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節
其他那些動了手的都還活蹦亂跳著呢,他一個還沒來得及加入戰團的卻一時情緒激動,起猛了,暈倒了,然后就直挺挺的朝著身后地板砸下去了。 這一砸,他直接就徹底閉過氣去了。 若是當時他的狐朋狗友注意到了,及時把他送到最近的醫館,他其實也不至于立時就死。 但當時這群人的注意力無一例外地全都集中在趙宗榮的兩個庶子身上,一直到臺上的花娘一眼掃到,尖叫著喊“死人了——”,這群紈绔子弟這才后知后覺的順著花娘的視線回頭張望。 看見他們的倒霉同伴直挺挺倒在地上,他們倒是第一時間讓人去給對方請大夫了,可請大夫畢竟也是需要時間的,尤其現在還是絕大多數醫館都已經關門休息的傍晚時分。 等到大夫被人砸開醫館大門,拎上馬車送到花樓,他們的倒霉同伴都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花樓的管事怕惹事,第一時間讓人報了官,然后這群不務正業的紈绔子弟就被帶到了京兆府衙門。 審問之后得出死者并非他殺的結論,京兆府尹就讓這些不務正業的紈绔子弟各回各家了,然而他的這個處理辦法,死者家屬卻是不認同的。 死者是家里唯一的兒子,在家一向格外受寵,不然也不會被家里人嬌慣成那副樣子。 他這一死,他們家就沒兒子了,他的父母、祖父母只覺天都要塌了,如何肯與包括趙宗榮兩個庶子在內的那群紈绔子弟善罷甘休? 死者的父親、祖父仗著自己也是官身,私下找上京兆府尹,要他務必為死者“主持公道”,務必讓殺人兇手血債血償。 京兆府尹又不是活膩了,在謝淵的眼皮子底下,他可不敢搞收受賄賂的那一套。 他明確拒絕了這對父子,然后又看在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的面子上,委婉勸了他們幾句諸如“節哀”“保重身體”“不要沖動行事”之類的話。 他是一片好心,奈何受了別人挑唆的父子倆堅持認為自家獨苗苗的死,當時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是無辜的。 他們把包括趙宗榮兩個庶子在內的所有紈绔子弟全都寫在折子上,參奏他們聯手行兇,參奏他們的爹教子無方。 謝淵相信自己京兆府尹的辦案能力,但他從不會只憑相信二字去判斷一件事情。 他點了大理寺和刑部聯手查案,要求他們務必查清事實真相。 第453章 思路清奇 大理寺和刑部聯手辦案,這規格已經高的僅次于審查謀逆大罪了,死者家屬的喪親之痛得到安撫,心中對謝淵愈發感激、愈發忠誠。 然而讓他們失望的是,大理寺和刑部得出的最終結論,依然還是和京兆府得出的結論一樣。 京兆府尹摘掉了徇私枉法的帽子,被參奏的那幾名紈绔子弟也擺脫了殺人嫌疑,死者家屬再不情愿,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他們也只能接受自家孩子確實不是他殺的這個事實了。 他們府上哀聲一片,趙宗榮卻趁此機會,帶著他的兩個庶子入宮找謝淵哭訴了。 他是被自己兩個庶子提醒,這才想到他們其實是“受了委屈”的。 用他兩個庶子的說法,他們好歹也是異姓王的親兒子,可不能就這么白白被人冤枉了。 兩人這話可以說是正好搔到了趙宗榮癢處,自從入了京,趙宗榮可不是就一直在擔心自己一家被人遺忘、被人輕視,乃至最終被謝淵隨意清算嘛! 現在他清白無辜的兩個兒子被當成疑兇各種盤問,甚至還被死者家屬直接上折子參奏,他為自己兒子抱屈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這可是他理直氣壯找謝淵訴苦,名正言順在大齊達官顯貴面前刷存在感的好機會! 當然,若是在刷存在感的同時,謝淵還能因此再多給他們順王府兩個恩蔭名額那就更好了! 這么想著,趙宗榮立刻換下常服,帶著自己兩個庶子進宮了。 而謝淵,聽到掌事公公進來說,趙宗榮哭著來找他給自己兩個庶子主持公道,不懂他腦回路的謝淵整個人直接懵掉了。 掌事公公見謝淵一臉茫然,忙低聲提醒他之前的那樁案子。 謝淵聽了之后才想起來,趙宗榮的兩個兒子好像確實摻和進去了。 可問題是,趙宗榮的兩個兒子就算摻和進去了,衙門也沒有故意針對他們不是? 只是例行審問而已,連他們一根手指都沒碰,他們有什么公道是需要巴巴進宮找他主持的? 不得不說,趙宗榮的這個說法把他好奇心給勾出來了。 他讓人把這對父子放進來,然后就開始一臉好奇的盯著趙宗榮父子三人。 趙宗榮被他看的不自在,說實在的,如果不是有所圖,趙宗榮其實是很不樂意和謝淵面對面的。 在他看來,他和謝淵原本都是站在同一層面的人,甚至謝淵的起點還不如他呢,他好歹有家族在背后支持,謝淵卻一切全憑自己。 可就是這樣一個被祖父趕出家門、只能自己白手起家的年輕小輩,現在卻成了牢牢壓在他頭上的那位九五之尊。 每次只要一想到這一點,趙宗榮心里就難免不太得勁兒。 可他又不能不來,他現在一無兵權二無官職,手里是一點兒權力也沒,偏偏他又生了一堆兒子,兒子又給他生了不少孫子。 他為了兒孫,只能強迫自己來找謝淵刷存在感。 他希望謝淵看在他年事已高(還不到五十歲),又沒了繼續折騰的心氣兒(其實是沒了繼續折騰的資本)的份上,能夠大度一些,仁慈一些,給他的兒孫們多放幾個恩蔭的名額下來。 哪怕只是虛職呢,哪怕品級不高呢,只要能讓他的兒孫們身上有個官身在,那他的兒孫們就不能算白身。 只要不是白身,他們就能在他死后守住他留給他們的豐厚家財,就能過的富足、體面。 等熬過三代,謝氏皇族不再對他這個異姓王的所有后輩實行嚴防死守策略,他的曾孫、玄孫們就可以憑著自己的本事出仕為官了。 屆時,他們趙家就又可以憑著祖輩留下的深厚底蘊重新站起來了。 趙宗榮為自己一時快樂導致的后果(兒孫眾多)cao碎了心,然而謝淵卻打定了主意要把“吝嗇”進行到底。 雖然他看出了趙宗榮的示弱、示好之意,可趙宗榮的示弱、示好卻并不能成為他手松的原因之一。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他既然把給予恩蔭的條件不嫌麻煩的一條條寫進了律法里面,那他這個主導修訂律法的開國之君就必須時時刻刻遵守律法,切切實實以身作則。 不過為了安撫趙宗榮,謝淵也不是一點兒好處都沒給他。 他把趙宗榮的兩個庶子丟去了海軍軍營歷練,海軍初建,里面的一應物質條件自然是不如其他軍隊的,但正因如此,那里卻也是個最容易立功的地兒。 趙宗榮的兩個庶子雖說才干方面并不是十分出挑,但卻都是能夠腳踏實地做事的人,他們知道自己沒資格挑揀什么,于是不約而同高高興興感謝了謝淵給他們的這次機會。 本來還想跟謝淵討價還價幾句、為他們討兩個恩蔭官職的趙宗榮心里暗罵“混小子”,多么難得的面圣機會,這兩個混小子居然一點兒也不知道和他們親老子打配合。 他不知道的是,其實他兩個兒子已經被他用胡蘿卜吊怕了,他們生怕自己這時候如果不把機會落定在自己身上,等出了宮,他們的爹就會再把這兩個進入海軍軍營歷練的名額“斟酌”到他們其他兄弟的腦袋上。 他們已經受夠了每天聽趙宗榮不斷畫餅,就算謝淵給他們的確實只是一個買餅的機會,而不是一塊現成熱乎的噴香大餅,他們也愿意先把這個買餅的機會抓到自己手中。 兩人直接跪在地上謝了恩,心有七竅的謝淵不僅痛快地受了他們的禮,而且還當場讓人把他們的名字報去了兵部備案。 如此一來,這樁差事就算是徹底落到了趙宗榮這兩個庶子的腦袋上,趙宗榮就算出宮之后改了主意,他的兩個兒子也能把謝淵搬出來做借口,讓他沒辦法繼續行使他的家長權威。 這時候的趙宗榮還沒有意識到,他的兩個兒子是在跟他耍心眼兒。 之所以會這樣,并不是因為趙宗榮腦子不聰明,他只是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已經淪落到連一個去海軍當大頭兵的機會都想牢牢抓在手中。 第454章 順水推舟 他們走后,掌事公公輕手輕腳走進來,給謝淵換了一盞溫度正好的茶。 謝淵接過茶盞,自言自語似的說了一句,“順王府很快就要不太平了。” 有了趙宗榮這兩個庶子開的好頭,趙宗榮的其他庶子肯定就會跟著有樣學樣,這也是為什么謝淵直接把這倆丟到容易立功的海軍軍營。 海軍軍營是長安和裴懷玉一起管著的,有他倆看著,趙宗榮的倆兒子翻不起浪。 翻不起浪的同時他們又能憑本事立功升官,趙宗榮的兩個庶子如果沒想聯合他們老子整什么幺蛾子,這安排他們確實該滿意了。 眼看著他們得了好機會,順王府的其他公子不心動就怪了。 他們心動了,自然就會跳出來各施手段,為自己爭取利益以及機會。 這么一來,因為有趙宗榮壓在上頭而勉強維持著的和平假象,自然就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他們自家亂起來,趙宗榮精力被牽扯,自然就也沒了得隴望蜀、想東想西的時間。 只是一個轉念,謝淵就順水推舟給趙宗榮一家埋了個能夠引爆火藥桶的引信進去,這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挑事兒天賦也是沒誰了。 處置好這件事,他拿起朱筆正要繼續批閱奏折,忽然腦海里又有一個小身影浮現出來。 他擱下筆,問正準備悄悄退到勤政殿門口守著的掌事公公,“對了,安樂侯是不是也到可以說親的年紀了?” 掌事公公聞言忙道:“回陛下,確實差不多了。” 十三四歲的少年人,確實也該說親了,只是安樂侯畢竟身份特殊,謝淵如果不給他指婚,他怕是這輩子都成不了親了_(:3」∠)_ 要知道安樂侯在成為大齊的安樂侯之前,可是大周的傀儡皇帝,他這種身份,做任何事都必須慎之又慎。 而他雖說年紀小,但卻因為幼年的經歷很能分辨別人的善意與惡意,也很懂得如何保全自己。 自從被謝淵加封安樂侯,這孩子就一直老老實實縮在自己的侯府,能不外出就不外出,也從來不與任何可疑的人接觸。 裴懷玉憐他年紀小卻格外乖巧懂事,再加上在和謝淵的親meimei定親之后,他和謝淵說話就也少了些顧忌,所以趁著某天謝淵心情好,他建議謝淵給這孩子請幾位師傅以示恩寵。 治國理政這些當然是不能教的,但琴棋書畫詩酒花茶之類的風雅事,還有與政事毫不相干的天文地理、記賬算數、竹編木工等雜學,裴懷玉覺得這孩子完全可以多少學上一些。 也不指望他學的多好,只是給他個有意思的事情打發時間,讓他不至于每天都跟坐牢似的,只能龜縮在自己的府邸里無聊的熬著一天又一天。 謝淵也很滿意安樂侯的安分守己,比起時不時就要秀一下存在感的順王趙宗榮,謝淵反而更愿意加恩安樂侯這種能夠體察帝心,從來都不會讓他這個皇帝為難的。 他不僅答應了給安樂侯請師傅,而且還把這事兒直接分派到了對安樂侯心懷善意的裴懷玉手里。 甚至他還主動提出,如果安樂侯想學,裴懷玉也可以給安樂侯請個武師傅,讓對方教教安樂侯如何通過打拳耍劍保養身體。 言下之意,厲害的武功他是別想學了,但養生的拳法劍法什么的,謝淵不介意他學一學。 裴懷玉是個聰明人,更何況謝淵這話說得其實已經相當直白,他笑著領了謝淵的吩咐,然后又親自去問了安樂侯本人的意見。 安樂侯小時候雖然占的是皇帝的位置,但當時執掌大權的太后娘娘卻從未讓人教過他任何與治國理政有關的內容。 他短短的學習生涯里,他的那些老師讓他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毫無意義的背書,而且還全都是背的詩經、禮記之類。 這就導致了,這孩子現在一點兒也不想讀書——他實在是怕了每次上課時那種壓抑、沉重、枯燥的學習氛圍。 裴懷玉能夠理解這孩子對讀書這事兒的下意識排斥,他想著,反正這孩子已經學會了絕大多數常用字,接下來就算這孩子再也不讀書,這孩子的生活其實也不會受到什么不好的影響。 這種情況下,他與其勸說這孩子多讀書,還不如就順著他的心思,讓他去學那些自己感興趣的。 然而讓他比較無語的是,安樂侯對他舉例的琴棋書畫詩酒花茶,居然一樣感興趣的都沒有。 他以前只是個有名無實的傀儡皇帝,除了每年的宮宴,他就再也沒有聽過別人彈琴了,可偏偏每年的宮宴又都是他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好好配合太后演戲的場合。 那種時候他緊張都還來不及,哪里還有那個心思去欣賞什么歌舞樂曲。 圍棋他以前經常見到太后和人一起下,現在只要看到棋子,他就會再度回憶起當初在太后宮中時經歷的種種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