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她對李氏道:“今天我們晚點出發(fā),娘您和蘇嬸子多做一些干糧,多燒一些開水,放涼了等會兒帶上。” 李氏一看她那架勢,“你又要出去?” 葉安瀾點點頭,“我先去探一下路。” 李氏想說什么,葉安瀾卻搶先一步拍了拍自家養(yǎng)母的胳膊,“您別擔(dān)心,我不會冒險的。” 這支隊伍里,武力值最高的就是她,越是危險的活計,她越是不能分派給別人。在把鄭豐收他們培養(yǎng)出來之前,她只能在這些事情上盡可能地親力親為。 想到這里,葉安瀾招手叫過幾小只,“你們也別閑著,都給我好好練武。知道了嗎?” 幾小只點頭如搗蒜,“知道了。” 葉薇又道:“大姐你自己小心一些。” 葉安瀾摸摸葉薇的頭,“我會的。” 帶上刀和弓箭,袖袋里藏好藥粉,葉安瀾穿著昨天的那身男裝、頂著一臉的鍋底灰出了村子。 她盡可能挑著人少僻靜的地方走,一來這些地方比較窮,亂兵和流民都不怎么喜歡光顧,二來這些地方尸體也少,找到干凈水源的概率更高。 當(dāng)然,考慮到隊伍里的那些婦孺,以及幫忙運東西的兩輛騾車,葉安瀾再怎么挑人少僻靜的地方,他們最終要走的,也還是相對平整、寬敞的鄉(xiāng)間土路。 也就是說,他們終歸還是會與其他人類相遇。 第39章 入鄉(xiāng)隨俗(加更) 一來一回,葉安瀾用了差不多兩個時辰。 她把荒村東面、南面以及兩者之間的三條路全都試著走了一遍,中途歇腳時,她還順帶閱讀了謝淵給她的內(nèi)功心法以及輕功身法。 一直到時近正午,葉安瀾這才腳步匆匆回了荒村。 守在屋頂?shù)泥嵷S收第一個發(fā)現(xiàn)了她,這孩子又叫又跳的遠遠就朝葉安瀾用力揮手,“大姐——大姐——” 葉安瀾很無奈,但看著對方歡喜、純粹的明媚笑容,葉安瀾又說不出責(zé)怪對方的話。 她迎著葉金奎等人高興的眼神推開院門,“你別在房頂又蹦又跳的,萬一掉下來摔壞哪里怎么辦?” 鄭豐收笑瞇瞇抓著梯子爬了下來,“我以后肯定注意。” 葉安瀾頓時沒脾氣了,她對李氏道:“娘,準(zhǔn)備午飯吧,吃完了咱們再出發(fā)。” 李氏“哎”了一聲,帶著蘇小禾母女忙活起來。 葉安瀾坐在廚房門口的飯桌邊上,略微提高音量,和大伙兒說著她的打探結(jié)果。 “......我打算走最東邊的那條路,那邊流民不是很多,也沒有成氣候的起義勢力,唯一不好的,就是今晚我們怕是得宿在破廟了。” 葉金奎擺了下手,“破廟就破廟,安全最重要。” 葉安瀾對此早有所料,她笑著拿出謝淵給的幾本小冊子,“之前忙于逃命,也沒來得及和你們說我那晚的經(jīng)歷。” “我從縣城出來沒多久,遇到一伙人和敵人發(fā)生沖突,我沒有上前,一直躲在旁邊。后面我被那支隊伍的領(lǐng)頭人發(fā)現(xiàn),對方讓我?guī)退t(yī)治同伴。” “我看他們傷勢都不算重,就大著膽子給他們治了。治好之后,那位公子給了我一百兩銀子,還主動提出要代師收徒,做我?guī)熜帧N铱此瞬诲e,就答應(yīng)了。” 她把小冊子遞給葉金奎,“喏,這就是他送我的內(nèi)功心法和輕功身法,哦,還有一本貌似是劍法來著。” 葉金奎拿著冊子的手一直在抖,他沒有打開冊子,反而像是拿著燙手山芋似的,把冊子又急急忙忙塞回了葉安瀾那兒,“你自己收著,這是你師門的東西,你別隨隨便便拿出來給別人看。” 這個年代的人非常重視傳承,莫說是這種極其珍貴的武功秘籍,就算只是做菜、釀酒的尋常秘方,人們也不會隨隨便便拿出來跟其他人分享。 他苦口婆心教育葉安瀾,“元娘,你別覺得我們是你爹娘,二郎幾個是你弟弟meimei,你就不把師門的武功傳承當(dāng)一回事兒。沒你師父或者師兄的允許,你別把師門的東西隨便給人,不然人家是要把你逐出師門的。到時候?qū)W不成武功還在其次,名聲壞了才是最要命的。” 葉安瀾:......她還打算號召大家都來學(xué)習(xí)呢,她爹怎么可以一上來就打亂她的美好計劃呢? 葉金奎道:“這東西你自己好好收著,誰也不能再給了,記住了嗎?” 他第一次板起臉,一臉嚴(yán)肅的教訓(xùn)葉安瀾,搞得葉安瀾莫名有些底氣不足。想了想,葉安瀾決定暫且還是入鄉(xiāng)隨俗。 她對葉金奎用力點了下頭,“我記住了。” 葉金奎這才重新露出笑容,“好孩子。” 葉安瀾嘆了口氣,“那這輿圖您總可以看一眼吧?” 她把書冊當(dāng)中夾著的簡陋輿圖抽出來,在桌面上攤開,“這也是我?guī)熜纸o我的,我?guī)銈兺鶘|南走,就是他建議我的。” 她把謝淵當(dāng)時說的那番關(guān)于天下局勢的話大概轉(zhuǎn)述一遍,“......我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所以就決定帶著你們?nèi)ネ申帯!?/br> 葉金奎聽的連連點頭,“你這是遇到貴人了。” 葉安瀾笑,“我還沒有問過您里正爺爺他們呢,您知道和咱們交好的幾家情況如何嗎?” 葉金奎道:“你里正爺爺和你二柱叔、虎子叔倒還好,他們原本就已經(jīng)在籌劃搬家了,出事的時候,豐收滿村子一喊,他們幾家直接就帶著剩下的那點東西離開了。你寶根叔......他為了保護家里的兩個孩子受了點傷,家里的東西除了銀錢,也基本沒有帶出什么。” 葉安瀾蹙眉,“寶根嬸子又鬧了?” 葉金奎重重嘆了口氣,“是啊。也不知道她想啥呢,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天天就跟中邪了一樣,非要巴心巴肺的貼補不成器的娘家兄弟。貼不成就可勁兒折騰家里人,要不是上頭有公婆壓著,我估計她能直接把家里的銀錢米糧全都搬回娘家去。” 葉安瀾攤了下手,“所以我就說,您該建議我寶根叔跟她和離。反正他們原本也不是走正常流程成的親,當(dāng)年我寶根叔之所以會娶她,還不是因為她故意扯著我寶根叔跳河,后面又一口一個‘名節(jié)’的在那演戲。” 要不是她可著勁兒的演戲,她父母可著勁兒的賣慘,寶根的父母也不會迫于輿論壓力,給自家兒子娶了這么個被娘家下過降頭的奇葩媳婦。 葉金奎抬手搓了把臉,“我建議了。” “啊?”葉安瀾這下是真吃驚了。 “我建議他了。”葉金奎原本一直抱著“寧拆十座廟,不拆一門婚”的厚道想法,但在親眼見識了這女人的破壞力之后,葉金奎哪里還能容忍她繼續(xù)坑害自己兄弟。 “元娘你是不知道,寶根嬸子居然能為了和寶根叔賭氣,抱著兩個兒子待在家里死都不挪窩。”蘇小禾從灶房探出頭,“要不是她耽誤時間,寶根叔早就抱著孩子,帶著爹娘、媳婦躲到山上去了。” 葉安瀾目瞪口呆,“不是,她就一點兒也不怕死?” 蘇小禾撇了下嘴,“她怎么不怕?她這不是琢磨著,就算亂兵來了,第一個沖上去的也會是寶根叔嘛。” 葉安瀾滿頭黑線。不是,這怕不是個智障吧。她把自己男人弄死了,她和她的兩個孩子以后還要不要過日子了?她難道還能指望自己娘家?guī)兔︷B(yǎng)孩子? 蘇小禾似乎看出了葉安瀾的心理活動,她對葉安瀾道:“哎呀,她就是為了嚇唬寶根叔,讓寶根叔答應(yīng)送糧食和銀錢給她不成器的娘家兄弟,并不是真的想死,也沒有真的想讓寶根叔死。 第40章 入住破廟 “寶根叔一開始還試圖跟她講道理,發(fā)現(xiàn)實在講不通,他又和自己爹娘一起開始搶孩子。好不容易把孩子搶出來了,老兩口匆忙背了兩袋糧食就要跟著兒孫一起跑,結(jié)果那個瘋女人卻一把扯住了寶根叔小兒子的腿。” “他們在家門口拉拉扯扯的,最先進村的亂兵看到了,直接就奔著他們?nèi)チ恕D桥艘豢吹綄Ψ绞掷锏牡叮瑖樀眉饨兄苯泳团芰恕>褪强嗔藢毟澹忠o著爹娘,又要護著孩子。” 葉安瀾:→_→這特么到底是個什么奇葩玩意兒! 她問蘇小禾,“你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你看見了?” 蘇小禾一指正屋屋頂,“我去叫豐收回來吃飯,走到村子中間,迎面正好碰上豐收從村子外面往回跑。他嗓門兒大,喊的聲音村民大老遠就能聽見。其他動作麻利的人家,人家都已經(jīng)跑到村尾了,寶根叔他們家倒好,亂兵都到村頭了,都能看到他們了,他們一大家子居然還在那里大呼小叫的搶孩子呢。” 葉安瀾捏了下自己眉心,“所以你和豐收就去幫忙了?” 蘇小禾雖然練武沒幾天,但葉安瀾也給她配了自制的袖箭防身。再加上這姑娘性情堅毅,能吃苦,肯學(xué)習(xí),膽子也大,葉安瀾不用深想都能猜出她當(dāng)時干了些什么。 “我沒幫上多大忙。”蘇小禾頗為遺憾的搖了一下頭,“我就射了兩支袖箭,傷了兩個亂兵,其他都是豐收做的。” “已經(jīng)很好了。”葉安瀾表揚她,“很多人第一次面臨那種場面,直接就會嚇得手軟腳軟,你好歹還冷靜地用了袖箭。” 至于鄭豐收,這小子她已經(jīng)有意鍛煉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敢打敢殺,葉安瀾一點兒也不意外。 葉金奎也道:“還好有豐收和小禾,要不是有他們幫忙,你寶根叔這次怕是要沒命了。” 他這么一說,葉安瀾就明白為什么一向厚道的葉金奎會建議他好兄弟和媳婦和離了。 “我還給了你寶根叔二十兩銀子和幾袋米糧、一些傷藥。”葉金奎嘆著氣,“為了逃命,除了身上的一點銀錢,他們一家這次是真的一點東西都沒帶出來,全家老小眼看著就得斷糧。” 葉安瀾無所謂,給就給唄,反正她這段時間摸尸也弄到了不少銀錢。 雖然大部分都花出去了,但給她爹的好兄弟二十兩江湖救急,葉安瀾還給得起。 她問葉金奎,“那我寶根叔他們后來去了哪里?” 葉金奎道:“去了他舅舅家。他舅舅是個獵戶,住在離咱們村大概六十里遠的汪家寨,那里又窮又偏,村民還大部分都是見過血的獵戶,亂兵等閑不會過去找麻煩的。” 他給了對方二十兩銀子,對方自己也有點家底,有了這些錢,對方完全可以在汪家寨建個普普通通的農(nóng)家小院,然后再開幾畝荒地耕種,閑暇時還可以跟他舅舅學(xué)學(xué)怎么打獵,勉強混一個吃喝不愁。 葉安瀾聞言不由輕嘆一聲。 亂世人不如太平犬,沒點本事的人,想在這個世道之下求得一份安穩(wěn)都跟做夢一樣,是個奢望。 能像她寶根叔、里正爺爺、虎子叔、二柱叔那樣,和家人一起囫圇著躲進山里投靠親戚,其實已經(jīng)算是幸運的了。 雖然不知道他們的這份幸運能夠維持多久,但起碼目前看來,他們的境遇已經(jīng)遠比一般人要好了。 一行人圍在一起吃過午飯,葉金奎和鄭豐收套了車,眾人再次踏上東遷之路。 葉安瀾還是負(fù)責(zé)在前面探路,她始終和大部隊保持著不遠不近的一段距離,這樣的距離既能讓她及時對前面可能存在的危險作出響應(yīng),同時也能讓她在車隊遇到危險時第一時間回撤支援。 *** 一行人走走停停,期間打發(fā)了不下十撥想打他們主意的零散流民,好不容易才走到葉安瀾之前看好的那個破廟。 破廟不算大,前后一共五間屋子,其中還有三間屋子都住著過路的流民。 葉安瀾挑了剩余兩間里相對完好的一間安置李氏等人,然后又把騾車從后門趕進寺廟中間的狹窄小院。 他們有板車、有騾子,車上堆著袋子,身上背著背簍,一看就家底豐厚,在進到破廟的第一時間,他們就吸引了廟里所有流民的目光。 這些目光有的只是單純羨慕,但更多卻是不懷好意。 葉安瀾假裝沒有察覺到那些或隱晦、或明目張膽的視線,她讓葉金奎等人先進屋,“你們先去休息一下,騾車我會看著。” 葉金奎點點頭,帶著李氏等人進屋去吃東西。 周圍有人,生火做飯多有不便,也更容易招人覬覦,葉金奎他們吃的是早晨李氏等人多準(zhǔn)備的粗糧咸菜餡兒餅。 冷水配冷餅子,那滋味兒實在不能算好,但比起外面那些只能吃草根樹皮的流民,他們又毫無疑問是幸運且幸福的。 眾人正吃著,外面的葉安瀾迎來了覬覦他們那兩車物資的第一撥流民。 這撥流民一共只有十來個人,雖然人數(shù)上與葉安瀾他們不相上下,但這批人卻個個都生的人高馬大、年輕力壯,不像葉安瀾他們,一看就很好欺負(fù)的孩子和女人才是隊伍的主要人員。 “喂,小孩兒,你們這車上裝的都是糧食吧?” 葉安瀾的外貌實在沒什么威懾力,這群年紀(jì)在二十到三十歲之間、仗著身強力壯沒少欺負(fù)其他流民的流民,根本沒把負(fù)責(zé)看守車輛的葉安瀾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