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陳靜安在樓上練琴，她將琴房的窗戶打開，雨聲淅瀝，跟琵琶聲混合，有種別樣味道。

    陳靜安聽到樓下的有引擎聲。

    停下起身過去，倚著門邊，雨幕里停下輛黑色賓利，沈烈撐把黑傘從車?yán)锍鰜恚瑐阊卣谧∧槪鞣P挺，身形頎長。

    無端端的，就這么看了會。

    大概察覺到視線。

    傘沿往上抬起，四目猝不及防相對。

    陳靜安來不及躲，只能掩耳盜鈴般低頭垂眼，盯著腳尖，一切只是本能反應(yīng)。

    車開走。

    再抬頭，沈烈還在，兩個人的視線隔著雨幕對上，他似有似無的弧線。

    有種淺淺的悸動。

    —

    很早開始，群里師姐師兄們就提出要一塊吃頓飯，時間很難對上，這次開學(xué)能到場的七八成，機會難得，就由老師周正卿組局一塊吃頓飯。

    陳靜安跟著老師過去。

    見著面，見著周正卿都得規(guī)規(guī)矩矩叫聲老師。

    周正卿笑：“這么嚴(yán)肅作什么，我又不吃人?！?/br>
    最早被周正卿教過的，現(xiàn)如今都已經(jīng)帶自己的學(xué)生，時常會跟自己學(xué)生說起，自己曾有位嚴(yán)師，是不吃人，但打人。

    而且是戒尺打手心，古板又嚴(yán)厲。

    時間過去再久，往日留下的陰影還在。

    陳靜安在周正卿身邊，挨個叫人，她輩分最小，每一個都要叫到，周正卿扭頭笑問她準(zhǔn)備叫到什么時候去，眾人笑起來，氣氛瞬間輕松，一行人才往餐廳里走。

    餐廳選擇用了些心，還是師兄動用關(guān)系才預(yù)約到的地方。

    陳靜安跟師姐們在后，師姐問她未來打算，畢竟已經(jīng)大四，畢業(yè)在即，有很多東西要考慮。

    她也沒想好，從一開始只是想好好彈琵琶。

    聊天忽然中斷。

    前面遇著一行人，有人認(rèn)出周正卿，笑著打招呼，笑意浮于表面，尊稱周正卿是老藝術(shù)家。

    最后視線落在周正卿身后，頗為詫異：“都是學(xué)生？”

    “嗯?！?/br>
    周正卿表現(xiàn)很冷淡。

    對方胖圓的臉，扯扯唇，說難得還有人愿意學(xué)，話沒說完，又有人來，他眼前瞬間發(fā)亮，舉起手喊了聲沈總。

    姓沈的很多，被稱作沈總的也不會少。

    她還是下意識看過去。

    來人的確是沈烈。

    就如第一次見面一樣，他走哪身邊都是一堆人，神情清冷，漆黑目光掃過她，稍頓，陳靜安神色慌張，她先一步偏開視線，余光里，沈烈從她身邊走過，雙腿修長筆挺。

    那人也跟著迎上來，話語恭敬謙卑，喋喋不休。

    “周老?！?/br>
    沈烈不僅沒搭對方話茬，甚至連一個眼風(fēng)也沒給，徑直跟周正卿攀談起來。

    周正卿神色有所緩和，多說幾句。

    被晾在一邊的人有些意外，他不知道沈烈認(rèn)識周正卿，目光掃過周正卿身后的學(xué)生，若有所思。

    “那好，我就不打擾您跟學(xué)生相聚。”沈烈道。

    談話這才結(jié)束，服務(wù)生示意繼續(xù)往前，帶著他們?nèi)グ鼛奈恢?，胖圓臉不以為意笑笑，走至沈烈身邊，招呼著進(jìn)包間。

    兩個人擦肩而過。

    飯局上都是許久未見，聊得熱絡(luò)，周正卿被哄得很高興，他年歲已高，面見一次少一次，作為學(xué)生都很珍惜。

    師兄們?nèi)栽谙蚶蠋熅淳疲苷鋭t以茶代酒。

    陳靜安則跟幾個師姐出來上洗手間，洗手回包間時卻被人攔住，然后是那位胖圓臉走來，端著笑臉，邀請她們?nèi)グg露個臉。

    沒別的意思，這些天，他什么招數(shù)都用了，沈烈一直興致缺缺，他絞盡腦汁，想要投其所好。

    他倒是不知道沈烈對民樂有興趣。

    “我對周大師仰慕許久，也知道以我這樣的身價不可能請得動他老人家，想請幾位彈一曲，讓我們這些俗人也沾染沾染藝術(shù)。價錢隨便開，琵琶我都讓人準(zhǔn)備好了?！?/br>
    這提議怎么聽怎么荒唐。

    學(xué)姐們回絕的還算客氣，出來有段時間，處事圓滑許多，知道對方的確是有點資本，不好明面得罪。

    連他都得罪不了，里面的就更不好說。

    年紀(jì)最長的學(xué)姐站出來：“我去怎么樣，里面有幾位還算熟悉，我進(jìn)去打個招呼，你讓我?guī)熋盟齻兿然厝??！?/br>
    “也不是不行。”

    “我去?！标愳o安被學(xué)姐們護(hù)在身后，忽然開口。

    胖圓臉目光在她臉上流轉(zhuǎn)，見她眉眼清清冷冷，心里有幾分意動：“行啊，一塊？”

    “好?！?/br>
    學(xué)姐讓其他人先回包間，也不用跟周正卿說，免得破壞氣氛，她們這邊幾分鐘的事，要幾分鐘還沒出來，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她握住陳靜安的手，低聲說不用怕。

    陳靜安其實不怕，她只是有些緊張，她這樣做的動機不純，沈烈會猜到，只是不知道他會不會讓自己如愿。

    —

    包間的門被推開。

    胖圓臉率先進(jìn)去，跟在身后的還有兩位。

    “知道沈總無聊的緊，光吃飯談生意也無趣，不如聽點曲子陶冶陶冶情cao？”

    沈烈抬眼，見著最末的人，抱著琵琶，身影纖細(xì)，一雙水眸望過來。

    “沈總想聽什么，我們都是外行不了解?！迸謭A臉討好問起。

    沈烈與他對視，眼底深邃漆黑。

    片刻，沈烈扯唇道：“宋總喜歡聽什么？”

    “我沒聽過這些，就是個俗人，我平時就愛唱點歌，什么愛拼才會贏……我就不多說，讓沈總笑話我了。”宋總連粵語都扯出來。

    “就這首?！?/br>
    “啊？”胖圓臉作了個詫異表情，扭頭問：“會彈嗎？”

    “……”

    沈烈向后仰靠，扯唇很輕笑了下：“看她們作什么，是你唱?！?/br>
    “我唱？”胖圓臉驚詫。

    作者有話說：

    家里最近有點事，周六還是不一定能更，抱歉哦，忙完都會補起來

    第44章

    ◎開閘◎

    “沈總開玩笑了, 我粗人一個人，聲音跟公鴨嗓一般，就不獻(xiàn)丑丟人了?！迸謭A臉訕訕笑兩聲。

    沈烈沒再說話，眼里清冷淡漠。

    胖圓臉笑意越來越僵, 視線掃過在座的其他人, 要么無動于衷, 要么有意避開他視線，都沒有要出聲的意思。

    誰也犯不著因為他, 開罪沈烈。

    “不想唱？”沈烈問。

    在座的都是圈子內(nèi)的人, 何況還有些助理或者下屬，現(xiàn)在還有兩位被他拉過來的兩個姑娘, 唱，這面子丟到家, 他淪落成笑柄, 不唱, 得罪沈烈, 別說前面投的打水漂，往后都很難混。

    胖圓臉?biāo)餍曰沓鋈?，咧嘴笑笑：“那行，既然沈總想聽，我也就厚著臉皮唱一? 但一個人唱實在沒意思, 我請兩位美女伴奏?！?/br>
    有人拿來琵琶。

    還沒接，沈烈道：“給兩位小姐兩個位置, 如果沒其他事著急走的話, 不如一起坐下來一起欣賞下宋總的獨唱?！?/br>
    話里的意思很明了, 遞琵琶的人動作一頓, 只好望向另一個人。

    胖圓臉艱難吞咽：“沈總……”

    “不想唱么？”沈烈臉上帶笑，甚至有那么點善解人意的味道。

    “不是，我……我這不是怕唱的不好，怕影響您的胃口，那我就真的該死了?！?/br>
    “是你說無聊，記得嗎？”

    “……”

    胖圓臉抽出方巾，擦過額頭上的汗，騎虎難下：“好吧，既然沈總不介意，我就獻(xiàn)丑了。”

    “小齊，送兩位小姐出去?！?/br>
    送琵琶的人伸手示意。

    陳靜安眸光安靜，聲線清泠泠的：“如果不打擾的話，聽完再走吧?！?/br>
    她很淺地彎唇，一個禮貌又人畜無害的笑容。

    學(xué)姐感覺意外，又覺得未嘗不可，有些人就愛仗著有點臭錢為非作歹，到底天外有天，現(xiàn)世報來的這樣快，誰不覺得暢意。

    沈烈視線掠過，若有似無地笑：“給兩位小姐加位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