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烈 第88節
唔。 整只耳朵燒紅起來。 “嗯,可以嗎?”沈烈聲音低沉如斯,緩緩的,又裹挾著顆粒感。 陳靜安張口,喉嚨里被火燎過,聲音從齒縫里溢出來,一個不成調的嗯字。 “睡誰的床?” “……我的。”陳靜安哽咽。 沈烈眼里的癲狂才有所紓解,是所有的等待與沉寂,都有了最好的結果。 今晚,這張床承受了不該承受的磋磨。 陳靜安困乏的很,忘記怎么清理,她像參加了一場漫長的馬拉松,抵達終點的同時,身體也耗盡所有的力氣,四肢酸軟,感受著他的溫度,就這么睡過去。 早上醒來,依然是相擁的姿勢。 四目相對,他像是醒來很久,一直在等她。 手被扣住,掌心燙意讓她瞌睡全沒,清醒的不行。 “好餓好餓。” 陳靜安企圖喚醒他可能不多的良知。 沈烈低笑,俯身說一些“喂她吃”之類的dirtytalk,她跟他向來不是一個等級,被吃干抹凈已是定局,如果不是太餓,她想今天她可以睡到晚上去。 連續兩天都沒怎么出過房間。 餓了就點外賣,中途,沈烈去丟過垃圾,而她甚至沒怎么下過床。 好在周末過去的很快。 還債進度得以暫停。 — 又過幾天,陳靜安被告知有人找,對方是個年輕漂亮女生,穿衣打扮不俗,但面孔陌生,她并不記得她們有什么交集。 易秋摘下墨鏡,微微一笑:“陳小姐你好,我是蘇念深的未婚妻,易秋。” 陳靜安皺眉,不太舒服:“有什么事嗎?” “我知道我這么來找你有點突兀,但我是真的沒有惡意,如果陳小姐方便話,能多能換個地方聊幾句。”易秋標準鵝蛋臉,小鹿眼睛,說起話時并沒有盛氣凌人的驕橫,語氣也很禮貌。 “對不起,不太方便。” “是關于沈烈的事,你就不想知道?” 陳靜安遲疑半晌,跟團里說一聲,拿包出來。 易秋眉眼彎彎:“我其實以前挺想學古箏的,可惜,手指太疼了我沒堅持,最后學了鋼琴。” 她看起來不太設防,換了茶樓后,她心里想的什么,也都說出來。她跟蘇念深是家里安排,她覺得對方長相還蠻符合她審美,長得帥,雖然是個私生子,但他身體里流的一半血液姓沈,又得偏愛,即便這樣,也是他們易家高攀,無論怎么看,她都沒有拒絕的理由。 易秋托著臉,看向陳靜安:“我查過你,見你之前,我覺得你可能是那種撈金的女人,說實話我連錢跟卡都準備好了,跟你做個姐妹什么的應該不是難事。見了后,感覺錢和卡都沒什么用了。” 該怎么形容這種感覺。 氣質嫻靜清淡,有點脫俗,卻又不至于目空一切的清高,就恰到好處,她還蠻欣賞的,也有點明白,為什么沈烈對她情有獨鐘。 “沈家的事,我不清楚,也不想參合。” “明白。” 易秋笑笑:“你當我這次,這是向你示好?畢竟婚禮已經定下來,我很快就嫁進沈家。” 她給陳靜安倒茶:“眼下的情況是,沈烈不得喜歡但是有實權,蘇念深呢,有偏愛但無實權,我跟他都是沒什么野心的人,偏安一隅就好,沒有要跟沈烈爭什么,不如一起合作共贏。” “易小姐,我說了,我不想參與這些事。” “就算現在你不想,以后也不得不吧,如果沈烈有意娶你,你覺得沈叔叔會同意嗎?” 陳靜安唇微動:“我沒有想過。” “沈烈呢?他為你,可是拒絕過聯姻,就因為這件事,差一點被打發去國外流放,最后還是沈二叔出面,才只是降權處理。”易秋感覺到她出神,繼續道:“你知道沈叔叔有多不喜歡這位兒子嗎?” 陳靜安眼里情緒復雜。 易秋神秘一笑:“這不是什么秘密,知道的人很多。蘇念深mama跳樓自殺的那天,沈叔叔差一點殺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一個女人的死引不起什么軒然大波,何況她身份只是見不得光的情人,但她死的時候很微妙,在對方還愛著并留有愧疚的時候,與他兒子單獨相處過后,以一種慘烈的方式結束掉生命。 沈敬琛過去時,沈烈還在房間里,像是無事發生,依然低頭拼著航母模型。 見到他,叫了聲爸爸。 沈敬琛蹲下身,問他跟那位阿姨說了什么。 沈烈平靜反問哪位阿姨? 沈敬琛雙目赤紅,理智在崩塌,他重新問一遍,語氣里壓抑著狂躁。 “是那位讓mama傷心的阿姨嗎?”沈烈問。 沈敬琛只是盯著他。 沒得到回應的沈烈撐著手去翻找零件,找到一個,跟圖片不符又丟掉,在他看來,那位阿姨的遠不如他一顆零件重要。 事情也發生的突然。 沈敬琛直接暴走,將兒子提起來,窗戶被粗暴推開,沈烈上半身被推出窗外,只需要放開手,他就能掉下去,這樣高的樓層,他不可能活下去。 “我再問一遍,你跟她說了什么?” 沈烈被嚇到只剩尖叫。 “說!”沈敬琛怒喝。 “沒有,爸爸,我害怕,爸爸,我害怕!”沈烈也不過六歲,驚慌失措,一直在求饒,他甚至不敢掙扎,能支撐他重量的,只有沈敬琛的手臂。 “我問你,你說了什么?” “說不說?” “怎么死的不是你?” “……” 沈母趕到,雙腳被嚇軟,后來對峙許久,沈烈被放下來,再后來,母子倆出國,沈母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易秋將當年的事原封不動說出來,她后來聽到,還蠻可憐沈烈的。 “沈叔叔恨他,到現在也一樣,父子倆關系永遠修復不了。我們兩邊合作,你也只需要讓沈烈給我們一條活路,以后,他要娶你,我們也會給予幫助的。” “……” “易小姐口才這樣好,不如親自游說我?”包間的門被推開,沈烈突然出現,頎長的身形,漫不經心地掃過一眼來,壓迫感跟著壓下來。 易秋愣住,面色蒼白。 陳靜安怔怔,她現在心情復雜,剛聽到的故事還沒來得及消化,他人已經在她眼前。他碰了下她的臉,涼涼的,他脫下外套讓她穿上,對她而言太大,襯得身形更加纖細,沈烈將外套收緊:“誰叫你都敢赴約,也不怕被賣了?” 領口收緊了點,剮蹭脖頸,像是小懲。 “沈總,一點誤會,我只是想跟靜安認識,畢竟以后總要有往來。”易秋喝茶掩飾著尷尬。 沈烈甚至沒抬眼:“為什么會有往來?” “婚約不是將近嗎?我對靜安也是真喜歡,我跟念深肯定是同意靜安進沈家的。” 沈烈極淡地笑了下,寡淡到只剩諷意,他慢條斯理地拉開在陳靜安身邊坐下:“你跟蘇念深?” “是……” “算什么東西?”沈烈單手撐著茶桌。 易秋有些薄怒,努力克制:“沈烈,你別忘了他也是你爸的親兒子,你能有的,他也能有,沈叔叔有多看重他,你不會不知道。” “我建議你現在滾。” “再有下次,就帶著你們易家一起。” 沈烈扣動著指節,斯文面孔下,語氣再平靜也掩蓋不了語義上的無禮,他也就在陳靜安身邊,還能克制一些,擔心嚇著她,畢竟他剛被允許睡床還沒幾天。 “沈烈!”是真生氣,她從來沒被這樣對待過。 “滾。” 易秋再氣也沒失智,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還是有分寸的,她憤懣不平地從包間踏出去。 房間的門重新被關上,眼下,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陳靜安張嘴,想說點什么,到喉嚨里又卡住。 “不如讓我先說?” 沈烈往后靠:“她說的是真的。我的確不受父親待見,他也的確恨我,我們關系無法緩和,我坐在如今的位置上,也是他迫不得已,他喜歡女人生的兒子還太小,老爺子那輩是多年摯友,他迫于壓力召我回來。” “他恨我,也恨沒能殺了我。” “我沒有你看起來的無所不能,我現在有的一切,隨時都能被收回。” “……” “聽到這些,你是不是又想推開我?”沈烈扯唇,自嘲式的。 他太清楚,陳靜安從小到大生活的圈子有多簡單,愛她的父母,真心相待的朋友,敬重的師長……干凈單純,她要的很簡單,性格安定內斂,要的是相濡以沫,一日三餐。 早起,各自上班,下班一同吃飯,看電影演出…… 這些天,像鏡中花水中月。 偷來一樣。 “沈烈。” 陳靜安看著他:“對不起。” 聲音很輕很輕。 提分手時,陳靜安說過挺多傷人的話,最傷人的大概是那句,他是想她也落得余聲聲小姨那樣的下場嗎。他那時忽然沉默,看她許久,最后放她離開。 她是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