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屋子里的飯團再次醒了過來, 他揉著眼睛喊了兩聲爸爸，又怔怔地在床上坐了會兒，接著撩開床簾滑下了床。

    他看見屋子里還是沒有一個大人, 但睡在大床里面的狗蛋扭啊扭，像是就要醒過來。

    “香弟弟, 你不要動，你別醒啊, 你快睡。”飯團趕緊大聲安撫。

    狗蛋扭得更厲害，飯團便爬上大床, 學著大人們哄他睡覺時那樣去拍狗蛋的背：“睡覺覺, 睡覺覺，乖乖睡覺覺。”

    他不哄還好, 這下徹底把狗蛋給哄清醒了，睜著大眼睛四處看, 又拱著身體想坐起來，被飯團伸手按住。

    “你不能起床，你要睡覺覺。”

    “嘰嘎呀呀呀啊啊。”

    “不要說話了，眼睛閉上吧, 哥哥陪你睡覺覺。”

    “唧哇哇哇嘎嘎啊。”

    “我給你唱歌好嗎？你聽著歌就能睡著了。”

    飯團開始聲音洪亮地唱歌，狗蛋滿眼新奇地盯著他，不但沒睡, 反倒開始咯咯笑。

    “小雨小雨唰唰唰，小河小河嘩嘩嘩……”

    “……小鴨小鴨嘎嘎嘎。”另一道歌聲突然加入，睡在外側(cè)的季聽雖然還閉著眼, 卻也在跟著一起唱。

    狗蛋飛快地拱起身爬向季聽, 這下飯團沒有將他按住。

    “嘎嘎呀咕咕。”狗蛋抱住季聽的腦袋, 在他臉上糊了層口水。

    季聽睜開眼, 露出個迷蒙的笑，抱住狗蛋親了親，也坐了起來。

    “我哥哥呢？小周哥哥也沒在。”

    “他們都沒在，屋里沒有人。”飯團撓了撓臉。

    “啊！”季聽張大了嘴，臉上露出一絲驚慌。

    飯團連忙牽住他的手：“你別哭哦，你不要哭哦，我醒了都沒有哭的。”

    “我不哭，我，我經(jīng)常醒了沒見著哥哥，我都不會哭的。”季聽說完后又補充了一句：“那好羞哦，我又不是小孩。”

    兩個小孩沉默著，只有狗蛋在床上興奮地爬來爬去，嘴里唔唔個不停。

    “那他們?nèi)ツ膬毫四兀俊奔韭犠彀桶T了癟，帶著幾分哭音。

    飯團忙道：“可能在上面吧。我剛才就在上面看到他們的，我父親和戚上尉叔叔沒有床睡覺，他們在那里睡覺。”

    “上面是哪里？樓上嗎？”季聽問。

    飯團點頭：“嗯，樓上。”

    “那我哥哥也在樓上嗎？”

    飯團回憶了下：“我沒看見，可能在吧。”

    季聽聽說他沒見到戚灼，神情更加不安：“那我們?nèi)フ宜麄兒脝幔课业谜业礁绺纾屗貋斫o蛋蛋把尿。”

    “好，我?guī)闳ァ！憋垐F義不容辭地回道。

    他倆下了床，對著還在床中央的狗蛋伸手：“蛋蛋，快來我這兒。”

    狗蛋沒動，季聽伸手去抓他胳膊，沒有抓著。狗蛋盯著季聽笑，還往后挪了點，等著他繼續(xù)來抓。

    季聽頻頻撲出上半身，但大床寬大，他幾次撲出都沒有抓著人。狗蛋平常和他捉迷藏捉習慣了，便在床上爬來爬去地躲，大聲嘎嘎地笑。

    “你的這個寶寶不是很聽話。”飯團在旁邊點評。

    季聽氣喘吁吁地道：“他就愛這樣和我玩。”

    飯團原地扎了個馬步：“我很厲害的，要不我上床去幫你抓，用個繩子把他捆上。”

    “不用，別捆他。”季聽停下動作，背過身：“我們別理他，他就會爬過來。”

    飯團便背過身，眼睛往旁邊偷瞥：“他沒有過來哦。”

    “我們假裝說話，說很好笑的話。”季聽低聲教他。

    兩個小孩便開始大笑，嘴里胡亂哇哇著，狗蛋果然就爬了過來，湊個腦袋在兩人中間：“嘎？”

    季聽一下轉(zhuǎn)身，將狗蛋抱在懷里：“抓住了，你這個壞寶寶。”

    狗蛋咯咯地樂，飯團和季聽一起將他抬進了育嬰箱里，推著往外走。

    走到臥室門口時，季聽發(fā)現(xiàn)飯團還光著腳，便讓他去穿鞋。飯團不會穿鞋，左右腳也穿反了，rourou的腳只有幾個腳趾塞在鞋里，一墊一墊地往前走，還給季聽道：“我的鞋子好像壞了。”

    季聽蹲下給他重新穿，嘴里嘰里咕嚕：“你是穿反了，我給你系個好看的結(jié)……咦？這個不好看，重新來……咦？我忘記怎么系鞋帶了……要不我們?nèi)フ腋绺纾屗o你穿吧。”

    兩人終于推著狗蛋出了門，但才順著通道走出一小段，又被艦頂吸引了視線，不斷仰頭去看正在修復破洞的機甲。

    “那個洞好大呀，要什么時候才能修好呀。”

    飯團回道：“那么那么大的洞，肯定要二十個分鐘才能修好。”

    “你沒有上過學吧？二十分鐘就一會兒。”季聽給他解釋。

    飯團想了想：“我在上學呀。”

    “那你不會寫字吧？”季聽問。

    飯團搖頭：“我會寫好幾個字了。”

    季聽不太相信：“可是我哥哥都不會寫字的，而且你都不知道二十分鐘只有一會兒。”

    “那就，那就二二二二二十個分鐘修好。”

    狗蛋則被創(chuàng)世楓泄落的光芒給吸引住，趴在育嬰箱邊緣，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流光溢彩的地面，總是會伸手撈一把，然后喂到嘴邊。

    兩個小孩邊走邊盯著頭頂，還沒走到樓梯口，突然都慢慢頓住了腳。

    “那個洞在發(fā)光哎。”

    “它一直都在發(fā)光，只是現(xiàn)在變得更亮更亮了。”

    “哇，好好看，哇。”

    “哇！”

    季聽看向飯團，又被他領口吸引住視線：“飯團弟弟，你脖子下面也在發(fā)光，一閃一閃的。咦？好像是你的玉牌牌。”

    天臺上的幾人正在看玉佩，大季聽最先發(fā)現(xiàn)頭頂?shù)漠惓！Ｋ匆娕烅斊贫刺幑饷⒋笫ⅲ高^破洞可以看見創(chuàng)世楓如同著了火般，只是那nongnong火焰不是單純的紅，而是閃動著各種色彩。

    其他幾人跟著仰起頭，同樣也都怔住。

    “這是怎么回事？”戚灼驚訝地問道。

    戚少將搖頭：“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見著這樣的情況。”

    懸浮在艦頂破洞口的機甲原本是漆黑的金屬身，現(xiàn)在也被那流光染得絢麗多彩，正掛在洞口施工的幾名技術兵也有些慌張，匆忙整理好工具飛回了地面。

    戚少將將自己的玉戴回脖子：“我去軍部看看數(shù)據(jù)，白伽也回研究所，我們……”

    他的聲音慢慢消失，只低頭看著自己胸前，戚灼也在驚訝地道：“我的玉好像在發(fā)光。”

    “不是錯覺吧？”大季聽小心地問。

    戚灼搖頭：“不像。”

    “是的，它自己在發(fā)光。”戚少將緩緩轉(zhuǎn)過身。

    他胸前軍裝的衣襟縫隙在一明一暗地閃爍，他背對著光源，所以那閃光很是清晰。

    他伸手將項鏈從衣領里撥出來，那塊紅玉同戚灼掌心的兩塊玉都在閃爍，竟然和破洞處灑落的光芒顏色一致地變幻著。

    幾人一時間忘記了任何反應，只有白伽喃喃出聲：“它們在迎合創(chuàng)世楓……難道，難道關于創(chuàng)世楓的傳說是真的？”

    滴滴，滴滴。

    通話器的聲音從戚少將身上傳了出來。

    他依舊保持著原地不動的姿勢，只按下了通話鍵，像是怕驚擾到領口里的玉，聲音都放得很輕。

    “我是戚灼。”戚少將回道。

    戚灼掌心里的兩塊玉在此時發(fā)出灼灼光彩，葉脈里也流淌著瑩光，如同生長般在玉里舒展蔓延。

    而通話器里的對話還在進行，里面?zhèn)鞒鲆坏缼е种卮⒌募贝俾曇簦驗槭峭夥牛炫_上所有人都聽得清。

    “戚少將，我們的艦隊，艦隊被擊潰，基地淪陷，基地已經(jīng)淪陷。”

    戚少將呼吸凝滯了一瞬：“整個艦隊？”

    通話器里的聲音開始哽咽：“整個艦隊。基地的整個艦隊覆滅，周將軍和秦將軍都以身殉職……”

    天臺上的人這才從那兩塊玉中收回心神，似乎都沒有聽懂通話器的聲音，只怔怔地站著。艦上民眾對此刻發(fā)生的事情一無所知，紛紛走進廣場，仰頭看著破洞，三五成群地議論猜測著。

    “螅人主力軍攻下基地后，現(xiàn)在正飛來可莉星。戚少將，我們怎么辦？約瑟夫號的破洞都還沒有修好，我們想逃都沒法逃——”

    “螅人艦隊還有多久到達可莉星？”

    對方安靜下來，似乎正在查看數(shù)據(jù)，接著便發(fā)出絕望的哭腔：“還有十分鐘，只有十分鐘了。”

    戚少將直接沖向了天臺邊緣：“全艦通知，讓所有人去往y火山避難所，戰(zhàn)斗艦和機甲進入戰(zhàn)斗準備。”

    “沒用的，戚少將，沒用的，我們都要死，我們——”

    “這艦上幾萬人死不死不是你說了算！”戚少將一聲怒喝：“你只需要馬上執(zhí)行命令！”

    “是。”

    關掉通話器的瞬間，警報拉響，同時響起廣播聲：“螅人進攻可莉星，所有人馬上去往y火山避難所……”

    戚少將沖到天臺邊緣才頓住腳，看向依舊愣著的幾人：“我去軍部指揮戰(zhàn)斗了，你們快帶著三個孩子去避難所。”

    他領口里光芒閃動，讓他的面部也跟著一明一暗，暗下時只能看見鋒利的臉部輪廓，亮起時卻能瞧見他漆黑如深潭的雙眸，以及眸里的平靜和淡定。

    ——那是一種已知結(jié)局，卻依舊要一往無前的淡定。

    幾人還來及回應，戚少將便翻出扶欄，抓著一根鐵桿要往下滑。

    “戚少將！”大季聽突然大喊了一聲。

    戚少將的動作稍微凝滯，接著便迅速下滑，整個人消失在天臺邊緣。

    “父親！”樓下通道緊接著傳來飯團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