居然……也不能?說法國人?就特別友好吧, 只是可能?有一部分因為她是個很年輕的女孩，另一部分, 是因為她?確實很聰明，還小有名?氣。

    人?們對有名?氣的人?總是會戴上?濾鏡, 法國數(shù)學界也不例外?。

    同理，美國數(shù)學界也是這樣。

    就比如陶哲軒、吳寶珠也并沒有因為他們的膚色受到什么歧視，天才總是會受到優(yōu)待。

    *

    吳寶珠聽到她?這番說法只是微笑。

    “怎么了？我說的不對嗎？”

    “……有一部分說的很對，就是你自己的那一部分。康, 你是女孩，在法國，大部分男人?還是有點……男子漢氣概的, 他們會認為‘女士優(yōu)先’，你又是個孩子, 人?們看到你的漂亮小臉就會心軟。而我們……我們男人?不會得到優(yōu)待。”

    嗯？是這樣嗎？

    “聽說亞洲男人?在歐洲和北美都……不太受歡迎，真是這樣嗎？”

    “大部分情況是這樣，他們白人?分不清我們是中國人?、日本人?或是越南人?，他們覺得我們長?得都一樣。”

    “不太一樣。”

    “是啊，亞洲人?能?分得出?來對方是哪個國家的，但白人?分不清，他們?nèi)匀徽J為亞洲男人?全都是留著?細辮子、抽著?鴉||片、又瘦又矮。亞洲女人?則全都是臉色蒼白眼睛細小、面無表情。”

    刻板印象真是拉滿了。

    “他們不了解現(xiàn)代亞洲各國，越南太小，而中國又太遠。不過?別擔心，他們會有知道中國和越南不是同一個國家的時候。”

    他輕笑，“康，你們中國……很了不起，是個偉大的國家。戰(zhàn)爭很糟糕，只會摧毀一切美好。你們本來可以占領越南，但你們沒有。中國人?的哲學真是了不起。”

    “戰(zhàn)爭確實很糟糕。你是個和平主義者嗎？”

    “我絕對是！”他肯定的說：“戰(zhàn)爭完全是反人?類的，不利于人?類的進步和社會的發(fā)展。我知道那場戰(zhàn)爭的起因很復雜，不僅僅是幾個越南的好戰(zhàn)分子所能?決定的事?情，但總歸我的國家發(fā)起了一場絕對不正?義的戰(zhàn)爭，給你的國家造成了損害。”

    “雙方的損害。”

    “對，你說的對。”

    “你還要幾年?才能?畢業(yè)？你想過?畢業(yè)后去哪里嗎？”

    “大概率會留在法國。”他深深凝視她?，“你真的要去美國嗎？美國不是不好，但……感?覺會很復雜，他們的人?口多，數(shù)學人?才更多。”

    康妙玟想了一下，點頭，“是這樣。但我以為，你應該不必擔心競爭者的人?數(shù)問題。”

    他大笑，“你是在夸獎我嗎？好吧，我就當你在夸獎我了。”

    *

    數(shù)學家也是凡人?，也要煩惱柴米油鹽，住房和車，還有年?薪，研究資金，同事?關系，上?下級關系。

    羅克狄這個社會人?現(xiàn)身說法，一有機會就教她?怎么跟人?相處。

    “按說我不用擔心你的社交能?力，但我擔心你因為太年?輕而會在研究所里受到冷遇。”

    康妙玟不解的問：“會嗎？”

    “研究所跟其他企業(yè)或機構沒有什么不同，它也是有行政級別的，你不能?每天8小時或者10小時待在研究所里，你用來跟同事?、上?級交際的時間會太少。我不太清楚到時候他們是不是會把你分配到哪位教授的小組里，要是分到哪個小組里，特別是康奈爾教授的小組里，我倒是不擔心了。”

    “我可以問問康奈爾教授。”

    “最好先問問，就問她?……你9月是否就要同她?共事?。”

    了解！

    “她?對你很好，看來是真的很喜歡你，這很難得。”

    “也許是因為數(shù)學界的女性還是太少太少了吧。”

    “不管哪里都是男多女少，教科文組織也是一樣，其實很不公平。我就不喜歡男同事?，男人?很煩，他們經(jīng)常會開不合時宜的玩笑，有時候還會開很下流的玩笑。”

    “沒有女同事?在場嗎？”

    “他們可不管那些！有沒有女同事?他們都會說。”

    “不算性|sao|擾嗎？”

    “很少有人?會投訴，因為調(diào)查起來相當麻煩，而且沒有上?司會喜歡一個‘刺頭兒’下屬。”

    她?皺眉：工作環(huán)境真的很差勁！

    她?趕緊給康奈爾教授發(fā)了電子郵件，問她?普林斯頓的高等研究所的工作流程是什么，她?是否有幸跟她?共事?。

    康奈爾教授第二天給她?回?了郵件，說她?基本會跟她?一起工作，別擔心，工作環(huán)境很不錯，研究所的辦公樓她?也去參觀過?的，軟硬條件都很好。

    合同里寫明她?有自己的獨立辦公室，要等她?入職才會分配給她?。就算不是轉角兩面落地窗的豪華辦公室，也一定是風景不錯的辦公室，不會讓她?委委屈屈的窩在哪個小角落里。

    至于年?薪，因為只簽了3年?的兼職合同，年?薪不高，只有8萬美元，但不需要買房買車，8萬美元足夠她?過?得相當不錯了。物理博士研究生另外?有獎學金，足夠支付學費和其他雜費，還有大概1萬多美元的剩余，用來吃飯綽綽有余。

    在法國上?學如果不是家里有點錢，她?自己又能?賺一點，只靠獎學金也只能?過?的摳摳搜搜的。就像吳寶珠，他很少下館子，一年?到頭也買不了幾件衣服，不過?他好像在越南就挺節(jié)省的。他家也是知識分子家庭，但也跟早些年?中國的知識分子家庭一樣，收入不高。

    *

    “生活好難呀！”她?不由得感?嘆。

    “怎么了？”羅克狄正?在開車，抽空瞥她?一眼。

    “錢不經(jīng)花。”她?又嘆氣。

    “你沒錢用嗎？我有啊，要多少？”

    “不是不是，我是在算，mama他們這次來巴黎又花一大筆機票錢，要破產(ch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