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jié)
她的每一次侯府之行雖然都各有理由,但實際上她并不是去送裙子、改裙子、送帕子、商量花樣子、選屏風(fēng)外框......她只是利用這些五花八門的名目,合情合理的進(jìn)出著侯府。 別人以為她是走了狗屎運,偶然靠著繡技得了白大姑娘的青眼,卻不知她其實只是個負(fù)責(zé)來回傳遞消息的工具人_(:3」∠)_ 至于為什么負(fù)責(zé)跑腿兒的是文六娘,而不是易容之后的葉安瀾本人,或者代替她在首飾鋪子做事的葉氏親衛(wèi),原因也很簡單——侯府再有錢,也不可能隔三差五就買一次首飾不是? *** 兩天后,葉氏親衛(wèi)把包括白家人在內(nèi)的所有目標(biāo)人物全都在同一天內(nèi)分批轉(zhuǎn)移走了,而葉安瀾他們也從那條秘密通道進(jìn)了威平侯府,開始正式扮演威平侯府的主家、仆從。 由于京中已經(jīng)有白慶之通敵叛國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出,處于風(fēng)口浪尖的假冒白家人,名正言順的開始了閉門不出的“避嫌”生活。 家中仆從被假扮白老夫人的葉安瀾以“如今白家自身難?!睘榻杩冢惶熘畠?nèi)遣散了近八成。 真白老夫人身邊的武婢紅櫻和假扮成她身邊另外一位大丫鬟海棠的文六娘一起出面,她們不僅發(fā)還了這些沒被白老夫人他們帶走的白家仆從的賣身契,而且還按照真正白家人的意思,給他們每人發(fā)了一些米面布帛銀錢,讓他們出去之后不至于衣食無著。 在白家這些仆從驚惶不安的注視下,紅櫻還向他們轉(zhuǎn)達(dá)了白老夫人的承諾。 白老夫人承諾他們,如果白家能夠平安度過此劫,且他們也愿意再回白家,那么白家就一定會再次接納他們。 有她這句話,那些原本想要鼓動其他仆從鬧事兒的眼線們,頓時沒了可以控訴白家人薄情寡義的借口。 他們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已經(jīng)暴.露,所以就算到了這種時候,他們依然不敢做出太過突兀的舉動,就怕萬一白家人因此懷疑上他們。 葉安瀾一方樂得他們做事有所顧忌,所以就集體假裝眼瞎,輕輕放過了這些神情有異的白家家仆。 等到所以預(yù)定要遣散的白家家仆全都陸陸續(xù)續(xù)出了侯府,葉安瀾這才放任自己毫無形象的癱在椅子上,“接下來就是弄銀子了?!?/br> 定北軍將領(lǐng)的家眷已經(jīng)被他們悉數(shù)送出京城,當(dāng)這群人與城外各縣的其他人會合之后,負(fù)責(zé)帶著他們先行一步的葉氏親衛(wèi)就會按照既定路線,把他們護送到北境幾州。 只可惜為了盡可能不引人注目,葉安瀾沒能同一時間把北境修筑關(guān)隘需要的銀錢一并奉上。 不過也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那些會成為他們軟肋的家伙都已經(jīng)被送走,接下來的行動中,葉安瀾就算動作大點兒也無妨。 她問楊小桃,“我讓你準(zhǔn)備的后路,你準(zhǔn)備的怎么樣了?” 楊小桃看一眼坐在葉安瀾對面喝茶的李璟,“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多虧了李公子鼎力相助?!?/br> 葉安瀾挑眉。 李璟笑著為她解惑,“我曾在京中求學(xué),多少聽說過一些京城官吏損公肥私的小手段。” 楊小桃一副開了眼界的激動模樣,“姑娘你是不知道,那些官老爺真的是無論什么地方都能撈出銀子來。就李公子讓我和長安探查的那城墻,真的就只最外面一層和最里面一層是青石,這兩層青石中間包著的,則全部都是敷衍了事的泥沙和稻草?!?/br> 第347章 借一張嘴 葉安瀾聞言眉頭微蹙,“那這京城豈不等于就是一只看著嚇人的紙老虎?” 城墻這么一副鬼樣子,攻城的時候還撞啥城門啊,干脆就卯足了勁兒撞他們弄出來的那空心城墻不是更好嗎? 李璟擺擺手,“并不是所有城墻都這樣。我讓長安和小桃去探的那一段,是十五年前由工部派人重修過的,他們就是在那個時候做的這手腳?!?/br> 更往前的幾次修葺,都是在小皇帝他爺爺乃至祖爺爺當(dāng)政的時候,那時候的大周朝還沒有后期這么腐朽。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把這段城墻當(dāng)成一個突破口?”葉安瀾覺得,難得有這么個好地方,他們?nèi)绻皇抢媚抢锾优埽俏疵庖蔡速M了。 她對李璟道:“京城門厚墻高,易守難攻,等有朝一日謝氏打到京城,這段城墻豈不是就能在咱們手里派上大用場了?” 李璟其實也這么想過,但比起那么遙遠(yuǎn)的事,李璟還是更擔(dān)心眼下的事。 他對葉安瀾道:“那時候我們還有別的法子可用,眼下卻不一樣。眼下我們?nèi)藛蝿莨?,如果棄了這條退路不用,萬一東窗事發(fā),我們就沒機會悄無聲息的撤出京城了。” 攻城的時候如果不想損失太大,他們完全可以提前派人潛入京城,奪取城門的控制權(quán),甚至還可以對京城實行圍而不攻的策略,逼著城內(nèi)的皇族和權(quán)臣自己開城投降。 可眼下他們要是不能悄無聲息的撤出京城,那他們就必然要在與守城將士的激烈沖突中損失人手,他相信這是葉安瀾不愿意看到的。 “那就先這樣吧?!惫唬~安瀾很快放棄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她對李璟等人道:“現(xiàn)在我們就只能祈禱,事情不會發(fā)展到需要我們動用這條退路的地步了?!?/br> 李璟眉眼含笑,“我已經(jīng)讓人給太后娘娘的那位長兄遞話了,希望他能說服盛怒之下的太后娘娘。” 葉安瀾:??? 她身體微微前傾,“你什么時候做的這件事?幫你遞話的人是誰?可靠么?你在對方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了?” 李璟笑著搖搖頭,“你別著急,我沒有以真容示人,只是借著捏造的假身份狀似無意說了幾句?!?/br> 安撫完葉安瀾,他這才開始有條不紊的回答問題。 “我昨天去參加了一場文會,就是那個時候做的這件事?!?/br> “幫我遞話的人是太后長兄最寵的庶子,他被嫡母養(yǎng)的眼大心空,一貫空有野心卻無本事,身邊也沒什么聰明人盡心輔佐?!?/br> “席間大家談及最近火遍京城的流言,我看他一直聽的很認(rèn)真,偶爾還會用極低的聲音復(fù)述別人的觀點,就猜他應(yīng)是想用這件事與嫡兄爭寵?!?/br> “正巧我有個乍一看于大周朝廷有百利而無一害的應(yīng)對之法,于是我就趁著那人準(zhǔn)備離席的時候,讓他無意間聽到了我個人對這件事的一點拙見。” 彼時李璟站在花墻的另外一側(cè),他假裝沒有注意到目標(biāo)人物已經(jīng)走到他們身邊,自顧自把想說的話全都對著同樣一身書生袍的長安說了出來。 他和席間的其他書生不同,他既沒有去為定北軍和威平侯辯解,也沒有跟著別人唾罵他們。 李璟直接跳過了“威平侯這么做,是不是代表他已經(jīng)背叛了朝廷和皇室”的這個議題,他把重點放在了“朝廷該如何消弭這件事帶來的惡劣影響”上。 他幫朝廷分析出了三條路。 第一條路,憤怒之下直接殺了威平侯的家人以儆效尤。 按照李璟的說法,如果皇室和權(quán)臣選擇這么做,那他們固然能夠立刻馬上狠狠出一口惡氣,可他們的這一做法卻也毫無疑問會徹底把威平侯和定北軍推到大周朝廷的對立面。 痛失親人的威平侯很有可能會因為這件事直接加入其中的某支叛軍,甚至還很有可能一怒之下直接揮師京城。 李璟簡略分析了定北軍和禁衛(wèi)軍的優(yōu)勢劣勢,最終得出如果兩軍交鋒,定北軍勝算高達(dá)七成的結(jié)論。 太后娘娘的那位侄兒雖然心里不忿李璟這般抬高白慶之的定北軍、貶低他爹的禁衛(wèi)軍,但李璟羅列的優(yōu)勢劣勢卻全部都是客觀事實,他縱使心里老大的不高興,面上卻也沒辦法有理有據(jù)的駁斥李璟。 至于仗著身份以勢壓人......他要是真這么干了,以后那些出席文會的學(xué)子為了避免禍從口出,誰還會再當(dāng)著他的面暢所欲言? 要是大家全都閉緊了嘴,那他以后還怎么借著別人的高見在自己父親面前邀功? 自以為很能忍辱負(fù)重的這位承恩公府小少爺,為了自己以后的好日子考慮,“忍氣吞聲”的默默聽了下去。 一墻之隔的另外一邊,李璟已經(jīng)說到了他想出的第二條路。 他所謂的第二條路,是趁此機會打著大局、大義的旗號,招安某些好忽悠的叛軍勢力,然后讓他們?nèi)ズ推渌衍姳舜讼摹?/br> 當(dāng)然,在說完這第二條路之后,李璟也沒忘了提一句這個法子的低成功率。 畢竟能夠留到現(xiàn)在的叛軍首領(lǐng)誰也不是大傻子,不可能大周朝廷想讓他們往東他們就聽話的絕不往西。 但他覺得,比起那些叛軍,定北軍和威平侯還是可以嘗試招攬的。這也就是他所謂的第三條路了。 他對著長安給那位光明正大聽墻角的太后侄兒出主意,“......朝廷完全可以把威平侯的家眷軟禁在京城侯府,并以此要挾他不得歸入任何一支叛軍麾下。甚至如果威平侯足夠重視他的那些家眷,朝廷還可以借此要挾他出兵征討周邊叛軍?!?/br> 雖然李璟一口一個“要挾”,聽的那位太后侄兒頗覺刺耳,但他無法否認(rèn)的是,李璟這番著眼現(xiàn)實、言之有物的話,比他在席間聽來的任何一句空泛言論都要更勝一籌。 致力討好親爹近二十年的這位小少爺,很清楚他爹要的正是這樣的“對策”,而不是之前他在席間聽來的那些“態(tài)度”。 第348章 是獎非罰 他興沖沖的回家交作業(yè),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被李璟給利用了。 而他親爹承恩公,也確實把自己兒子的這番話給聽進(jìn)去了。 在垂簾聽政的太后娘娘大發(fā)雷霆,要求自己兄長把白家人全都凌遲處死的時候,承恩公勸住了自己meimei,并為她奉上了解眼下困局的對策。 他的所謂對策,正是李璟給出的第二條路和第三條路的結(jié)合版。 李璟覺得招安不現(xiàn)實,承恩公卻因為有王氏這個成功的先例在,所以對招安這個法子有著盲目自信。 至于白慶之和定北軍,承恩公覺得,他們必須得榨干這個人和這支軍隊的最后價值,才不枉之前朝廷給了白家那么多榮寵、養(yǎng)了定北軍那么多年。 他把自己的全盤計劃一點一點告知太后,太后聽完,火氣消了大半,但卻依然覺得自己不能就這樣簡簡單單放過白家人。 不能殺掉,不能抓去坐牢,那給他們點兒顏色看看總是可以的吧? 她沉著臉?biāo)尖馄?,“我會下旨申斥白家那死老婆子教子無方,哥哥你派一隊人把白家給我嚴(yán)絲合縫圍成鐵桶,我倒要看看,他們還能作出什么妖!” 承恩公正有此意,他想利用白家人脅迫白慶之,自然不能讓他們再繼續(xù)出入自由。 他點頭應(yīng)下,安撫幾句自己meimei正打算告退離開,就聽他那位太后meimei突發(fā)奇想又冷不丁來了一句,“哥哥幫我查查這個月皇室有沒有沒出息但卻輩分高的老不死過生辰,我下旨的時候順帶讓那老婆子親自帶著家里人去給對方賀壽。” 皇室子弟也不是所有人都高高在上,那些爵位傳了好幾代,如今身上只剩下一個輔國中尉或者奉國中尉的虛銜,但家里卻養(yǎng)著一大批人、日子過得捉襟見肘的宗室子弟反而占了皇室子弟的絕大多數(shù)。 若是放在以前,這種人別說是讓白老夫人親自給他們拜壽了,他們連送帖子給白家的資格都沒有。 現(xiàn)在大周朝的實際掌權(quán)者,看著年輕貌美實則心狠手辣的這位太后娘娘,居然打算直接讓傳旨太監(jiān)給白老夫人下了必須帶領(lǐng)全家人去給不成氣候的宗室子弟拜壽的命令,這是明晃晃的敲打和折辱。 她不知道的是,她想要敲打和折辱的人,其實早就已經(jīng)不在京城了,而那個假冒白老夫人,乖順異常接了她懿旨的人,其實是一個將會給她帶來更多憤怒的人。 *** 傍晚時分,傳旨太監(jiān)趕在宮門關(guān)閉之前匆匆跑了一趟威平侯府。 懿旨措辭嚴(yán)厲,葉安瀾等人跪著聽了近半刻鐘,那聲音尖利的老太監(jiān)總算停止了對他們耳膜的狠厲折磨。 葉安瀾松了口氣正要接旨,那傳旨太監(jiān)卻又口頭通傳了一道“太后口諭”。 “口諭”內(nèi)容很簡單,就是讓他們某月某日全家出動,去給輔國將軍姬佟拜壽。 姬佟這個名字甫一入耳,原本在老太監(jiān)看來簡直就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架勢的“白老夫人”葉安瀾,眼神頓時變得格外凌厲。 她神色有變,老太監(jiān)反而松了口氣。 看她剛才那副樣子,老太監(jiān)一點兒也沒感覺到自己是來代表太后降罪白家的。 還是現(xiàn)在這樣好,看著就讓人心里痛快極了。 因為趕時間,老太監(jiān)最終就只是陰陽怪氣諷刺了白家人幾句,然后就留下懿旨,乘坐馬車急急忙忙回了皇宮復(fù)命。 他一走,葉安瀾等人立刻齊刷刷站了起來。 戲演完了,接下來他們就該團團圍坐商量正事兒了。 第一時間注意到葉安瀾神色有異,并且迅速想清楚了葉安瀾為何如此的李璟溫聲開口,“要不,讓其他人代替你去?” 葉安瀾一愣,她抬起頭,對上李璟滿含擔(dān)憂的清澈眼神,她這才明白對方?jīng)]頭沒尾說這么一句是何用意。 她笑著擺了一下手,“不用,我沒關(guān)系?!?/br> 頓了頓她又道:“我只是沒想到機會居然會自己送上門,所以一時激動,不小心漏了點兒真實情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