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烈 第100節
喝醉過的兩位男士醒來都已經中午,吃過飯就該去機場。 陳父陳母送他們到機場。 沈烈道謝。 陳父記起昨天的事,沈烈給他說了什么他都記得,咳嗽一聲清清嗓子,對他道:“……有時間再來玩。” 沈烈問:“還喝酒嗎?” 陳父摸摸鼻子,也笑了:“不喝了。” 闊別父母,沈烈單手推著兩人行李,一只手緊緊握住她的。 — 假期結束,工作如常進行。 陳靜安最近好忙,團里籌劃了國外演出,國內的還未結束,大家緊趕慢趕沒人松懈,誰都想好好練習,等出了國,就拿著老祖宗傳下來的樂器,征服外國聽眾。 沈烈也一樣,國內外來回跑,聚少離多,見面都在床上,恨不得長夜永至,就這樣糾纏也很好。 再過段時間,陳靜安看到新聞,蘇念深出過深造,他以前高調的沈家二公子身份隱了,激起過一陣水花,但很快就雁過無痕,沒有人提起。 沈敬琛的身體越來越差,進過三次醫院,最后請了個醫療團隊住家,隨時檢測身體狀況。 父子倆見過,場面都不太愉快。 沈烈將那位私生子弄到海外,從此能不能回來都難說,他心里怨恨,但也無能為力。 “你不用著急,我總有死的那天。”沈敬琛見他,看許久的書,大半個小時才抬頭說這么句話。 沈烈語氣平靜:“我知道。” 他偶爾還是過來,并不頻繁,每次待個幾分鐘就走了。 一日,沈敬琛難得臉色不差,心平氣和問起公司情況,幾句后跟他提到南方鄭家:“你要不要看看照片,人長得很好,不會比你那位陳小姐差,也是的南方姑娘。” 他說南方姑娘時語氣有些嗤意。 “我不見。” “要怎么才能讓你知道,南方還是北方,漂亮還是不漂亮,都跟我沒關系。” 沈烈眼神淡淡:“還有,她叫陳靜安。” “我不同意。”沈敬琛扯著嗓子,仿佛要用音量表達決心。 沈烈不以為意:“你不同意的事很多,我做的也不少。” 叮鈴哐當的,桌上的東西全被掃干凈。 聽到動靜,護士進來,看到他血壓跟心跳頻率飆升,慌張去叫醫生。 沈烈轉身出去。 連續半個月,沒再過來。 沈宅有新的到訪者,是在一個月后。 家里的阿姨雖然是之后請來的,但也見過房子里掛著的女主人照片,一眼認出是許久沒回過的林莫如,驚訝過后叫了聲太太。 林莫如看起來很年輕,跟照片二十幾歲的樣子也相差無幾,她好像都不會老,依然光彩照人,明媚如初。 沈敬琛病后脾氣不好,他性格本就古板嚴肅,被病痛折磨后,心里的不快全發泄給其他人,他只是不甘,晚年身邊空無一人,這種暴躁情緒,直到見到林莫如消弭。 “你……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林莫如看著他如今頹靡樣子,笑了下:“沒多久。” 沈敬琛下意識整理起衣服,他低頭,看見過瘦到有些暗青的手,不著痕跡地藏在身側:“挺好的,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回來。” “是不太想回來,但孩子都到成家立業的年紀,總不好繼續這么任性。” 沈敬琛喉結滾動,問:“我們有多久沒見了?” “記不清楚了。” “二十年了。” 林莫如笑笑:“沒算過,不重要。” 時間總是神奇的,有些東西可以被沖淡,有些卻愈久彌新。 林莫如對沈敬琛那點感情,屬于前者,她是真的不在意,不然也不會這么多年都懶得回國,是連應付的心思都沒有,她回來,也不過是為兒子,她所虧欠的。 “有些話我這輩子本不愿意講的,但沈敬琛,我們都到這個年紀了,一個人再自私是不是該有個限度?” 沈敬琛抿唇,一個古板的不愿意回應的表情。 林莫如仍問:“你捫心自問,對我,對我們兒子,你難道就沒有一點虧欠?” 沈敬琛抬眼,情緒復雜。 …… 從沈宅出來,林莫如長長吐出口惡氣。 當年走的時候或許還有些缺憾,埋在心底,連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認,到現在卻徹底沒了,她忽然慶幸,沒將自己那么多年葬送在這個鬼地方。 車停在外面,沈烈身形頎長,靠著車邊等著。 看到他直起身,問:“如果你不舒服,我先送你回酒店。” “我看著這么脆弱?”林莫如問完自己倒笑了,回過身,跟他一起并肩靠著車,問:“給我一支煙?” 沈烈遲疑了下,還是拿過煙盒,從里面摸出一支煙遞給她,瞥過她一眼,又拿出一根。 林莫如靠近,他點火。 然后低頭,同樣將煙點燃。 就這么安靜抽了會,林莫如問:“什么時候學會抽煙的?” 沈烈想了下。 “十幾歲,具體不記得了。” 林莫如深吸一口,男士煙,比女士煙醇烈,幾乎要到肺部她才呼出白霧來,胸腔里還殘留著辛辣的感覺,她眼底有些濕,錯過的東西實在太多,她問:“打算什么時候結婚?” 沈烈垂眼,眼神柔軟許多,煙沒抽完就被他摁滅,良久他才道:“不知道,得她愿意嫁給我。” 林莫如笑了。 “早點讓我見見。” “好。” 沈烈答應得很快。 — 陳靜安沒想過那么快見到沈烈mama。 第一眼腦子里就冒出風情萬種這個詞,她著旗袍,凹凸有致的身形,烏黑的發盤成松散的發髻,一顰一笑都是風情,臉上有著并未刻意掩藏的細紋,但狀態很是松弛,整個人看起來很年輕。 “靜安,陳靜安,”沈烈在兩人之間介紹,“我媽。” “阿姨好。” 陳靜安禮貌打招呼。 “你好,靜安,我以后可以這么叫你嗎?”林莫如彎唇笑笑。 “當然可以,阿姨。”陳靜安感覺到的自己的緊張,她還沒做好準備,沈烈一句他mama在附近,想見她,他們就過來了,她甚至沒問過見男朋友父母應該注意什么。 林莫如皺皺鼻翼,有些俏皮意味:“是不是緊張到大腦空白?不要怕,我也很緊張。” “您緊張嗎?”陳靜安難以置信。 林莫如認真點頭:“緊張啊,其實我還有點社恐。” 相處幾天下來,陳靜安沒發現她半點社恐的痕跡,反倒感受到了社交悍匪的氣息,她性格明媚開朗,不拘一格,去哪都能跟人聊幾句,從南到北,從國內到國外,毫無障礙。 兩人一見如故,林莫如感嘆自己沒有女兒,她很早就像這樣拉著女兒逛街買東西,吃飯拍照做美容,她充滿活力好像永遠不會累,倒是陳靜安時常覺得自己體力不支。 購物花的是沈烈的錢。 他坐辦公室內,看見手機里發來的銀行短信,一條接著一條,像是sao擾的轟炸短信。 沈烈問陳靜安在哪,什么時候結束,到時候過來接她們。 陳靜安發來地址,說還有一會。 到下班,沈烈過去接人。 刷卡信息幾十條,最后,陳靜安拿出一條給他買的領帶,沒了。 “沒了?” “沒了。”陳靜安很坦誠。 林莫如輕嗤一聲:“有就不錯了,做男人最重要的是知足常樂。” 沈烈什么也不缺,但缺陳靜安送的,他這會兒表現出錙銖必較的意思,討價還價希望下次領帶可以多一條。 要求不高。 陳靜安欣然應下,表示下次一定。 林莫如短暫的在淺灣住下,在陳靜安以前這的房間里,由于兩人過于契合,當晚睡一個房間,聊好久的天,林莫如問陳靜安跟沈烈是怎么開始的,陳靜安想了下,還是毫不保留的全說出來了,沈烈做的那些混蛋事,林莫如聽愣了,大罵混蛋。 “對不起,都怪我,我沒教好兒子。” 陳靜安笑了下:“都過去了。” 那時候的她,也不會想到后來會發生這么多事。 林莫如還是覺得抱歉,但又覺得自己責任更大,她當時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忽略掉年歲尚小的沈烈也需要她,久而久之,他越長大越漠然,她再想接近已經很難,直到他回國,這問題一直無解。 她一直以為她跟兒子的情分就這樣了。 沒什么可怨的,她應得的。 林莫如從來想過,自己還能有機會,修復這段關系。 這個機會,是陳靜安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