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平安夜
今年冬天的雪來得格外早,室內的暖氣長久恒定地供暖,元滿安靜地躺在床上,心卻一陣陣地發涼。 枕巾濕乎乎的黏在臉上,鼻子堵得難受,她翻了個身將臉貼在沒有打濕的地方繼續躺著。 枕邊的手機屏幕在這個時候亮了起來,她拿起看見了蕭咲發來的消息:“下雪了,明天去不去吃火鍋?” 眼睛里熱氣蒸騰,很快就看不清屏幕上的字了,她手抖著打下回復:“這段時間想安心備考,不去了。” 隨后她點開了瀏覽器,查詢了一下確認考場后是否還可以更改填報院校,得到了答案后她按滅了手機,將臉埋進了抱枕里。 溫暖寧靜的雪夜里,哭聲漸漸消匿。 今年的冬天,似乎要比往年要更冷一些。 考試結束那天是平安夜,走出考場時元滿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發揮穩定。校園里來往的都是挽著手的小情侶,抱著花的,拎著蘋果禮盒的,多得晃眼。 她攏了攏圍巾,走下最后一個臺階時被人從背后猛地抱住,嚇得她小小地驚呼了一聲。 回頭看去發現是蕭咲,他臉頰微紅,因為元滿要備考,所以有快一個月的時間他沒來打擾她。知道她今日考試結束,他忍不住了才跑到學校來找她。 “滿滿,考得怎么樣?”蕭咲抱著她,在她臉頰上親了兩口,有些激動地問。 元滿緩過神來,點點頭:“題目不難,應該很穩。” “肯定考的很好,我知道的。”蕭咲笑得開心極了,抱起元滿轉了兩圈。“你那么聰明,肯定能考第一名。” 元滿沒說話,情緒并不高漲。 “去吃飯?白彧在車上等。”蕭咲將元滿抱在懷里,根本不在乎周圍學生的眼光。 元滿沉默著點點頭,隨后開口:“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走。” 她有點不開心。 喜悅過后,蕭咲發現了不對勁,他將元滿放了下來,看她將手插進了大衣口袋里,神色淡淡地朝他開口:“走吧。” 白彧坐在駕駛位,副駕上是毛絨絨的元宵,它已經從一只小團子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發面饅頭,體重即將突破四十斤。元滿被元宵的長rou速度震驚了,看著它熟練地往后座撲過來,擠在自己和蕭咲中間撒嬌。 平安夜吃飯的人很多,蕭咲在點菜,白彧買了兩個冰糖蘋果,一個給了元滿,一個喂元宵。 “好吃吧,甜吧?”白彧拿著冰糖蘋果給元宵舔,笑嘻嘻地揉它的腦袋。“我才是你親爹吧?你看你爹成天當甩手掌柜……” 他說著便抬眸看向坐在一旁的元滿,見她拿著蘋果在發愣,白彧開口:“嘿,小滿滿,想什么呢?這室內溫度高一會糖都融化了哦!平安夜吃蘋果,平平安安,快啃一口。” 元滿看著蘋果外面裹著的紅紅的糖漿,舉起來舔了一口,好甜。糖殼已經有些濕乎乎的了,她張嘴咬了一口,里面是微酸的脆蘋果,混合著甜膩的糖殼,頂得她上顎有些疼。 蕭咲點完菜回來在元滿身邊坐下,看著她盯著被咬了一口的蘋果發呆,嘴角還有紅色的糖漬,他拿過也啃了一口,隨后將蘋果放在一邊:“吃一口圖個吉利就行了,真難吃!” 白彧瞥了一眼,不服氣地說:“我看元宵很喜歡啊!” “你別給元宵吃了!全是色素!”蕭咲這才發現元宵已經啃了小半個蘋果了。“你看它嘴巴邊上的毛都染紅了!” 蕭咲和白彧在包廂里吵嘴掐架,元宵興奮地在兩人腳邊跑來跑去。 只有元滿安靜地坐著,盯著眼前的碗筷發呆。 連白彧都看出了元滿的不對勁,他朝蕭咲努努嘴,識趣地牽著元宵走出包廂:“我帶元宵去洗洗臉。” 包廂里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蕭咲在她身邊坐下,試探著開口:“滿滿,怎么了嗎?” “沒事。”元滿搖搖頭,臉上沒什么情緒。 蕭咲將人抱起放在腿上,有些擔心:“你有事兒,你不開心,滿滿,怎么了?” “可能是考完了試,有點……有點迷茫吧,不知道之后該做什么。”元滿寥寥敷衍著,手指絞在一起。“要等到明年二三月份才會出成績,四五月份復試,我在想要不要找份兼職做一做。” 知道她在說假話的蕭咲沒有戳穿,他將元滿的兩只手包住,語氣溫柔:“滿滿,有什么事要跟我說,好嗎?你要是覺得待著無聊,那就找一份輕松一點的工作先做著,要是你想待在家里也可以,正好多陪陪元宵。” 元滿低低地嗯了一聲。 她不愿意說話,蕭咲心口發酸,貼著她的臉小聲呢喃:“寶寶,到底怎么了?為什么不能告訴我?是……有人欺負你嗎?” 元滿睫羽一顫,她搖搖頭,然后慢慢抬眸直視著蕭咲的眼睛,開口問道:“那你呢?笑笑,有人欺負你嗎?” 蕭咲在剛進封御的時候很受欺負,元滿見他時總能發現他身上有傷,所以每次見面元滿都會在包里備著藥膏。后來蕭咲賺的錢多了,名聲大了,每個人見了都要低頭喊他一句蕭哥,過往那些不體面的經歷也都隨著時間而煙消云散了。 只有元滿沒有忘記。 可她為現在的蕭咲感到開心,他不用餓肚子,不用因為買不起棉服而感冒,他賺了很多很多錢,買了喜歡的車子,喜歡的房子還有過往都不敢想的奢侈品。 最重要的是,他不會再被人欺負,不會受人排擠,也不用再挨打,不會再帶著傷睡覺,因為他賺了很多錢。 可直到那天,元滿才猛然發現,這一切都有可能還在發生。 漾漾的那些話,是真是假,她并不在意,就算不是封疆提前安排的,就算是真的,那她相信蕭咲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她當時沒忍住眼淚,是因為她害怕,蕭咲會不會跟漾漾一樣,因為她的原因而挨打? 蕭咲被元滿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虛,他強扯了一個笑容:“誰敢欺負我啊?你看我現在是那么容易被欺負的嗎?除了你可以欺負我,沒人可以。” 元滿眼睛發熱,她低聲確認:“真的?” “當然呀!”蕭咲心慌得厲害,他擔心元滿知道了些什么,又擔心自己露餡,所以別開眼睛去舔她嘴角的糖漬。“寶寶你在想什么,吃毒蘋果吃傻了?” 膩人的甜味在唾液的融合下變得沒那么難以接受,蕭咲的舌頭頂開她的唇,去挑弄她的舌尖,津液攪動的聲音在房間里響起。蕭咲的呼吸開始變得粗重起來,他的手抵在她腰后輕揉,室內的溫度漸漸高了起來。 直到門被推開,白彧一臉懵逼地低呼了一句:“我cao……” 隨后他趕緊牽著元宵往外走,一邊關門一邊嘀咕:“哄人就哄人嘛,咋還親上了,我還餓著肚子等飯吃呢……” 元滿的耳朵尖都紅了,眼睛因為親吻而水汪汪的,她害羞地抓緊了蕭咲的衣服。 蕭咲將她嘴角的水漬都舔干凈,低聲哄她:“好了就親親而已,看到也沒什么,我一會出去揍他一頓。” 之后整頓飯,元滿都是埋頭苦吃,不敢去看白彧的臉。 吃飯的時候天下起來大雪,回去的路不好開,只好就近找了個酒店下榻。 蕭咲去洗澡了,白彧從套房的次臥走出來坐到正在看電視的元滿身邊,他朝浴室那邊打量了一下,小聲開口:“小滿,你最近有找漾漾玩嗎?” “沒有,因為前段時間一直在專心備考,所以沒找過他。”元滿說完,側頭看著白彧。“怎么了嗎?” 白彧訕笑著搖搖頭:“沒啥,就是問問。” 他最近總覺得漾漾有些古怪,問他也不說,但是看他那個眼神就知道肯定不對勁。他擔心漾漾嘴不牢,在元滿面前說漏了什么。 “對啦,小滿,你們這個什么考試,到時候還要繼續上學嗎?”白彧伸手摟著元滿的肩膀,趕緊岔開話題。 元滿點頭:“嗯,考上了的話要繼續讀書。” “啊?”白彧那雙漂亮多情的桃花眼沖著元滿眨了眨。“小滿滿你又要回學校當乖寶寶了呀?那豈不是不能天天找你玩了!” “如果考上的話,可能就不能了……我報的是h市的學校,到時候要去那邊讀書。”元滿老實回答。 原本是開玩笑的白彧這會子真的愣住了,他神色僵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那么遠?要去那么遠讀書嗎?” 元滿點點頭:“可能讀博也在那邊,看情況吧。” 這可給白彧造成了一個不小的沖擊,他隨便侃了兩句就說去撒尿,走到洗浴室門口時,蕭咲剛好裹著浴巾出來。 白彧趕緊將人拉回來浴室,他關上門神情嚴肅地說:“你知道小滿考完試還要讀書吧?” 蕭咲像看傻子一樣點點頭。 “那小滿要去哪里讀書你知道嗎?”白彧瞪大了眼睛,準備開口給蕭咲一個驚天大瓜。 蕭咲神色平靜:“h市。” “我cao,你知道啊?!”白彧松了力氣,心中的疑慮更大了。“小滿要去那么遠讀書!你知道?!你真的知道?!” 蕭咲一邊用浴巾擦頭發一邊回答:“我當然知道,這個學校是我選的。” 白彧徹底被搞懵了,他靠在水臺上,怎么都猜不出蕭咲到底在想什么,他磕磕絆絆地開口:“讓小滿去那么遠……蕭哥,你舍得嗎?” 蕭咲的眸子里透出了淡淡的水色,他低笑:“有什么舍不得,我也會去啊。” 看著白彧張嘴啞然的模樣,蕭咲下定了決心,繼續說:“白彧,我的合同到明年八月,滿滿明年九月份開學,到時候,我會跟她一起走。離開這兒,去h市。” 兩人相互沉默了一會,雖然早就知道蕭咲的心意,可是這還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直言,這說明蕭咲是真的拿他當兄弟了。 白彧從口袋里掏出煙,遞了一根給蕭咲,兩人默契地抽了口煙,白彧才緩緩說:“真想好了?蕭哥,你在這可是房車都買了,難不成都不要?何況哪怕合同到期你也照樣不缺客人,而且到時候自主權在你,以后那可就是連抽成都沒有,全部進你自己的口袋的。” “滿滿很小就沒有了父親,在長大之后又失去了母親。她從來沒有從家庭里得到過完整健康的愛,她沒有別人了,我想給她一個安穩正常的家。”蕭咲靠在墻壁上,白霧在唇齒間吞吸,他的聲音也愈來愈溫柔。 白彧嘆了口氣:“留在這不能給嗎?一定要去那么遠?蕭哥,這些年我也是看明白了些事兒的,小滿性子很單純,她就像張白紙,只要你教給她的她就會聽。所以,有些事小滿不會在意的,蕭哥,誰會嫌錢多啊?” 煙灰落在了瓷磚上,蕭咲的笑有些自嘲:“可我在意。” “我只想要她一個……白彧,我只要她一個。” 隨后是長久的寂靜,連抽了兩根煙,白彧站直身子:“車子倒還好說,房子打算處理了還是怎么?” “先放著吧,說不定以后滿滿想回來呢?到時候看情況再定吧。”蕭咲露出笑容,調侃道。“以后你要是結婚,我們肯定回來喝酒。” 白彧抬手在他肩膀上錘了一拳:“cao你大爺!蕭咲!” 罵完這句后,白彧甩臉就走出了浴室。 ———————— 他們怎么會有誤會呢?不要從別人的嘴里聽見他,你要聽他的心,聽你自己的心。 最后那一拳是來自CP粉頭子白彧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