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三條光道上的人都朝著出口走去, 季聽和狗蛋見戚灼一直和他們保持著平行，也逐漸安靜下來，但要是見他速度沒跟上, 又會喊哥哥或是啊啊大叫。

    飯團被戚少將牽著走在右邊光道上，還在給他講述剛才的奇怪景象。

    “都不動, 白叔叔和奶奶都不動，你看我, 我給你學(xué)?！憋垐F將兩手搭在空中，“奶奶就是這樣的?！庇侄紫律砉鸨? “白叔叔就是這樣的?！?/br>
    季聽遠遠地接嘴：“我看到有個人是這樣的。”他斜著眼睛吐出舌頭, 又道：“我想去撓撓他，看他是不是會動一下, 但是又有些怕?！彼焓衷诳罩袚狭藘上拢骸拔医?jīng)常這樣撓哥哥，一撓他就亂動。”

    “我也怕?lián)?。”飯團縮起脖子夾著胳膊沖季聽道。

    季聽故意朝飯團收縮手指：“我來撓你了?！憋垐F也故作驚慌地跺腳：“不要撓我, 不要撓我?！?/br>
    兩個小孩就咯咯地笑。

    戚灼走在最中間，雖然一直目不斜視，卻也知道狗蛋和季聽在不斷看他。眼見出口越來越近，三條光道之間卻依舊沒有連接, 他心里也有些不安，腳步越來越慢，最后竟然停了下來。

    另外的人也就跟著停下。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戚少將牽著飯團靜靜地等待著，戚上尉開口道：“沒事的，我保證你們很快就能在一起。”

    “你拿什么保證？”戚灼冷冷地問。

    戚上尉道：“你別擔(dān)心, 就算去了不同的時空, 遲早也會再見到的。”

    “別擔(dān)心別擔(dān)心, 你當(dāng)然不擔(dān)心, 你們兩個在一條光道上，出去了總歸在一塊兒。可我們呢？我們怎么辦？說什么遲早也會再見，誰知道這個遲早究竟是什么時候？萬一再也見不著呢？要是我現(xiàn)在和他們在一條道上，我也可以這樣不咸不淡地說上兩句，說話嘛，誰他媽不會？”

    少年突然就朝著戚上尉大吼。兩秒的沉默后，戚上尉也沖他吼了回去：“你兇什么？小的跟著我們不是更好嗎？萬一外面有危險，你一個人怎么辦？”

    “我遇到的危險多了，我讓他們出事了嗎？現(xiàn)在最大的危險就是你，就想把小的搶在手里，自己帶著不還給我。”

    戚上尉愣了一瞬：“這你也想得出來？”

    “有什么事是你干不出來的？”戚灼反問。

    “這頭不講理的犟驢，犟驢……”戚上尉氣得按著頭頂原地轉(zhuǎn)圈，又對著他喊：“那你就縮在里面吧，沒吃沒喝沒回頭路，你不出去了，就呆在這里面行不行？你不想想那個季聽？不想想你的季聽以后也會那樣？”

    戚灼冷笑：“老子就是見不得你這幅看熱鬧的模樣?！?/br>
    “你個混賬?！逼萆衔練饣枇祟^，就這么要沖過去，嚇得大季聽一把將他拉住：“你干什么？你傻啦？”

    戚上尉左右看，想在光道上撿個什么砸他，卻什么也沒找著，干脆抱起育嬰箱里的狗蛋，將育嬰箱拎在另一只手上。

    “來，來來，你他媽要是不丟過來砸我，你就別姓戚?！逼葑圃诹硪粭l光道上挽著袖子開罵。

    “哇——”

    兩人正吵著，季聽卻突然大哭，便都收住聲看了過去。

    季聽一臉驚慌地看著戚灼：“哥哥，你說的是我和蛋蛋嗎？你說我們再也見不著了嗎？”

    戚灼知道自己失言了，神情出現(xiàn)一抹無措，接著又板起臉粗聲粗氣地道：“沒說你們倆?！?/br>
    “你就，就說的我們倆，你說，你說萬一再也見不著了呢，你說萬一，萬一見不著了呢……”季聽哭著道。

    戚灼低下了聲音：“我說的是他們？我舍不得和他們分開?！?/br>
    “乖崽，他是想和我在一起，舍不得和我分開。”戚上尉也軟下聲音哄道。

    季聽半信半疑地抽噎著：“真的嗎？可是，可是你們剛才還，還在吵架。”

    “他們已經(jīng)和好了，剛吵完就和好了?！贝蠹韭牨鹚忉?。

    “小哥哥你別哭啊，他們打架也不會打到你的，你別怕。”右邊光道上的飯團在扎馬步，兩只手撐著腰：“我會把他們都打飛的?！?/br>
    戚灼看向戚少將，見他只沉默地看著自己，腦中也冷靜下來。

    三條光道，分明就是需要他們?nèi)ネ煌娜齻€空間。他雖然不愿意，但總得邁出這一步。

    為了那名已經(jīng)不在的季聽，為了他的季聽能好好活下去，他也必須得邁出這一步。

    戚灼又看向蟲洞出口，伸手抹了把臉：“崽，如果出去后沒見著我，也別慌，我肯定會去找你的?！?/br>
    “我不，我要見著你，哥哥，我要見著你……”季聽已經(jīng)慌了神，大哭著往地上掙，用力去掰大季聽摟住他的胳膊：“哥哥等我，我要來，我要和你一起。”

    狗蛋也開始大哭，朝著戚灼伸出胳膊，蟲洞里響起一片小孩子的哭聲。

    戚灼知道不能再耽擱下去了，正要沖向出口，就聽到大季聽道：“等等，等等?！?/br>
    他剎住腳看了過去，就見大季聽指著腳邊：“你們快看光道?！?/br>
    只見三條光道之間的黑暗里有熒光在飛舞，凝聚成團，逐漸成型。并在光道之間形成新的連接，架起了三座窄窄的光橋。

    所有人都安靜看著這一幕，季聽和狗蛋也停下了哭聲。戚少將看向遙遠的黑暗：“他們一直在觀察著我們，在把我們送出不同的出口之前，還讓我們自己選擇隊伍?！?/br>
    大季聽轉(zhuǎn)頭打量四周，屏住呼吸道：“……聽上去有點瘆人啊，總覺得四周到處都是眼睛?！?/br>
    “哥哥?！奔韭爠偙环畔碌兀銢_向了連接橋，又被大季聽一把拉住。

    戚少將道：“讓他們?nèi)グ桑托∑葑埔黄??！?/br>
    “可怎么能放心?。克约憾际莻€小孩，我們怎么忍心讓他繼續(xù)擔(dān)這么重的責(zé)任？”戚上尉道。

    戚灼這次沒有和戚上尉杠上，只道：“沒事的，我可以帶著他們?！庇钟行﹦e扭地道：“你別擔(dān)心，我們不會有事?！?/br>
    戚少將也道：“要不你們兩條光道上的人就匯合在一起？”

    季聽和狗蛋還在鬧騰，戚上尉和大季聽決定干脆去中間光道。但他倆才伸出腳，匯聚成光橋的亮點便飛速散開，落腳點恢復(fù)成一片黑暗。

    “這是什么意思？”戚上尉納悶地問。

    季聽現(xiàn)在沒有被拉住，突然就沖上了連接橋。

    “崽！”

    “季聽！”

    但季聽跨上連接橋的瞬間，那些光點便立即聚攏，托住了他的腳。

    “嗨！這可神奇了?！?/br>
    戚上尉和大季聽分別又試了幾次，只要他倆的腳伸出，那連接光橋便會消失，可將狗蛋和育嬰箱放上去，光橋也沒有問題。

    “這分明就是不讓我們上橋嘛?！贝蠹韭牥欀嫉馈?/br>
    戚上尉緩緩搖頭：“既然出現(xiàn)了三條光道，那就是我們都要去走一走，我們倆是必須要走第三條道的。”

    既然只能季聽和狗蛋上橋，便由他推著育嬰箱過橋。

    “小心點，慢點，一步一步走，不要摔了?！逼葑埔活w心提到了喉嚨眼，其他人也屏息凝神看著季聽兩只挪動的小腳。

    季聽走得很慢也很穩(wěn)：“不怕的，我會很小心?！?/br>
    “呀呀嘎嘎呀?！惫返吧斐鰞芍皇?，朝著戚灼轉(zhuǎn)圈圈。

    “狗蛋你別跳！你別動！”

    當(dāng)季聽推著育嬰箱到了中間光道上時，戚灼將他們一把抱在懷里，兩個小孩都緊緊抱著他，生怕再和他分開。

    戚灼抬起頭，戚少將沖他道：“那又要辛苦你照顧他們兩個了?！?/br>
    “有什么辦法呢？反正習(xí)慣了?！?/br>
    戚灼一手環(huán)住狗蛋，一手摟著季聽的膝彎，聲音聽上去不耐煩，神情卻很是放松，方才的焦慮和煩悶一掃而空。

    戚上尉清了清嗓子，神情鄭重地沖他道：“小子，其實我很佩服你的，你比我厲害。真的?！?/br>
    戚灼怔了下，假裝沒有聽見，嘴里嘟囔著：“什么啊……”

    蟲洞出口的旋轉(zhuǎn)氣流越來越強，戚少將知道不能再耽擱下去了，便對著戚灼喊道：“你們先出去。”

    “好！”

    戚灼將狗蛋放回育嬰箱，關(guān)好箱蓋，大喊一聲：“我們走了，回頭見！”

    “回頭見！”其他幾人紛紛應(yīng)聲。

    飯團也在揮手：“小哥哥再見！香弟弟再見！小戚哥哥再見！”

    戚灼深深吸了口氣，背上季聽，推著育嬰箱沖向前方。接著便感受到那股強大的吸力，整個人不受控地飛向了蟲洞出口。

    目送三個孩子消失在蟲洞口，剩下的兩條光道上，戚上尉看向戚少將，眼睛微微有些泛紅，抬手向他行了個軍禮。

    戚少將回了禮：“保重！”

    “保重！”

    大季聽淚漣漣地看著戚少將，翕動著嘴唇，像是想說什么又不知道怎么開口。

    戚少將對待大季聽一直和其他人無異，隱約透出一種刻意的回避。直到這時，他又才專注認(rèn)真地看著大季聽，目光一寸寸地描摹他的五官輪廓，眼里也漾起了一層水光。

    “戚少將，你別再吃藥了，別再吃了，好不好？”大季聽哽咽著問。

    戚少將點點頭，聲音有些不穩(wěn)：“不會了，我連藥瓶都已經(jīng)扔了?！?/br>
    “走吧，一起走。”

    “好！”

    戚上尉拉上大季聽，戚少將抱起飯團，幾人一起沖向了蟲洞口。

    戚少將度過了兩三秒的失重，在摔落地面的瞬間便睜開眼，將上方墜下來的小身影給接住。

    “飯團?！?/br>
    “mama。”

    見飯團沒事，戚少將便放下心，抱著他站起身打量四周。

    他們此時身處在一間密閉的屋內(nèi)，地板是潔白的瓷磚，頭頂亮著白熾燈。靠墻一圈擺放著占據(jù)整面墻壁的文件柜，密碼鎖發(fā)出幽幽藍光。

    飯團從未見過瓷磚地面，有些好奇地埋下頭去看。戚少將在看清文件柜上的標(biāo)簽后，心里砰砰跳了起來。

    這些標(biāo)簽上只是一些數(shù)字編號，但末尾會有一個手寫的戚字，那字跡他非常熟悉，正是出自于父親戚承適。

    他知道父親的辦公室里有個加密間，小時候有一次來找父親的時候，還從門縫里偷偷瞄過，當(dāng)時看到的屋內(nèi)陳設(shè)就和他現(xiàn)在見到的一樣。

    他不清楚蟲洞為什么會將他和飯團送來這里，也不知道這是到了哪個時空，但軍部還完整存在著，那么肯定是在螅人入侵之前。

    “mama。”飯團在他懷里有些不安地輕輕喊了聲。

    戚灼用下巴在他頭頂碰了碰：“沒事。飯團，父親找點東西，你自己站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