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比他的狂怒，扶諾淡定得就像是來做客的，根本一點被擄走的驚懼都沒有，她平和地問：“你叫什么名字？”

    “宣闕。”

    “對啊。”扶諾笑了笑，“你叫宣闕，你為什么不叫陸懷朝歲沉魚？終歸你們不是同一個人不是嗎？我喜歡你或是不喜歡你一定要什么理由嗎？你怎么不去皇城隨便拉人就問人家為什么不喜歡你呢？”

    黑暗像是被沉默侵蝕，許久后宣闕才沒什么情緒地扯著唇：“我永遠說不過你。”

    他微微轉(zhuǎn)過身去，看著黑暗：“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可卻不想為我留下來。”

    扶諾沒說話。

    “我只要你。”宣闕輕聲說，“其他什么都可以不要，這都不行嗎？”

    他偏頭看著她，雙眸赤紅，“要我改邪歸正，要我將魔界永遠塵封在白崇島，只要你說，我都可以做，就這樣不行嗎？”

    扶諾也不回避他的眼睛：“你要的是我嗎？你要的只是那個能接受你過去的人。”

    她問：“如果當(dāng)初魏聽云也認出來了角斗場上的人是你，你就不會這么恨她了是不是？”

    宣闕嗤笑：“她怎么可能?！?/br>
    “所以我說的沒錯?！?/br>
    宣闕問：“你為什么就不信，我是真的心悅你?！?/br>
    “真的？”扶諾看著黑暗，“那你能解釋為什么你會違背我的意愿把我?guī)У竭@里來嗎？這就是你說的心悅？就算我現(xiàn)在答應(yīng)你待在你身邊，那不過就是想要獲得一瞬自由的屈服，你要的是這樣的我？”

    宣闕被她一言一語之間說得有些發(fā)愣。

    “我沒心情教你談戀愛。”扶諾輕描淡寫道，“宣闕，我不殺你僅僅只是因為不想這個世界在我的預(yù)料之外回到原點。”

    宣闕仔仔細細地看著她，忽然覺得她跟過去好像有哪里不一樣了。

    過去的扶諾不管做什么都像是特別有神采，情緒起伏也很大，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可現(xiàn)在的她卻像是對什么都無所謂，甚至面對自己這么越線的舉動，都沒有生氣。

    他輕輕抬起手，面前的人卻往后躲了躲。

    “絕情丹?！毙I瞳孔微縮，“你吃了絕情丹？”

    “不然呢？”扶諾笑問，“像上次一樣被你拉進瘴水毫無還手之力嗎？”

    宣闕腦子一下就蒙了：“那東西、那東西……”

    “別那東西了?！狈鲋Z不耐煩地打斷他，“現(xiàn)在我對任何人都不會有其他心思知道了嗎？這世間也不單單只有情愛一種能讓人活下去，你收收自己的戀愛腦吧?！?/br>
    雖然不明白戀愛腦是什么，可宣闕容忍不了她居然會吃下絕情丹，那豈不是其他人也？

    這時扶諾又站起身來，主動走進他帶來的金玉籠中，抬劍將那籠子給拉下來，死死合上，她靜靜地抬起眼：“現(xiàn)在滿意了嗎？以后我就這么待在里面，可以了嗎？”

    見她這么無所謂的模樣，宣闕氣得周身發(fā)抖：“你！”

    “走吧。”扶諾說，“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她越是這樣宣闕就越有股氣發(fā)不出來，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錯。

    明明他的打算就是如果她不愿意，就把她強行帶走，她終歸有一天會知道自己的好。

    可現(xiàn)在她愿意，她甚至自己主動走進了籠子里，可他卻茫然了。

    他要的不是這樣。

    這樣的扶諾跟過去的知白有什么區(qū)別？

    他不是想要馴服她，不是的。

    他頭突突發(fā)疼，死死盯著籠子。

    與此同時扶諾也發(fā)現(xiàn)了這里的不同，隨著宣闕情緒的波動，周圍黑暗里像是有什么在涌動，讓她手中卦清卷開始亢奮。

    是躁動的魔氣。

    扶諾抬頭：“這時你的識海？”

    “是?！?/br>
    這神經(jīng)病把自己帶到他識海里來了？他瘋了嗎，只要她動手他就能立刻灰飛煙滅。

    終于在她眼里看到了驚訝，宣闕笑起來走近籠子，手放在籠子上輕輕撫摸，輕笑：“如果你也能愛我，那你殺了我也可以?！?/br>
    不得不說，宣闕在某些方面跟歲沉魚好像是重合的。

    兩人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命都可以不要。

    “我不愛你。”扶諾說，“你殺了我吧。”

    宣闕一愣：“你之前還說要殺了我，不要命，你的自由也不要了？”

    “現(xiàn)在也沒有啊?！狈鲋Z不管坐在哪里都是一樣的淡然，“沒有自由那我跟死了有什么區(qū)別，而且真的有點煩，每次都要應(yīng)付你這種出其不意的偷襲，實在很不喜歡，我本身就是想要快樂一點，但你讓我不快樂了，而且余生都不快樂，那我還活著做什么？”

    宣闕緊緊握著籠子。

    而里面的扶諾卻已經(jīng)拿起了自己劍，那劍上沾染了些魔氣，卻也融合得很好。

    她笑著說：“既然你下不去手，那我就自己來了?！?/br>
    “下輩子我也不會來了。”她說，“你自己在無窮盡的輪回里自生自滅吧，最好是跟魏聽云至死都糾纏不休，我很樂意看到?！?/br>
    說著那劍就放在了自己胸口。

    劍身隱隱發(fā)著微光，宣闕身體開始顫抖：“扶諾，住手?！?/br>
    “我叫你住手的時候你也沒打消過要把我?guī)淼哪铑^。”扶諾笑笑，即便是虛體，那劍也劃撥了她外面那層衣服，“真好，虛體一劍就死，直接灰飛煙滅也沒什么顧慮?！?/br>
    宣闕瘋狂拉扯著籠子，可這籠子并不是真的什么金玉做的，而是他識海中的執(zhí)念幻化，蠻力根本打不開，他目眥欲裂：“我讓你住手！??！”

    扶諾沒有搭理，那劍又往心口刺入一分。

    宣闕覺得自己好像真的看到血色。

    就在這時，籠子劇烈晃動。

    扶諾閉了閉眼，劍端換了個方向，沾著血色的那一端隨便就挑開了籠子，直直指向宣闕。

    后者還沒反應(yīng)過來，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扶諾輕笑：“這不是有出口了嗎？”

    “宣闕，其實你也不想輪回。”她說，“別被人利用了?！?/br>
    說著那劍將他微亂的發(fā)絲斬落，而后快速收回去。

    霎那間扶諾的身形就消失在了原地。

    宣闕仿佛周身的力氣都被掏空，他直直坐在地上，看著黑暗中那滴切切實實存在的血。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的？！

    如果他沒有動搖，她會真的死在這里！

    從宣闕識海中沖出來的扶諾還沒來得及去感知歲沉魚在哪個方向，就被熟悉的味道給包裹住了。

    她驟然抬頭，看到了氣息紊亂的歲沉魚，眼睛一亮：“這么快！”

    歲沉魚沒說話，而是看著她被劃破的衣衫。

    鼻尖涌入的血腥味讓他氣息更為可怖：“他干的？”

    扶諾察覺到了，于是趕緊解釋：“不，是我自己?！?/br>
    “他把我?guī)У剿R海里去了?！彼f，“要是不逼他一下，沒有破綻出不來?！?/br>
    每個人識海只要意志力足夠堅定，都無法被擊破，這是過去歲沉魚教的。

    可即便是這樣，歲沉魚的臉色也沒變好，只是又掏出了一件衣服給她換上。

    扶諾驚訝：“你怎么裝這么多女孩子的衣裳？”

    歲沉魚：“都是給你的?！?/br>
    “……”

    你還真是用心。

    反正已經(jīng)出來了，扶諾干脆跳到了他的懷里回到自己的本體，探出頭來看：“果然還在云境里?！?/br>
    宣闕的本體并不在這兒，可他的識海既然與收靈陣相連，就算他不是布收靈陣的人，但也脫不了干系。

    扶諾跳出來變作人形：“先找到他再說?！?/br>
    又問：“其他人呢？”

    歲沉魚默了默：“不知道?！?/br>
    “……”

    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消失以后他肯定就不顧其他人了。

    真怪不了陸無暮說他不管事兒，扶諾心想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恢復(fù)正常了，歲沉魚這個界主一定會被趕下臺。

    扶諾還要說話，歲沉魚的手卻忽然抬起來，隔著微弱的距離停在她胸口。

    扶諾默了默：“你知道換做其他人，這動作就是耍流氓了嗎？”

    歲沉魚卻不像過去那樣笑，他指尖像是有什么溫軟的熱流涌向她那點傷口：“抱歉?！?/br>
    扶諾一愣：“什么？”

    “答應(yīng)過你，會一直在你身邊，不讓你受傷?！睔q沉魚垂眼，“沒做到?！?/br>
    他眼中露出不加掩飾的戾氣，像是要把宣闕千刀萬剮一樣。

    扶諾將他的手移開：“行了，你再看下去這就要愈合了。”

    “再說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刻，我會比你先動手的。

    第79章

    正要去找人, 扶諾卻聽旁邊傳來動靜，一個腦袋從林間冒了出來：“諾諾！”

    是嚴子眾和魏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