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她?的記憶力很好，她?不會忘記他，但會不再視他為好朋友、親近的人。他不想只成為她?的好朋友，他模模糊糊的想, 這也許就是愛情。他一想到最終他們會變成陌生人，就會心痛難忍。

    *

    書?法展覽并不需要書?法家們?每天都在現場，只在開幕式的時候去了一下, 兩個小時就結束了?？得铉渥鳛槲ㄒ灰晃晃闯赡?書?法家很是受到媒體關注，看來無論什么?領域, 少?年?天才都是引人注目的。

    省美術家協會也在年?后向?她?發來了入會的邀請，算是特例，她?還沒有參加過什么?美術展覽或比賽，但已經小有名氣，這就要多謝季老師去年?個人畫展大力提攜她?。

    她?的潑彩技法受到了市場和美術家協會前輩的好評，畢竟，少?年?天才不可多得?。

    美術家協會每年?的任務也是各種展覽，4月有“安徽省青年?美術展覽”，這次康妙玟挑了一幅潑彩荷花送去參展。畫面上蓮葉田田，似有微風吹過，近處一朵盛開的淡粉色荷花，遠處荷花花苞，另有一支小荷葉剛露出水面，葉片還蜷縮著，一只蜻蜓立在小荷的尖尖上。

    靈感取自“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奚繡藍恨不得?跟所有人展示女兒的書?法家協會會員證和美術家協會會員證：我閨女可厲害著吶！

    南園新村從1991年?年?底開始陸續交房，這一片迅速變得?熱鬧起來，尤其小區跟科大一街之隔，小區西門與科大東門之間很快成了美食一條街，小飯店、小超市、水果店如?雨后春筍一般林立。

    康家也在美食一條街有一家店面，出租給外地?來開飯店的夫妻倆，平時家里要是來不及做飯，便去飯店炒幾個菜，也很方便。

    小區的居民?漸漸也知道小區里住著本市這幾年?十分出名的數學天才少?女，如?今在科大少?年?班就讀，是個大學生了?？得铉溥€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為小區里的孩子們?帶來了無數陰影。

    奚繡藍之前不上班了，但辦的是長病假，一個月還能拿個2、30元的基本工資?？敌l國到區政府上班后，很快把她?安排到南園新村這一片的街道辦事處工作。街道是本國政府最小的行政單位，工作人員分有編制和無編制兩種，有編制就是公務員，鐵飯碗；無編制算是臨時工，簽聘用?合同，工資稍微增加了一點，但增加的不多，肯定跟公務員不一樣。

    工作范圍是對接下面的居委會，打打電話，有時候是找人來街道開會，有時候是傳達什么?通知，就是打雜，瑣事很多，但不用?擔責任，還能認識很多人，奚繡藍干的還不錯，很有工作激情。

    家里經濟良好，父母的工作也調動了，都很不錯，適合他倆。人武部向?來是清閑單位，但畢竟是到區政府了，社交面大大擴大，屬于?“場面人”，跟在大學人武部混日子不能同日而語。

    登門來找康妙玟求字求畫的場面人也多了，場面人做事都很有分寸，人家也不差這么?點錢，都按行價給錢，一個字500元，繪畫按尺寸給錢，大幅的1萬，小一點的5000。這個價格在1993年?絕對算高價了，她?都不知道這個價格怎么?能這么?高的，跟季老師相比也差距不多。

    *

    “你真笨?！奔绝櫽鹩H切的說：“你可不是一般的十六歲女孩，你可是拿了奧數冠軍的女孩?！?/br>
    “奧數金牌?！?/br>
    “??？難道不是冠軍嗎？”

    “并列第一名，不算冠軍吧？”她?不確定的說。

    “第一名就是冠軍！總之，別打岔！你要只是奧數冠軍，那?么?媒體只會在你得?獎之后有一點報道，要不了三天他們?就會轉移目標?？赡阋且晃划嫾?、一位書?法家，那?么?人們?對你就會充滿了興趣：果然?是真正的天才呀！”

    “太膚淺了吧。”

    “不，這不是膚淺，這是羨慕、是崇拜，因為他們?做不到?！奔绝櫽鸷眯Φ目粗?，“你說說，難道你不也是非常欣喜的嗎？”

    “我虛榮?！?/br>
    他大笑，“你很誠實?！?/br>
    “有錢我當然?也是很高興的。老師，你呢？”

    “我？我也是啊，錢當然?很好。但我不會書?法，我沒有你寫的好。”老師平時還要上課，休息時間還要帶學生，確實沒時間再?去練習書?法?！暗珱]關系，我有你這個好學生。”

    “丘小姐說什么?時候能去國外開畫展了嗎？”

    “今年?去日本和韓國，不過今年?不帶你?！?/br>
    啊？！失望！

    “丘小姐說夏天為你開個人畫展，北京、上海、香港。她?下周要過來挑畫，你把畫……這樣吧，你自己?在家里整理一下，都拿出來，等她?過來了，我跟她?一起過去挑選。”

    畫展！

    她?樂呵呵的，“謝謝老師！也幫我謝謝丘小姐?！?/br>
    “她?要拿傭金的，是她?的職責。你多謝我就好了?！?/br>
    她?很懂，“那?老師要寫什么?字，以后只管跟我說！”

    “還有你的書?法，丘小姐的意思是畫展也不只是國畫，書?法也要，‘書?畫雙絕’，這在國內也不多的?！?/br>
    康妙玟點頭。以前她?不了解這方面的情況，進入書?法家協會和美術家協會后，她?才發現能書?法繪畫兩開花的人很少?，絕大多數人能夠精通一項就已經很不得?了了。

    她?的buff疊很多，書?法和國畫都很不錯，至少?在16歲未成年?來說非常不錯，國內罕見；再?有國際奧數冠軍的加成，還是個女孩。

    嘖。

    說“書?畫雙絕”多少?有點夸張，但媒體敢說她?就沒什么?不敢應的，要有自信！

    畫展對她?來說就是錢，之后她?了解了一下畫家現狀，其實像去年?季鴻羽那?樣畫展上所有的畫都能賣掉的情況并不多見，她?暗自想著是否是背后金主的手筆。一位年?輕畫家第一次舉辦個人畫展便能全部出售，這份成績表明了市場的態度，不管是真是假，給媒體和群眾的感覺就是這位畫家一定畫的很好！

    有點get到了，其實就是營銷的一種吧。

    至于?她?自己?的畫展，能不能全賣掉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事情，就不想這么?多了。

    *

    丘小姐下周日來了廬州。

    香港人的風風火火在丘小姐身上體現的十分典型，她?帶了兩盒燕窩燉盞到康家，跟奚繡藍寒暄了幾句，馬上進入到工作模式。

    康妙玟學畫也有4年?了，積攢下來的畫作可不少?，都按年?份保存。其實從學畫的第二年?開始就已經畫的很好了，但多少?還是有點稚嫩，于?是挑選的幾乎都是去年?和今年?的畫作，挑了有100多張。

    她?挑完了，季鴻羽再?次精挑一番，留下大概80張，尺幅有大有小，小的多，大的少?。

    “這些足夠了，我要先拿去裝裱，裝裱也需要時間。展覽時間定在7月中?旬，妙玟，你要空出你的時間。”

    康妙玟點頭，“我們?大學沒有暑假學期。”

    “那?很好。我安排了車，這些畫就在本市裝裱——這幾張我要帶回香港裝裱。裝裱完畢之后，會請專業攝影師來拍照。你現在也要拍照，我們?要交接清楚，以免之后出現爭端?！?/br>
    康妙玟不懂，便看著季鴻羽。

    “要的，我帶了相機。”

    幸而康家的客廳很大，餐桌也很大。丘小姐小心的將畫作一張一張擺放在餐桌上，大的一張，小的若干張，拍了3卷膠卷，將所有畫作全都拍了照片。

    丘小姐帶著畫走了，季鴻羽才說：“之前國內有繪畫大家拿畫作出去展覽，發生糾紛，說畫少?了。不做記錄怎么?能說得?清楚呢？她?們?經紀人也都喜歡交接的清清楚楚的，免得?有糾紛?！?/br>
    啊，這倒是。她?自己?是能記住到底拿走了哪些畫，但腦子里的記憶不能當成實物?證據，還是拍下來比較好。現在相機還帶時間戳，是絕好的證據。

    季鴻羽把膠卷從相機里取出，留給她?，“自己?拿去沖洗，收好底片。”

    她?點頭。

    *

    學業方面進展的很順利，她?已經在學習大三的課程了，預計三年?內能完成本科教育。至于?論文，有了幾個題目，但不知道該用?哪個寫畢業論文。她?因為提前一年?畢業，不會有實習環節，論文最遲下學期期末就要開題，要在上課之余搞論文，時間仍然?很是緊張。

    克拉茨猜想和內接方形問題都有了一點思路，但還不太成熟，還要繼續深挖，一篇論文說實話想要解決世界級的數學難題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克拉茨猜想尤其難。

    內接方形問題的進展倒是比較快一點，她?決定先鉆研這個難題。

    這是個圖論問題，1911年?提出，最近的進展是1977年?數學家赫伯特·沃恩提出“只要證明對于?任何閉合環路，都能找到滿足以上條件的兩對不同的點，就能證明這樣的曲線中?矩形總是存在的”。函數式列出。

    康妙玟的工作便基于?沃恩給出的函數式和概念進行。

    第127章 巴黎高等師范學院

    沃恩的?方法在?二維層面直接形成了一個“莫比烏斯帶”, 利用計算機程序，將這個莫比烏斯帶放進?去，可以證明確實有滿足條件的兩對不同的點。

    但內接方形問?題只用二維是?解不開的?, 沃恩的?方法也沒?有完全解開。好在現在有計算機程序可以做輔助研究, 數學家可以將公式放進計算機程序驗證是否成立。

    但此時就要面對個人電腦的?緩慢速度了, 1993年的?個人電腦運轉速度還不如4g時代的手機；更別說目前中國?還沒?有接入國?際互聯網, 只在少數高校和特別單位有互聯網服務，一般人接觸不到, 對國?外最?新研究信息的獲取嚴重滯后。

    康妙玟也很無奈。

    她記了許多筆記，準備整理一下，看看能否有點新想法。破解數學難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而是?不斷試錯的?過程, 此路不通, 再換一個。所?以絕大多數數學難題都要歷經多年才有那么一點點進展。

    至于最?終能解開的?, 往往不是?有進?展的?那個或那些人，而是?站在?之前的?進?展上繼續耕耘的?人——還得有靈感的?火花。

    投機取巧在?理論數學范圍內不存在?, 數學是?最?不可能投機取巧的?基礎學科，只能靠腦子。

    *

    法國?的?教育體系很有意思。以法國?目前5千8百多萬人口的?基數來看, 法國?的?教育很強，傳統數學強國?，但在?imo上反而成績不佳。這個問?題就像為什么羅馬尼亞、匈牙利這樣?的?小國?窮國?反而在?imo經常名列前茅一樣?，是?因為法國?是?歐洲大陸的?經濟強國?, 學生選擇多出路多，不會一股腦兒?都去搞奧數。

    中國?的?教育體系也都是?跟歐洲和蘇聯學的?，基礎教育階段是?全科教育, 高中分?流。法國?也是?，高中階段會有40%的?孩子分?流到各種職業教育學校, 高中便開始精英教育，繼續篩選足夠聰明的?孩子進?入大學。法國?的?高等教育體系在?歐洲各國?也屬于比較特殊的?，它分?為普通大學和大學校，普通大學都是?公立大學，跟其他國?家的?大學一樣?，專業比較全面，招生人數也多，是?法國?高等教育的?主體，申請入學制；大學校（les grandes ecoles）則都是?小而精，都是?高等專業學校，入學需要參加單獨的??？?。

    實際就是?兩套大學制度，如果說大學是?精英教育，大學校就是?精英中的?精英。

    二戰后，法國?將多家大學合并成為巴黎大學，但1968年法國?學生和工人發起了“五月風暴”，之后巴黎大學被拆分?為13所?大學，包括現在?的?索邦大學。

    至于巴黎高等師范學院，以中國?人對大學的?理解，乍一聽?你還以為是?一所??？茖W校，不是?什么“正?經大學”。實際巴黎高師聞名遐邇，有諸多知名校友，包括拉格朗日、傅里葉、柯西、伽羅瓦等數學家。她的?辦學方式非常特別，巴黎高師實際沒?有頒發學位證書的?資格，一年也只招收200多名學生，加上研究生，在?校學生總數常年維持在?不到2000人。

    進?入巴黎高師學習，實際還需要進?入巴黎高師的?合作院校，畢業后拿的?是?合作院校的?學位證書和畢業證，但都算你是?高師人。高師的?教學人員也全部來自法國?其他大學和研究所?，這些教師和教授也都傾盡全力教授學生，很多人都認為能到巴黎高師授課等于“提升”也就是?“鍍金”。巴黎高師還有外國?教授，外國?教授也非?？粗?能在?巴黎高師任教的?機會。

    法國?大學學制是?3-2-3制度，本科3年、碩士2年、博士3年，大概就是?削減掉中國?大學第四年的?實習期。

    另外一所?可以考慮的?大學校就是?巴黎綜合理工大學，不過巴黎綜合理工居然奇葩的?沒?有碩士學位，直接培養博士。

    康妙玟準備去考巴黎高師，進?入巴黎高師后可以挑選合作院校，選擇面反而廣了，當然前提是?她能通過那個據說難得不得了的??？?。

    不過又據說，巴黎高師對歷屆imo金牌得主會有不一樣?的?待遇，基本上你只要拿了imo金牌，去申請巴黎高師都不算很難。

    姑且信之吧。

    *

    6月初，奚繡藍陪康妙玟去了上海，在?上海財經大學考點參加了法語水平等級考試，報的?是?b2級別。b2符合絕大部分?法國?大學的?語言要求。

    考試滿分?為100分?，分?為聽?說讀寫4個部分?，每個部分?滿分?25分?，但每個部分?的?最?低要求是?5分?，50分?即為合格。

    兩周后考試成績寄到科大，康妙玟得了98分?，聽?力丟了2分?。

    “你這個成績直接報c1也可以的?。”蘇淳教授怪可惜的?，“畢竟現在?考試費也挺貴，要好幾百呢。”

    康妙玟笑笑，不差錢?！胺€妥一點，拿到b2保底，11月再考c1也可以。”

    “也行?。”蘇淳當年上大學的?時候，大學里學的?外語是?俄語，他的?俄語水平還不錯，可以跟蘇聯同行?流利交流——哦不，現在?沒?有蘇聯了，蘇聯1991年12月解體，歐洲隨即多出許多國?家。蘇聯丟掉了許多聯邦國?家，如今的?主體是?俄羅斯。

    實際蘇聯解體在?中國?來說并沒?有造成多大的?影響，中國?媒體報道了此事，最?多的?還是?唏噓socialism老大哥如今也沒?落了，從今以后中國?就是?最?大的?socialism國?家，扛起了鐮刀斧頭的?紅旗。

    中國?群眾更關注的?是?自己?的?生活，遠在?另一個大陸的?國?家實在?太遙遠了。

    一般來說報考國?外學校需要對方學校教授的?推薦信，推薦信要寫的?真?情實感不能糊弄也不容易，教授們都挺謹慎的?，基本上都是?確定了你會選擇教授當導師，教授才會給你寫推薦信，1封最?低，一般都會要求2封及以上。

    蘇淳教授因為參加了若干屆imo，認識不少國?外數學大師和命題組的?大拿，為她找了一位弗朗索瓦教授，弗朗索瓦教授現任巴黎第六大學數學系教授，專業方向是?偏微分?方程。康妙玟已經給弗朗索瓦教授寫了好幾封信，其中提到她對于內接方形問?題的?研究工作。

    弗朗索瓦教授的?回信很熱情，同她討論起這個難題。最?近一封信則問?了她是?否有意到法國?來深造，據他所?知，之前已經有索邦大學和巴黎綜合理工大學詢問?過她是?否愿意就讀本科，但她拒絕了。

    她回信說認為自己?應該在?中國?打好基礎，明確研究方向。她準備報考巴黎高等師范學院，同時注冊巴黎六大，希望弗朗索瓦教授能夠成為她的?碩士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