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聽日記 第6節(jié)
“怎么回事?發(fā)生什么了?”季太太神情緊張地問。 “前面好像出車禍了,這個節(jié)骨眼上……”季志城有些焦躁地解開軍裝頂扣,“這周圍全是一群平常只動嘴不動手的人,我得去指揮他們自己清出一條路。” “季處長,我和您一起去。”護衛(wèi)兵道。 季志城下了車,帶著護衛(wèi)兵往前走,拿出電話在說什么。季云原本就坐不住,眼見季志城離開,立即打開車門往下跳,一溜煙鉆前去了。 “季云,季云。”季太太喊了兩聲季云,見他不回頭,便也跟著下車去追。 天上依舊掛著那個巨大的暗黑色漩渦,但地面的風好像小了一些。每輛車都按下了車窗,車里的人滿臉焦躁地探出頭,有人干脆下了車,嘴里忿忿地大聲咒罵。 現(xiàn)在車上只剩下季聽一個人,他覺得有些渴,正想打開行李箱取水壺,就聽到四周響起一陣驚呼聲。 他從車窗看出去,看見所有人都望著天空,個個神情驚駭。旁邊車道那名司機已經(jīng)停下咒罵,腳步踉蹌著后退,撞在他這輛車的車門上。 季聽將臉貼在車窗上,仰起頭往上看,接著便瞪大了眼睛。 只見那巨大漩渦的中心,閃電叢生的背后,凸顯出了一個黑色物體的輪廓。 它一點點露出更多的部位,像是巨大的鯊魚浮出水面,依次展露出尖銳的鰭和鋒利的背。而那露出的部分也越來越清晰,在閃電下顯示出冰冷金屬的表面。 剛才所有人都在驚呼,但現(xiàn)在卻集體陷入沉默,全都呆呆地仰頭看著天空。 那東西完全脫出漩渦后,靜靜地浮在空中,幾架原本在漩渦下方采集數(shù)據(jù)的機甲和直升機,被它龐大的身形映襯得像幾顆小蒼蠅。 有人終于回過神,發(fā)出一聲大吼:“這是運輸艦,但不是納鷹或者反抗軍的運輸艦。外星入侵者來了,他們已經(jīng)來了!” 另外的人喝道:“別慌!如果入侵的話怎么可能過來運輸艦?現(xiàn)在還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先看看,也許并沒有惡意!” 刷! 星艦的下腹部突然射出一道雪亮的光柱,籠罩住一架正處在正下方的直升機。那直升機明顯很慌張,立即就偏轉(zhuǎn)方向往左飛去。 光柱跟著直升機移動,地面上所有人的目光也跟著移動,都屏息凝神沒有出聲。 可就在下一秒,從光柱中央飛出來一架黑色機甲,朝著直升機射出一道黃色的激光炮,那架直升機瞬間就化作了一團火光。 這毋庸置疑是開戰(zhàn)訊號,原本就蓄勢以待的納鷹軍隊立即開始還擊,從龐隆城的各個地面軍事設施里發(fā)射出光子魚雷,朝著高空的外星系星艦擊去。 外星系星艦周身綻開的光炮像是禮花,身上炸出了數(shù)個洞,艦體一部分被炸碎,像是冒著火光的隕石,朝著地面墜落。 “就這樣?就過來一艘運輸艦?剛打就被炸掉了?”車外有人在哈哈大笑。 “不派戰(zhàn)斗艦,派一艘運輸艦是過來搞笑的嗎?” “對啊,我們還跑什么跑?趕緊抓個活的,看看是不是我們紅楓星系的。” 但也有人沒有笑,只一直看著天空。 超級運輸艦冒著熊熊火光,點亮了整個天空。可它的下腹部卻突然打開,如同一只產(chǎn)卵的飛蛾,從腹腔內(nèi)涌出無數(shù)架黑色機甲,密密麻麻地壓向地面。 “天啊,天,怎么這么多機甲!” “入侵者機甲!它們派運輸艦的目的就是先運送大量機甲!” “為什么要先過來機甲而不是戰(zhàn)斗艦?” “……不清楚,不過我們也有機甲,地面還能發(fā)射光子魚雷,沒問題的。” “可是它們的機甲數(shù)量比我們多多了。” 納鷹帝國軍的機甲和戰(zhàn)斗機也同時起飛,朝著天空迎去。 激烈的戰(zhàn)斗打響,機甲漫天飛縱,像是暴雨就要來臨的低空,飛舞著無數(shù)蚊蟲。 地面不斷向高空發(fā)射出光子魚雷,每發(fā)出一枚,就有一架黑色機甲化為碎片。但更多的黑色機甲不顧炮火和納鷹機甲的攔截,不斷朝著地面發(fā)起沖擊。 它們有時只丟出一發(fā)激光炮,甚至有一炮未丟的,直接被光子魚雷炸得粉碎。 高空燃燒著的運輸艦開始解體,大塊大塊地向地面墜落,黑色機甲們一架又一架地在光子魚雷攻擊下消失。 地面上抬頭仰望的人群越來越輕松,有些還在開始鼓掌。 但漸漸地,有人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隨著雙方進攻,龐隆城四處也在冒起黑煙,地面炮火越來越稀疏,已經(jīng)有不少于四十架的入侵者機甲進入了龐隆城低空。 “它們剛才是在自殺式襲擊我們的光子魚雷發(fā)射塔!我們的發(fā)射塔被摧毀得差不多了!” 驚慌的話語聲剛落,無數(shù)激光炮落下,擊向遠處的龐隆城,也有黑色機甲向著這條通往星艦場的道路飛來。 季聽一直從車窗內(nèi)看著天空,朝那些銀白色納鷹機甲小聲喊著:“納鷹機甲!納鷹機甲沖沖沖!” 轟! 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他視野里一輛停在路上的小轎車四分五裂,地上也多出了一個橫貫路面的大坑。 路上的人都在大聲驚叫,有人轉(zhuǎn)身往車上鉆,有人在發(fā)動車輛。但他們發(fā)現(xiàn)道路不通后,又全部棄車,朝著前方發(fā)足奔跑。 “快跑,去星艦場,跑去星艦場……” 季聽坐在車里,驚慌地看著外面的人。 大家都在跑,但爸爸和季云他們還沒回來,也瞧不見他們在哪兒,他不知道現(xiàn)在該怎么辦。 連接的光束落下,在道路上往前推進,路上的汽車也連接被炸成碎片。 奔跑著的人不斷被炸飛,發(fā)出凄厲的慘叫,有些人便放棄前往星艦場,轉(zhuǎn)頭往路旁的荒地逃跑。 數(shù)架黑色機甲從低空掠過,金屬手臂噴發(fā)出密集的粒子彈,那些沖向荒地的人便無聲無息地撲倒在地上。 “mama!mama!” 季聽哭了起來,在車內(nèi)無措地大喊mama。他轉(zhuǎn)頭去看后面的車,看見身后那輛車突然飛了起來,在空中散作碎片。而一條血糊糊的手臂打著旋,從他車窗旁飛過。 季聽不想再呆在車里,伸手去提自己的行李箱,想要下車。 砰! 耳邊炸開一聲巨響,他覺得整個人都飛了起來。世界同時變得安靜,只看見身下快速后退的景物。 接著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知覺。 第6章 一束光炮擊落地面,土石飛濺,煙塵彌漫,地上多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彈坑。 彈坑附近厚厚的泥灰動了動,慢慢爬出一名約莫五六歲的短發(fā)小男孩。 男孩糊成了個泥人,整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他大聲嗆咳著,去刨身旁的泥灰,從里面拖出來一只兒童行李箱。 遠處的龐隆城已成殘垣,四處騰著nongnong黑煙。滿天都是疾射的激光束,機甲群在炮火中飛行、碰撞、交戰(zhàn),發(fā)出驚天動地的轟響。 季聽拖著行李箱,跌跌撞撞地走在一條干涸的排水溝里。他想看看外面的情況,剛踮起腳尖探出腦袋,一道光束就擦著地表飛過,瞬間削掉右側(cè)的一處建筑,嚇得他立馬又縮回了頭。 半個小時前,他從昏迷中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沒在車里,而是躺在離道路數(shù)米遠的荒地里。 那片荒地生著厚厚的野草,所以他竟然沒有受傷,還在附近找到了自己的行李箱。 整個視野里沒有一個活人,道路被炸得坑洼扭曲,車輛全是殘骸,有些燃著大火,燒得只剩下漆黑的框架。 “你們都去哪兒了?”季聽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天上偶爾落下激光炮,他好幾次險些被擊中,便拖著行李箱往荒地邊緣走,發(fā)現(xiàn)了一條比他人還要深的干水溝。 季聽順著干水溝往前,緊抓著行李箱拖桿。他不知道能去哪兒,但既然之前是去星艦場,那他就朝前方走,去找mama。 他沒留神到腳下,被什么東西一絆,往前撲了出去。溝底全是泥灰,摔得不痛,但抬起頭時,便和一具尸體對上了臉。 尸體倒掛在溝里,頭發(fā)垂著,烏紅的血淌過鼻梁和瞪大的眼睛,一滴滴落進泥土。 季聽和尸體對視了幾秒,再扶著溝壁慢慢站起身,一邊大口喘氣,一邊從尸體旁邊擠了過去。 他身體僵硬地往前快走,對著電話手表小聲哭:“mama你在哪兒?我是季聽,你聽得到嗎?” 又走出一段后,他慢慢停下了腳步。 前方溝里趴伏著一條大黑狗,身旁還站著兩只小奶狗。在聽到季聽的腳步聲后,那大黑狗倏地站起身,朝他齜出了尖牙。 “大狗狗,我就是想過路,過下路可以嗎?”季聽顫聲問道。 大黑狗滿臉兇相,半俯下身像是要沖過來,季聽連忙往溝沿上爬:“我錯了,我不從你那兒過,我知道了。” 季聽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荒野里,不時抬頭去看天上飛過的光炮,再縮著脖子蹲在地上,等光炮在附近爆炸后才繼續(xù)往前。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架銀白色機甲從頭頂呼嘯而過,身后拖著長長的黑煙。他認得銀白色機甲身上的帝國軍標志,那瞬間眼淚都快涌出來:“納鷹機甲……納鷹機甲來接我了。” 他跟著機甲跑,但頭上又飛過兩架黑機甲,追向了前方的銀白機甲。 黑機甲發(fā)射著激光,銀白機甲躲閃著還擊,在空中炸出炫目的火光和劇烈轟響。 季聽停下腳,仰頭看著天空,雙手緊張地攥在胸前:“納鷹機甲,回頭打他們,打他們!” 但納鷹機甲連接中了數(shù)道激光,機身上的黑煙更濃,一條機械臂被炸斷,金屬片四處飛濺。 “你快打他們呀!”季聽急得原地打轉(zhuǎn),右手高舉,左手橫在胸前,用盡全身力氣高喊:“你要原地旋轉(zhuǎn),旋風無敵沖沖沖大招!” 三架機甲在空中激戰(zhàn),沒誰會注意到地面上的小男孩。在兩架黑機甲的圍攻下,本就受創(chuàng)的銀白機甲終于不敵,身形龐大的鋼鐵巨人急速墜向地面。 季聽停下叫喊,屏息凝神看著前方。十秒后,隨著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前方騰起了一團火光。 他呆呆站著,滿臉都是不可置信:“你要原地旋轉(zhuǎn)啊,你為什么不原地旋轉(zhuǎn)……” 他對著那團火光放聲大哭,眼淚沖刷著臉上的灰土,形成一道道灰黑色污痕。 “你快起來,納鷹機甲你快起來……” 淚眼朦朧中,他看見那兩架黑色機甲朝著這邊飛來,嚇得立即收起哭,迅速拖上小行李箱,朝著左邊奔跑。 這一帶說是荒地,其實被軍方征用,修建了不少生產(chǎn)軍工零件的工廠。荒地的最邊緣是斷崖,這些零散軍工廠便修建在靠崖的平地上。 季聽看見了一棟被炸毀半座的工房,大門敞開著,便徑直沖了進去,行李箱滾軸在大理石地面上滑出嘩啦啦的聲響。 大廳左邊是樓梯,他拖著行李箱從樓梯下到地下一層,站在回廊上。 回廊里光線很暗,只有一盞應急燈發(fā)出幽幽冷光,可以瞧清兩邊都是房間。他去敲離得最近的房間門,小聲問:“有人嗎?有人沒有?可以讓我進去嗎?” 沒等到回應,他推開門,站在門口往里看。 屋內(nèi)沒有開燈,但可以看見沙發(fā)和家具的輪廓,不知道有沒有人。 “我可以進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