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聽日記 第65節
戚灼轉頭,看見一名中年男人正一臉不贊成地看著他。 “你弟弟睡得正香,怎么知道在給他把尿呢?你要噓噓的呀。哪有你這樣帶小孩子的,還罵他??茨隳昙o也不大,說話怎么就那么不干凈呢?” 戚灼神情一變,眼里透出兇光:“老子想怎么說話就怎么說話,想怎么帶就怎么帶。怎么了?看不慣的話送給你,你拿去慢慢伺候?” 中年男人一邊搖頭一邊往外走:“好心被當驢肝肺,真是不像話,沒教養,還虐待自己弟弟……” 戚灼陰沉著臉繼續給狗蛋把尿。 “快尿?!?/br> 呼…… 狗蛋仰著腦袋靠在他胳膊上,睡得打起了小呼嚕。 戚灼似是想罵,卻又忍住,只恨恨地問:“到底是我在虐待你還是你在虐待我?” 呼…… 狗蛋咂咂嘴。 戚灼往后仰身,露出頭左右張望了下,確定廁所里再沒有了其他人,便如中年男人說的那樣,嘬起嘴,發出了噓噓的聲音。 “噓……噓……” 唰唰唰。 一行水線飚射而出,戚灼立即站起身后退兩步,那水線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完美注入了便坑。 戚灼給狗蛋把完尿,讓他橫躺在自己腿上,給他墊好尿片,再將連體褲的紐扣扣好,抱著他出了廁所。 剛走出兩步,便聽到右邊傳來人聲,他轉頭看去,看見避難所入口通道里走出來幾名士兵,中間夾著蓬頭垢面的一男一女,看樣子是剛從外面救回來的幸存者。 避難所里一直在陸續進入幸存者,戚灼不是太在意,但幾名士兵神情緊張,對那兩人的態度也很戒備,讓他察覺到了一絲不正常。 他們身后還跟著一名身穿白大褂的高瘦男人,頭發蓬亂得像一從茅草,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 這行人從廣場邊緣繞行,戚灼心中有些好奇,便抱著狗蛋停在了原地。 他們剛走到戚灼腳下,前方就過來了幾名士兵,領頭的是名軍官。 “檢查點才打了電話來,說有兩人身上有紅點刺傷,就是他倆嗎?”軍官問道。 還不待這邊的士兵回答,男人便有些激動地叫了起來:“現在誰身上沒有點傷呢?我們兩夫妻東躲西藏,怎么可能不磕磕碰碰搞出點小傷?憑什么就要把我們關起來?” 女人也對著軍官訴苦:“對呀,我都說了我倆沒遇著那怪物,身上的刺傷是被鐵釘扎傷的,但你們就是不信——” “你們那不是鐵釘扎的?!蹦敲恢闭驹陉犖槟┪驳陌状蠊油蝗怀雎?,“傷口不符合被鐵釘刺傷的特征,我也沒有在傷口里檢測到鐵屑?!?/br> 戚灼聽到白大褂的聲音,覺得很是耳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你胡說八道!”女人提高了音量,漲紅著臉道:“那只是我們把傷口清理過了,你知道什么?就會瞎說?!?/br> 白大褂推了推眼鏡:“我是三項發明都獲得了達倫獎,被伯納德三世親自授勛為爵士的科學院院士。我既是物理學家也是生物學家,應該能檢查出來你的傷口究竟是不是鐵釘戳傷的?!?/br> 女人聽得怔了片刻,接著跳起腳:“那又怎么樣?你又不是醫生,你能知道我傷口的情況?” 這里一團亂糟糟,帳篷里有些人聽到動靜后走了出來,探著頭往這邊看。 “王欽博士,您去休息吧,這里交給我們就行?!避姽賹χ状蠊拥?。 王欽? 戚灼心頭一跳,終于想起來這人是誰。 就在螅人入侵的那天,他就是躲在這人家里,聽到了他和納鷹軍官的對話,才提前做好了去星艦場的準備。 王欽有些疲憊地點了下頭:“行,我去休息下,一晚上沒合眼了?!?/br> 待王欽離開,軍官一聲喝令:“帶走。” “是?!?/br> 士兵任由那兩夫妻掙扎不休,只將他們反剪雙手推去了醫療點,關進了一間小屋子里。 那排屋子鐵門緊鎖,只有醫生護士才能出入,門口還有士兵值崗。戚灼看那嚴陣以待的架勢,想著他們剛才的對話,猜測可能和昨晚那兩位父親嘴里的螅人播種有關系。 戚灼正琢磨著,聽到腳下一層兩名士兵在小聲交談。 “a隊也找到了五個幸存者,等會兒要帶回來,據說身上都有螅人生殖管留下的刺傷?!?/br> “現在還關著三百多個在觀察呢,最大那個房間里關了五十多個?!?/br> “有十幾個等會兒就要放出來了,是死種,沒在他們身體里存活。” “就昨晚沒了的那人,他那個房間一共住了十二個被播種者,除了他,其他人都沒事,全是死種?!?/br> “螅人現在在地面上抓活人,我們小隊昨天出任務,一個幸存者也沒找到,反而沒了一個隊員……你認識吧?以前在我們隔壁宿舍的小趙?!?/br> “有點印象……要是我哪天被播種了,如果是活種,你就——” 戚灼一直專心聽著,沒有等到后面的話,便微微探出頭,看見一名士兵用手比槍,食指抵在自己太陽xue上。 另一名士兵低聲勸慰:“沒那么糟的,星艦就要修好了,再堅持堅持就行?!?/br> 手指抵著腦袋的士兵放下手:“聽說星艦不大,只能將這些人一批一批送去等在太空里的艾爾瑪星艦,如果我是留下的——” “我們避難所挺安全,也有物資,就算是留著等下一批離開也會沒事,大家都能登上艾爾瑪?!?/br> …… 戚灼抱著熟睡的狗蛋回房時,已經陸續不少人起了床。他看見有些人拿著飯盒去往同一個方向,猜測那邊應該是食堂。 他現在已經沒有了半分困意,見屋里的兩個小孩睡得正酣,便把狗蛋放在季聽身旁,從床下取出兩個飯盒,再去到白伽床邊,將他放在床底盆里的飯盒也一并帶上。 食堂設在底層廣場的一個大帳篷里,現在七點不到,里面基本上都是士兵。他們或者通宵值崗,或者剛從地面出任務回來,個個眼底布滿紅絲,滿臉疲憊地排著隊。 戚灼排在隊伍最末,慢慢往前走。旁邊打完飯的人經過,他看見盒里裝著白米粥,盒蓋上擱著三個饅頭和榨菜,看上去挺不錯。 飯堂里很安靜,戚灼正在琢磨剛才那兩名士兵的對話,就聽突然數道聲音響起。 “秦上校!” “秦上校?!?/br> 正在排隊的士兵都站直了身體,朝著大門方向行禮。戚灼轉頭看去,看見一名中年納鷹軍官大步進了飯堂。 他穿著一身野戰軍裝,左手拿著飯盒,滿臉和氣地對行禮的士兵道:“不用行禮?!苯又闩旁陉犖樽钅?,也就是戚灼身后。 隊伍往前挪動了幾米,大門口又進來了一名軍人,匆匆走到秦上校身旁,低聲道:“上校,五噸能量石都已經送上星艦了?!?/br> 他的音量不大,但戚灼聽得很清楚,在聽見星艦兩個字后,心頭倏地一動。 “那就行?!鼻厣闲K剖撬闪丝跉猓謫枺骸澳切桥炇裁磿r候能啟航?” 那軍官回道:“能量的問題解決了,可現在能量泵那里出了點小麻煩?!?/br> “能量泵?技術部不是說修起來很簡單嗎?” 軍官道:“是不難,但是修理能量泵需要用氬碳機。那機器在地面物資庫里,還被鎖進了加密間,只有物資處處長和兩名專職看管人員才能開啟?!?/br> “那他們人呢?有在避難所嗎?” “沒有?!?/br> 軍官道:“現在只要不在避難所的,不是上了之前離開沙雅星的星艦,就是已經死亡或是下落不明,而我們也沒有時間去查找他們?!?/br> 秦上校問:“不能用其他手段進入加密間?” “我們試過了,進不去。加密間是按照一級軍事防御建造的,所用的材料也很特殊,非常堅固。物資處的大樓都被機甲炸塌了,它還是完好的?!?/br> 戚灼聽得很專心,前面的人都走出幾步了才趕緊跟上去。秦上校也往前兩步,繼續和身旁的軍官說著。 “加密間總會有通風道,不能從那里想辦法?”秦上校問。 “是有的,如果有人能帶著能量泵從通風道爬進去就行??墒枪艿捞覀冞@兒的士兵都身高體壯,只有小個子才能進去?!避姽龠t疑了下,“要不去帳篷里找找?看那些普通民眾里有沒有身量小的?” 秦上校斟酌著:“普通民眾啊……地面到處都是螅人,普通民眾的話沒誰愿意去吧,除非——” “我去?!?/br> 一道聲音突然響起。 戚灼轉過身,對著面前的兩名納鷹軍官道:“不知道我的身量合不合適,我可以去?!?/br> 秦上校臉上有絲瞬間的愕然,但又立即恢復,上下打量著戚灼。 面前的男孩身形瘦長,穿著避難所發放的衣物,白t恤松松垮垮掛在身上,褲腳處也挽了一圈。他神情里帶著超越年齡的成熟感,但難掩臉龐的稚氣,看上去不會超過十四歲。 “你多大了?”秦上校問。 戚灼撒了個謊:“十五?!?/br> 他個子對于同齡人來說偏高,所以說自己十五,秦上校也相信了,卻還是搖搖頭道:“你太小了?!?/br> 戚灼回道:“秦梓霖上校在十五歲的時候,就已經進入帝國納鷹軍校接受軍事訓練,并在第一學年就拿到了各科滿分的成績。” 秦梓霖有些驚訝:“你怎么知道?” “我舅舅也念的納鷹軍校,他給我講過您的事情?!逼葑苹卮鸬煤苕偠?。 他這話嚴格來說并沒有撒謊,只是那個叔叔是他父親。 他父親戚承適偶爾會給他講一些有關納鷹軍的事情,所以他知道秦梓霖的生平來歷。 “你舅舅是誰?”秦梓霖問。 戚灼立即編道:“他叫陳霖,讀的軍事指揮系,但是哪一屆的我不記得了。” “陳霖……”秦梓霖皺起眉,“那他后面在哪個軍隊?” 戚灼搖搖頭:“他后面沒有從軍,而是回家經商了?!?/br> 戚灼流浪了這幾年,早已知曉該如何撒謊,所以說這些時面不改色心不跳,一直看著秦梓霖的雙眼,神情也一派坦然。 秦梓霖感慨道:“你說得沒錯,我在你這么大的時候就進入了軍校,也曾經出過一些任務,但都不會有這么危險。” 戚灼道:“可現在到處都危險,而且你們也需要我不是嗎?” 秦梓霖身旁的軍官對他小聲道:“這孩子身量還沒長開,肩膀沒有成人寬,應該可以進去的。” 秦梓霖拍了拍戚灼的肩,笑瞇瞇地問:“你主動要求去地面,有什么條件?說吧?!?/br> 戚灼也不遮掩自己的目的:“當星艦啟航時,我要成為第一批登艦的人?!?/br> “可以?!鼻罔髁睾敛华q豫地應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