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啟生也跟著連連點頭，對門外的堯舜禹也不禁高看一眼，“墳土主陰，口含墳土能壓制住活人身上的陽氣，讓那些臟東西誤以為是同類，可要是一張嘴，就要露怯了。”

    胖子對這些不感冒，他只知道堯舜禹活了下來，胖子瞬間換了一副態度欣喜地將堯舜禹拉進屋，接著又倒了滿滿一碗茶，給他漱口。

    吐掉墳土后的堯舜禹望著身前的眾人，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蒼白的臉色也逐漸好轉，正如唐啟生所說，墳土中的陰煞氣最重，他含了整整一夜，早就吃不消了，他感覺現在骨頭里都在向外滲著寒氣，雖說撿回一條命，可大病一場是跑不掉了。

    堯舜禹又吃了些東西，休息了一會，等到太陽完全升起，這才給大家講述他的經歷，令江城稍稍想不通的是，在堯舜禹的記憶中，他也一口咬定丫鬟鬼帶走的是4個人，除了他和胖子，還有陸琴和邵童。

    和大大咧咧的胖子不同，堯舜禹甚至能準確的說出一部分細節。

    “這只鬼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可怕，他不只修改了王富貴的記憶，還有堯舜禹的記憶也同樣被改動了。”陸琴的表情相當慎重，看起來對鬼的能力十分忌憚。

    堯舜禹劇烈的咳嗽了幾聲，接著望向陸琴，稍后又用審視的眼神看向邵童，“或許恰恰相反呢，被改動記憶的不是我們兩個，而是你們，雖然這種可能性很低，但也不能排除。”

    記憶這種東西最是玄妙，江城下意識的想到了林婉兒，要是這個女人也在就好了，以她的能力或許能看出一些端倪。

    在沒有任何直接證據的情況下，這個問題只能暫時擱置，堯舜禹著重講述了和胖子分開后的遭遇，那座詭異的荷花池，還有池中不斷浮沉的死人頭……

    聞言李白忍不住開口：“我們問過侯府的人，他說這處陰宅里面并沒有湖，或是池塘一類的東西。”

    堯舜禹深吸一口氣，點了下頭，“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和你們解釋，但當時我是真的看到了，而且那座池塘大的仿佛沒有邊際，對了，那些浮尸身上還掛著那種水草，我看得很清楚。”堯舜禹頓了一下，“美人香。”

    “你懷疑你看到的那座池塘與春神湖有關系？”美人香是春神湖中特有的水草，在聽到美人香三個字的同時唐啟生就皺緊了眉。

    “不是有關系，我懷疑那座池塘就是春神湖，那些水中的浮尸就是死在了春神湖中。”堯舜禹聲音沙啞，“還有，等我清醒過來后，我發現我所在的位置是一片很大的荒地，荒地上長滿雜草，那些雜草的長勢十分旺盛，幾乎有大半個人那么高，我當時就在其中，可沒走幾步，我就撞見了一塊木牌子，那是一塊墓碑。”

    堯舜禹深吸一口氣，瞳孔也隨之顫抖起來，“我當時嚇壞了，立刻換了個方向，可沒走幾步，又看到一塊木牌子，我越走越快，發現的墓碑也越來越多，最后我終于意識到，那里……那里就是塊墓地！”

    “荒草掩蓋下的墓地！”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江城的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那處墓地……是不是在后院？”

    堯舜禹眼神一亮，“沒錯！”

    這下輪到江城沉默了，之前男人的話在他腦海中浮現，據男人說，這處侯爺建給亡妻的陰宅還有一個更加僻靜的后院，但不知為何，后院非但沒有修建任何建筑，還常年無人打理，只有一大片的荒地，荒地上雜草叢生。

    “之后呢，你又遇到了什么？”李白看向堯舜禹追問。

    “我不敢靠近那些墓碑，只想盡快找路離開這個鬼地方，可荒草高一些的幾乎與我整個人一樣高，我很難看到外面的情況，沒辦法，我就只好跳起來，想要先確定方向，可……可等我跳起來……”

    呼吸急促，堯舜禹臉上充滿恐懼，“臉……是一張張臉！它們……它們就在我周圍，很多很多，可能有上百個，它們隱藏在荒草中，揚著臉，就是……就是我在蓮花池中看到的那些東西，慘白的臉上……臉上全都是水，還在向下淌。”

    聽著堯舜禹的形容，胖子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們兩個夜里是走到了后院，那些東西的墓地里？”

    堯舜禹沒有回答，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回憶中，兩只手臂慢慢抱緊了自己，像是在驅散寒意，“很快，我發現那些東西并不是不動的，它們在不斷的朝我靠近，隨著我每次跳起來，它們都會距離我更進一步，最后……最后我只能蹲下身，透過荒草的下半部分，我已經可以看到那些東西踮起的腳尖，它們……它們也在找我……”

    “我知道被它們找到就是死，而且這些東西絕不只是依靠眼睛找人，它們能嗅到活人身上的陽氣，我想到了一位前輩曾經說過的辦法，就在一處墓碑下抓了把墳土塞進嘴里，然后盡量的屏住呼吸，這才一步步的鉆出了荒草堆。”

    “可后來我還是被發現了，畢竟我沒辦法一直閉氣，可或許是身上的陽氣被墳土的陰煞氣壓低，那些東西也無法確定我的身份，它們中的一部分跟著我，從后院一路跟來了這里，直到天快亮了，它們才消失。”

    說到這里，堯舜禹緊繃的臉色才稍稍放松下來，江城給他倒了杯茶，他端起來一口氣就喝干了。

    唐啟生有些緊張的捏了捏拳頭，“高揚臉，踮腳尖，七竅朝外淌水，這都是傳聞中溺死鬼的表現，侯府夫人的陰宅里怎么會葬有如此多的溺死鬼？”

    第1394章 記憶

    “去看看就知道了，現在天剛亮，侯府的人應該不會這么早來。”江城扭頭看向堯舜禹，“你怎么樣？還能行動嗎？”

    堯舜禹堅定的站起身，活動著手臂和腿，“沒問題。”

    “那好，你，我，王富貴，李白，我們四個人一起去，快去快回，其他人留下，一旦侯府的人找來，你們就說我們丟了一個人，少的幾個人是出去找人了，至于具體去了哪里找，你們就說不清楚。”

    交代過后，江城轉身就要走，可陸琴突然站了出來，“太危險了，還是我和邵童陪你們一起去好了。”

    聞言老成持重的張啟正站了出來，想要挽留，“你們不要都去啊，陸琴你們兩個也去了，昨晚那個男人再找來怎么辦？”

    畢竟昨夜出去找人的只有江城李白再加上陸琴邵童四個人，有些事也只有他們清楚，如果真是被侯爺找去，回答問題肯定要出紕漏。

    祝捷聞言立刻會意，在一旁幫腔：“陸琴，你是守夜人，你應對這種局面肯定比我們這些普通人有經驗，你還是留下幫我們好了。”

    見狀江城幾人也不再猶豫，立刻帶人離開。

    望著江城幾人離開的背影，感受到被孤立的陸琴冷笑一聲，“祝小姐可莫要自謙了，如果以你和這位唐先生的水準都還只是普通人的話，那么我這守夜人不當也罷。”

    另一邊，江城幾人速度很快，由堯舜禹帶路，朝著后院方向走去，“你懷疑陸琴邵童有問題？”李白看向江城。

    江城略一點頭，“只是懷疑，但沒有切實的證據。”

    對于陸琴的身份，胖子也耿耿于懷，畢竟守夜人就是他們的頭號大敵，那位不曾出面，就重創了傳送門計劃的現任會長更是插在他們心頭上的一根刺。

    3號也因此失去了門，淪為了一個他自認為的廢人。

    “醫生，你究竟想到了什么？”根據胖子對江城的理解，他的懷疑從來都不是無緣無故的，雖然只是這樣說，但他肯定察覺到了一絲端倪。

    果然，這里都是自己人，江城也沒有掖著藏著，“你們還記得我們來到這里的第二個夜晚嗎？那處偏僻的宅院。”

    胖子連連點頭，正是那個夜晚他們被卷入了一場詭異的夢中，夢里他們身處一艘即將沉沒的大船上，在一望無際的春神湖深處，而高延青更是慘死在了那個夢中，只剩下半截身子，這段記憶想忘都忘不掉。

    倒是堯舜禹身體頓了一下，像是被提點到了，“沒錯，在那個夢中，我們其他人都看到了，唯獨沒有看到陸琴和邵童。”

    “他們兩個的說辭是潛伏在了水中，所以大家沒找到，當時事起倉促，我們沒有在意，可現在想想看，船內的空間不算大，想要逃過我們這么多人的眼睛，恐怕很難。”江城冷靜分析出了問題所在。

    “當時我們討論過，他們兩個或許壓根就沒去，他們……嗯……他們可能通過了某種特殊手段，避開了這場夢。”胖子回憶說。

    江城搖頭，“當時這只是一個猜測，而且這種猜測的可能性很低，入夢應該就是那一夜的規則，你可以理解為是一種強制手段，但現在，我們有了新的猜測，或許問題不是出在那場夢，而在……”江城伸手點了下頭，“這里。”

    胖子愣了一下，瞬間會意，“你是說我們的記憶出現了問題？”

    “沒錯，就像是昨天夜里一樣。”江城放緩腳步，“或許記憶出問題的不是你們，而是我們。”

    “有人改動了我們的記憶。”江城最后一句話像是顆炸彈丟進了水中。

    李白瞳孔微微睜大，隨后猛地搖頭，“不可能，我承認那個陸琴，尤其是那個邵童不簡單，但他們絕對不會有改動別人記憶的能力，這能力太逆天了，如果說是鬼做的，我還可能相信，但至于人……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李白本就是學醫出身，對于記憶的復雜性有著比常人更透徹的理解，雖然門徒的能力詭異非常，但說起能偽造記憶，她不相信。

    但此時胖子狠狠吞了口吐沫，沒錯，他也想到了一個人，他確實認識一個能篡改記憶的門徒：林婉兒。

    在江城開口和李白簡單說了下林婉兒的能力后，李白整個人都傻了，接著，就是一陣惡寒，如果連一個人的記憶都可以篡改和偽造，那這人還能算作是一個人嗎？

    更進一步講，被篡改了記憶，那這個人究竟還和之前的自己有幾分關聯？

    “你說的這個人……是朋友，還是敵人？”李白盯著江城，她似乎很在意這一點。

    “是家人。”江城平靜說。

    聽到這兩個字，李白才松了口氣，“好吧，我相信你們，確實……確實有這種能力存在，是我淺薄了。”

    “可……可既然我們的朋友身上有這種能力的門，那么陸琴，或者是邵童身上就不該有，畢竟兩種同樣能力的門，我從來都沒聽說過，門……或者說門后的東西，都是獨一無二的。”李白語氣堅定，看得出來，她對自己說的話很有信心。

    “難道你的家人……和守夜人也有關系？”堯舜禹突然問。

    江城一時間沉默了，他不想過于解釋林婉兒和自己的關系，而且林婉兒的身份也不方便暴露，雖然他相信堯舜禹和李白都是可靠的朋友，但可靠也分等級，他們畢竟不是胖子。

    “沒有，我的家人和守夜人沒有關系，至于陸琴和邵童，我們只要盯死他們就好。”江城讓堯舜禹李白寬心，“不要太擔心，不止是我們，張老先生，還有祝捷唐啟生他們，都懷疑上了陸琴邵童，剛才這些人有意拖住他們兩個，給我們機會獨自調查，這還看不出來嗎？”

    “那我們怎么應對，我是說……記憶。”胖子心里也沒譜。

    江城慢慢從衣服里面掏出一根筆，還有一張皺巴巴的紙，慢條斯理的說道：“遇到關鍵的問題，立刻寫下來，揣在身上，白紙黑字總不能騙人吧。”

    第1395章 無字碑

    “好主意，還是你有辦法！”

    胖子眼前一亮，不禁感嘆醫生這小腦袋瓜就是好用，跟在醫生身邊他們很少被人暗算成功，大都是醫生陰別人。

    一行人在堯舜禹的帶領下，很快就找到了后院，后院的院墻很高，幾乎與外面的侯府圍墻差不多，當中一扇漆黑的門攔住了他們。

    門瞧著雖然古樸，卻十分堅固，李白伸手叩了叩，幾乎沒有回聲，又將手掌置于門上，片刻后突然抽回。

    “怎么了？”胖子有些警惕的詢問。

    “是陰沉木。”李白壓低聲音，“好重的陰煞氣。”

    江城學著李白將手掌貼在門上，下一秒，一股很重的寒氣沿著手臂向他身體侵襲而來，仿佛骨頭渣子里都在向外冒著寒氣，但江城并不在意，他用力推了推門，門紋絲不動。

    鎖上了？

    門外沒有鎖，看來是在里面。

    幾人自然不會莽撞的破門而入，雖然白天應該不會被那些鬼東西找上門，但這里能要人命的東西可不止鬼一種，要是被侯府的人發覺，難保不會引出禍端。

    “翻墻過去。”江城抬頭望著足有3米多高的圍墻，下定了決心。

    眼見周圍沒有什么借力的東西，胖子一個人背靠墻，扎起馬步，兩只手交疊在一起，“來，我送你們上去。”

    江城助跑兩步，一腳踏在胖子身上，整個人借力上竄，兩只手穩穩的抓住圍墻邊緣，接著探出頭，朝后院里看，觀察了足有半分鐘，沒見有危險，這才翻了過去，墻后傳來了落地聲，不久后，江城的聲音傳來：“沒問題，過來吧。”

    下一個是堯舜禹，他和江城的動作幾乎一致，至于李白的身手比較江城堯舜禹就差了不止一籌，胖子為了照顧她，直接蹲下讓她踩在自己肩膀上，然后貼墻緩緩站起身，將她穩穩的送了上去。

    以一個很穩當，但不怎么雅觀的姿勢騎在墻上，李白低頭看向墻下的胖子，有些擔憂問：“我們都過來了，你怎么辦？”

    無論墻里墻外，單獨被留下的人怎么看都不讓人放心，經過了這段時間的相處，她也是將江城胖子他們當作了自己的朋友。

    “不用管他，你顧好自己就行，下面的土地不平整，跳下來的時候注意，不要傷到腳踝。”江城一邊朝四周觀察，一邊無所謂的回答，似乎完全不擔心王富貴的問題。

    隨著李白剛剛落地，下一秒，她就覺得身側一陣風劃過，地面震了一下，胖子穩穩的落在了地上，接著抖抖衣服站起身，像是沒事人一樣朝江城走去。

    李白，甚至是堯舜禹見到這一幕都不禁暗暗抽氣，李白更是質疑似的抬起頭，重新瞧了瞧這高聳的圍墻。

    這處別院的內景就和堯舜禹說的差不多，四周不僅僅是破敗感，更有長久沒有人氣的荒涼，里面很大一片面積都被雜草所覆蓋。

    瞧了片刻，江城很快發現了其中的異常，這大片荒草的長勢有些過于旺盛了，幾乎有大半個人那么高，越往里走，荒草的長勢就愈發夸張，而且這片荒草地與外面有明顯的分界線，似乎這些荒草只被允許長在這片區域。

    堯舜禹伸手小心的朝著荒草處一指，低聲道：“那些墓碑就藏在里面，有很多，估計有上百個。”

    江城點點頭，接著轉個方向，開始朝院門后走去，在決定進入荒草前，他需要確定后路是安全的。

    但這一看不要緊，可就看出了大問題，這扇門居然沒有鎖，不對，不是沒有鎖，而是……而是這扇門根本就打不開！

    兩扇門板間不知道用了什么東西，幾乎將中間的縫隙封死了，整扇門此刻已然成為了一個整體。

    見到這一幕，堯舜禹腦后朝外冒著涼氣，一臉不可置信道：“怎么……怎么可能？昨晚我明明記得，我就是通過這扇門走了出去。”

    情況有變，但已經到了這里，江城實在不愿意放棄，朝陽已經升起，陽光灑在身上，稍稍驅散了心頭的那陣寒意，江城下定了決心，“大家都當心點，這里面不對勁，只要發現異常我們立刻離開。”

    一行人踏入半人高的荒草中，彼此間的距離不超過2米，江城和堯舜禹走在最前面，很快，他們就遇到了堯舜禹所說的墓碑。

    所謂的墓碑，其實就是一塊直立起來的木牌子，木牌子上大部分黑漆漆的，但還是能看出其中夾雜著稍許木色，摸起來質感很古怪，非但不冰冷，還有一股說不出的溫潤感覺，李白打量了片刻后，眉頭微微一縮，“是驚雷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