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烈 第6節
轉眼,秦宜年調往濱城已經半個月,工作剛上手,因為之前沒做過,再加上需要梳理各方關系,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如今理出點頭緒后,才顧得上跟陳靜安匯報情況,感嘆那里如今什么都好,只是沒有她也就沒什么意思。 “看著瘦了,難為你每天學校醫院兩頭跑,我這周末回來,怎么著也得養回來。” “不忙么?如果工作脫不開就算了。” 秦宜年笑:“看來只有我想你,某些人是沒心肝的,根本沒想過我。” 陳靜安改口說是想的。 秦宜年在那邊嘆氣:“好想現在就抱抱你。” 這話是真的,來濱城后,明里暗里的應酬,都少不了漂亮女人作陪,他都是以自己有女友拒絕,剛開始對方以為他京城來的公子哥眼光高沒瞧上,削尖腦袋找來臉蛋跟身材都一絕的姑娘,秦宜年仍是原話拒絕,后來被調侃是位好男人,為女友潔身自好,他也頗為得意,將原話說給陳靜安聽,討要褒獎。 陳靜安唇畔含笑,聲音溫軟:“嗯,夸你。” 濱城忽然進入雨季。 秦宜年讓司機開車過來,他在樓下等,雨水交織,他看見一道纖細身影跑過來,拿包頂在頭頂,另一只手抱著畫框,護在身前,因此她跑得吃力,雨水打濕她裙擺,白色單鞋沾上泥,腳踝被凍紅。 女生跑來躲雨,額前的碎發也濕掉,一縷一縷貼在面頰上,有些狼狽地抖落包上的水,出于禮貌,秦宜年并沒直視對方以免讓人尷尬,只是余光里,女生面孔越發熟悉,他如遭雷擊,扭頭看清楚對方的臉,才確定自己沒認錯。 也許目光太過炙熱,女生回過頭跟他對視,杏眸微怔,同樣有些意外,眼底濕潤透亮,像是也淋了這場大雨。 喉嚨像被人掐住,秦宜年晦澀艱難輕聲問起:“你……還好嗎?” 徐若晴盯著他,微微一笑:“我如果說不好,你會愧疚嗎?” — 周正卿出院后,陳靜安的生活更單調,大部分時間用來練琴,偶爾也會在阮靈軟磨硬泡后去學校附近吃飯逛街。 被系主任單獨叫去是周五,主任簡明扼向她提到有資方想要請學校推薦學生拍攝一支廣告,以傳統文化作背景,需要民族樂的學生,從某種層面上來說,也算是宣揚民族文化,而且對方開出的報酬豐厚,是難得的機會。 “你形象好,專業能力又過關,我跟周教授都推薦你。” 陳靜安沒直接答應,問清楚后才知道資方姓沈,而這次合作只是開端,往后可能有更多機會。 系主任很看重這次合作,因此極力想讓她接下。 機會是難得。 但陳靜安腦子里沈烈的身影一閃而過,就算上次想清楚對方對她沒那種想法,她也想盡量避開。 她只能以演出練習任務太重,并且身體不舒服為由推辭。 系主任皺眉,也沒有執意讓她同意,略沉頓片刻:“這樣吧,這次說得也突然,你回去再想想,我是希望你能接下的,這件事也是周教授牽線,你作為他的關門弟子,總不能不支持。” 從主任辦公室出來,阮靈在樓底等她十來分鐘,走過來挽住她手臂好奇系主任說什么。 陳靜安將廣告的事簡述一遍。 阮靈伸手探她額頭,語氣夸張:“你是不是在發燒,五位數的廣告費你不想去?多好的機會啊,你長得這么好看,要是被導演看上,選個秀出個道,我還彈個什么琴啊,直接當你經紀人!” “我實在沒有這方面的想法。” “那請你現在有!”阮靈語氣堅定。 但陳靜安只是表面清冷溫柔,實際性子倔,她父母是大學教授,家里條件也算富足——經濟與精神,耳濡目染下,她性格溫吞,卻也有自己的追求,不是只一味追求金錢的數額。她一旦有主意,就很難被說服。 阮靈磨很久,最終不得不放棄,念頭一轉:“要不然我替你去?這么多錢啊我心動死了!” 而且她長得也不差,從小到大也算是小美女,面對鏡頭拍廣告,她也有那份自信。 “你想去嗎?你想去我跟系主任說。” “想去啊!就是不知道行不行,行的話我請你吃大餐!” 陳靜安看她這么激動,也笑笑:“我試試。” “好!但是靜安,你必須得陪我去。”阮靈親熱摟著陳靜安,靦腆笑笑,“我一個人去還挺怕的。” 陳靜安跟系主任說了,系主任在見過阮靈后也點頭,叮囑幾句,就將這事交給她。 過程很順利。 周日,陳靜安一大早陪阮靈過去,她沒進去,只在附近咖啡店找位置等,給阮靈加油打氣,看著她挺胸抬頭,雄赳赳邁步進入寫字樓。 寫字樓頂層,助理紀弘推門進入匯報京大音樂學院的學生來了,聞聲沈烈抬眼,身體往后仰,放松地靠上椅背,眉心舒展,唇線有細微扯動,在聽到紀弘補充來人不是陳靜安,而是另一位女學生時,靜默半秒,而后喉嚨里溢出聲輕哂。 身體往前傾,窄腰貼著桌邊,他散漫、懨懨地支著眼皮,骨節分明的指間捏著支鋼筆,轉動玩弄。 紀弘解釋:“聽說是因為陳小姐身體不舒服。” “重病么?” “……這倒是沒說,看樣子挺嚴重。”紀弘硬著頭皮道,他感覺老板不太愉悅,但也沒顯露多少,看不出是什么情緒。 沈烈支著下顎,面色沉靜如水。 過會,他也只是嗯了聲。 有時候,獵物機警些也不是什么壞事,捕獵的過程反倒生出點趣味。 作者有話說: 需要好多好多熱情的反饋!!!我好怕寫的不夠味兒。 感謝小蘇愛看書*10營養液 第6章 ◎你欠我一份人情(修)◎ 半個小時后,阮靈發來消息,她過了,當場簽下合約,對方會在兩個工作日內支付百分之二十的定金。 出來時腳步都是輕盈的,嘴里嚷著現在就要請吃飯。 但拍攝過程并不順利,阮靈吐槽自己大概沒什么天賦,一個鏡頭要反復拍上十幾次,她心情忐忑,感覺挺對不起工作人員,對方一再安慰她并沒關系,她心理負擔反而更重,焦慮到整晚睡不著。 痛苦、煎熬,阮靈陷在情緒里出不來,大哭一場,紅著眼說錢原來這么難掙。 陳靜安擔心她的狀態,開解無果,只好建議她跟對方負責人談談,看能否解約,支付一定的違約金也是可以的,阮靈不甘心,她想再試試。 既然阮靈堅持,她也沒有再多說,跟往常一樣背上琵琶,去練習室。 當天晚上,阮靈沒回來。 陳靜安打電話過去,沒人接,又問過共同朋友,對阮靈的去向并不知情,已經近十點,拍攝早該結束,阮靈也是外省人,市內的朋友不多,再想到她這幾天狀態不好,陳靜安擔心阮靈出事。 最后一通電話,阮靈的手機關機,她坐立不安,打車去了攝影棚。 攝影棚搭設在五星酒店禮堂內,阮靈曾給她發過定位,她找過去,被酒店工作人員告知,拍攝早已經結束,禮堂已空,沒人。 陳靜安只好詢問對方有沒有注意到一個瘦高鵝蛋臉的年輕女孩,推著古箏箱,應當極具辨識度。 “不清楚,這里出入的人太多。”工作人員道。 “能看一下監控嗎?” “抱歉,這涉及到隱私,個人是無法查看。” 陳靜安也清楚,但阮靈失聯的時間不足以報案,她沒其他辦法:“能通融下嗎?我朋友最近狀態很差,我怕她出事。” 工作人員:“抱歉,真不行。” “好,謝謝。” 出酒店,陳靜安沒離開,她想不到阮靈能去哪,沒主意時想到秦宜年,他認識的人多,或許可以找人幫忙,讓酒店破例一次。 但,秦宜年的電話一直沒通,她才驚覺兩個人的通話在星期三,已經三天沒聯系,他說好周末回來也沒消息,想必新工作過忙沒時間,又或者其他原因,陳靜安不愿去深想。 春夜里,風里裹挾涼意,粘附皮膚滲入骨髓,出來太急,陳靜安只隨手拿得針織外套,腳下踩著的帆布鞋,她拉緊外套,無比希望下一秒阮靈的電話打來。陳靜安問過隔壁宿舍的同學,阮靈沒回去。 能去哪呢? 陳靜安單手握緊手臂,手指骨節被凍得泛紅,無助茫然,秦宜年一直沒回電話。 直到幾輛車平穩緩慢駛來,酒店侍應生打開車門,余光里,陳靜安看到張熟悉的面孔,驚詫之余,又生出點不該有的念頭。 她想找沈烈幫忙,似乎有些厚臉皮。 但他就像此刻,她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一同進酒店的,不止沈烈一人,他的車在末尾,先下車的幾人停下駐足,目光望向一處,夜風忽然吹緊,沈烈下車,眼闊深邃,感知到冷意,單手系上一顆外套扣子。 幾人并未直接進去,說話寒暄,有人喝醉,紅光滿面,打過招呼后才在助理的攙扶下進去。 酒店的光是白熾的冷色調,沈烈挺拔的身形籠罩其中,他始終不冷不淡,冷熱適宜,在光影交錯的熱鬧里,他既能將自己置入其中,也能輕易置身事外。 他始終游刃有余。 陳靜安陷在陰影里,心情復雜,望過去又默默地移開視線,來回幾次,唇越咬越重,遲遲下不了決心。 對方甚至都不一定記得她。 唐突上前,然后請人幫忙……只是想想都覺得尷尬。 時間越來越晚,阮靈還沒消息。 人陸續進入酒店。 沈烈偏頭跟身邊人說話。 再多一秒,他進去,她將再無機會。 風赫赫作響,陳靜安深吸一口冷氣,臉面暫時擱置一邊,她朝光亮的位置走去。 “沈先生。” 輕到剛說出來,就被風吹散掉。 她許久沒開口,嗓音干啞細微,下意識做了個細微吞咽動作,而后挺直腰背,重新鼓起勇氣再叫了聲。 “沈先生。” 陳靜安走進光里,在他幾步距離的地方停下,神情稍顯局促。 之后會怎么樣,她來不及去想。 談話聲止住,有視線先看過來。 沈烈聞聲偏頭,與她的視線對上,冷眸漆黑,很難說那里面有點什么情緒,如同看一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