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折金桂(3)
有的時候,你還真別說。乞丐有乞丐的好處啊。 在這“垃圾堆”里躲了三天的禾乃如今已經被徹底同化了,一手里攥著個臟兮兮的包子,另一手是兩枚討到的銅板。 “你真就不怕這群乞丐對你下手啊。” oo悠悠的聲音不是第一次提醒她了。 “難道我一個人躺在大街上會比這里安全多少嗎?” 不知道是不是oo的錯覺,她在禾乃的話里居然聽到了一絲自暴自棄和……安逸? “不是吧,你真的打算在這里呆到李月嶺考上狀元嗎?你到這個世界來就是來當丐幫丫頭的?” 禾乃拋了拋手里僅有的兩枚銅板,深深嘆了口氣,轉頭一口咬在饅頭上。 “那我現在去找李月嶺?我沒戶口,也沒相關的技能。肯定會被抓住的。” “你不是有小透明嘛!總之,總之你也不能一直躺在垃圾堆吧。” 其實垃圾堆也沒什么不好的,禾乃整個人靠在墻上,原先的黃裙子早就拿去送給別的乞丐了,換了件破破爛爛的麻衣。 排行榜第一的禾乃不敢這樣想,但是垃圾堆旁的小乞丐卻忍不住,尤其是當她每次像這樣躲在角落,看著人來人往,啃著小饅頭時,她總是不自覺的想到:如果當初不是jiejie,她現在會是什么樣子呢? jiejie不會希望她這樣…… “好吧,等明天早上人一多起來,我就出發。” 又要跑步了,真是不美妙啊。 禾乃和oo偷偷說著話,邊上看不清性別的一只手默默朝她伸過來。禾乃不用轉頭也知道她是誰,自覺地掰下一小塊饅頭,遞給她,順手拿走對方手中的一小把瓜子。 單調的生活總要靠交換物資來豐富一下色彩嘛。 不知道那個女人是去那里討的,總能拿到點稀奇貨,她怎么就除了饅頭還是饅頭呢?禾乃一邊磕一邊繼續和oo聊天,今天的瓜子有點潮啊。 “那你趕緊把李月嶺的位置發給我,我今晚先看看到時候怎么過……” 砰。 角落好大一聲摔倒的聲音,不過流浪漢嘛,自顧不暇了。 又是那雙熟悉的手。 不同的是,這次手中的不再是各種新奇食物,而是趙禾蔭小小的身軀。佝僂下的脊背一步步就走出了巷子口。 禾乃再次睜眼,入目是個漂亮的房梁。如果不是什么達官貴人的住所,多半是個酒樓茶館之類的。不過她顯然也有所預料,平靜地盯著房梁出神。 “oo,怎么回事?” “你被拐賣了唄。我就早說那里不安全吧。” 她失去意識的時候雖然oo沒辦法喚醒她,卻依然能通過她的位置看到外面的情況。還有心思膈應她,看來目前情況不算太差。 “不過李月嶺已經順利到了村子里了,你可以安心了。” 不愧是男主,就是比她爽啊。想起自己這幾天的鬼日子,和眼前這個封閉的屋子,高高的屋頂,禾乃不禁又流下一把心酸淚。 還來不及多話,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細碎的腳步聲,禾乃立馬又倒地裝暈。 不知道為什么,那個腳步聲隱約是在門口停下來了。接著是一道急促的腳步,同樣停在不遠處。 “小姐……王……來。” “王爺!?” “可……里……怎么……。” “等……來。” 門口兩人的交談都刻意壓低了聲音,再加上隔著門,禾乃仔細分辨也就聽到了沒幾個字。接著就是兩人遠去的聲音。雖然聽不清內容,職業習慣使然,禾乃沒打算輕易放過。 “王爺?oo,調背景!” 沒多久,oo就查完了。 “查完了,江南一帶唯一一個有領地的,并且可以被稱之為王爺的,只有安王。” “安王……”好耳熟的感覺,“宋裕!” 怪不得耳熟,這不是后來逼宮造反那個嘛! 顯然oo和禾乃也想到一塊去了。 李月嶺考上狀元后,可能是為了給李家翻案,也或許純粹為了權勢。總之他選擇了扶持安王上位,那也就是說……留在安王身邊就可以等到李月嶺自己送上門!這不比大老遠跑去山溝溝討嫌要好得多嗎? 還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啊。 “按我一路聽到的,那個女乞丐早就盯上你了,迷暈你之后就把你送到這里,那個小廝接過你之后又和那個女乞丐聊了會兒,大概意思說是讓你來這里當小二雜工之類的。” 怪不得不見oo著急,確實也沒什么生命危險。 “這么說來,又何必迷暈我?單純給我推薦個工作不好嗎?” “可能是為了拿點錢吧,你自己來應聘她就賺不了多少中介費了。” oo大概猜測道,不過到底是為什么,除非能親自去問那個女乞丐了。 “如果真的是安王倒也賺了,當個被拐賣的小二,戶口肯定不用愁,還能試試走安王線,等李月嶺自投羅網。我也安安份份過幾年日子,省的去熱臉貼冷屁股。” “可是……李月嶺考上狀元得猴年馬月,到時候他把你忘完了怎么辦?現在去,起碼還能慢慢磨。等人家當上權臣,你哪還有你說話的余地。” oo說得也不無道理,可惜禾乃現在一心只想躺平,頗為無聊地翻了個身,覺著地板冷得慌,又翻了回來。 “我腰上一直綁著那個金釵,我既然做了,就有把握。” 地上的女孩要是不提起,oo還真的差點忘了。 禾乃剛剛傳送到世界的時候,趙禾蔭和李月嶺正瑟瑟發抖一起躲在衣柜里,小女孩手中緊緊攥著男孩送自己的金桂釵,漂亮的絨花做成金桂的樣式,點綴在釵上。哪怕只有一絲縫隙的微光,依然可見其流光溢彩。 禾乃心知自己躲不過這一劫,卻不能不為今后打算。當機立斷,掰下釵頭的金桂就放到了身邊那只微微發顫手里。,盡力壓低聲音。 “小少爺,我欠你一條命,今生不知道……還能不能有幸還給你。” 這夜里的寒冷異常刺骨,仿佛每次絲離別都會呼呼灌進冷風。那雙手的主人許是猜到她的意思,僵住一瞬后便抖得更加厲害,一下下地推拒著她的手,外面一片轟亂,他不敢說話。可兩人指尖的每每接觸,都裝滿少年無言的哀求。 這個狹小的柜子,裝著的是兩個孩子最后的勇氣。少年的手軟得不像話,幾乎接不住她的東西。但禾乃不敢誤時,只能當作不知道,還是把殘花塞到了他的手中,自顧自繼續說下去。 七分做戲,卻也有三分真情。 “第一次見你,便是折金桂相迎。沒想到今日分別,還能折金桂相送。” 留下一個孩子去獨自面對一切,實在是一件極其沒有節cao的事情,尤其還要他親眼看著自己唯一的同伴去送死。 禾乃躺在地上,隔著衣服摸了摸腰間那支斷釵。仿佛又回想起那晚,少年小獸般惶恐的眼神和手背濺起的濕潤。 “小少爺,若得幸,來世你我再見,便要換你拿此花迎我了,可好?” 這是那天禾乃留給那個少年的最后一句話。這也是禾乃不太想去找李月嶺的一個原因。 最后這場戲,就如同那好酒,越陳,才會越香。 “他不會忘了我。”這句話禾乃并沒有通過腦海傳,與其說回應oo,更像是告誡自己。 “我不會讓他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