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杜母多想，女人忙道，“孩子坐船的錢指定是我出了，我再請孩子吃根冰棍，你看成嗎？”

    杜母想也沒想直接搖了頭，“你讓孩子身上藏著錢，孩子萬一丟了怎么辦？”

    “不多，就二十塊錢。”女人道，“要是掉了，也不怪你家孩子，真掉了，那只能是命了。”

    要不是沒辦法，女人也不會過來開這個口，攤上錢的事，確實誰都不樂意幫。

    “我婆婆癱著每天都離不了人照顧，我家小娃也離不了人看著，家里男人都出海打漁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我實在是沒辦法，只好麻煩你家勝南了。”女人苦著臉，只好又道，“這樣，錢我讓我家大妞拿著，讓我家大妞和你家勝南一塊去，行不？”

    本來是想著少去一個人，能省下一個人的船錢。

    從村里去城里單程就得坐兩趟船。

    一趟是坐村里的那艘淘汰下來的破漁船，得坐將近一個小時才能到前頭公家渡口，到了渡口再坐那邊公家的船到城里，這一趟又得一個半小時。

    ?

    第407章 善良的意義

    兩趟下來，來回一趟光路費都要花不少錢，所以村里的人輕易不去城里的。

    這個嬸子嫁進門這么多年，也沒有再離開過村子。

    兩個大人在商量，兩個孩子十分緊張的看著他們。

    杜母心軟經不住人這么求，想了想，都是鄰居，且已經把錢的事說的這么清楚了，對方不是實在著急等不到家里男人回來，也不會找上家里求幫忙，杜母猶豫過后便答應下來了。

    鄰居一回去杜母就叮囑了杜勝南幾句，杜勝南這個年紀的女孩在村子里都是一個小大人了，杜母倒是不用擔心她出門會走丟了，只私下給了杜勝南兩毛錢，讓她買點想吃的零嘴。

    “謝謝媽，嬸子說給我買冰棍了，夠了，咱家的錢還是攢著給我讀書吧。”杜勝南懂事的搖搖頭，她知道家里考mama一個人賺錢不容易，所以她沒要這個錢。

    一一在邊上一直垂著頭不敢說話，也不敢抬頭讓人看見她此刻眼底的情緒。

    一直等到大人休息，一一才和杜勝南回了房間。

    關上門，杜勝南才對著一一笑了下，“一一，明天我就能幫你們打電話了！你快把你姐夫單位的電話號碼告訴我。”

    上學的孩子記性好，一一說了一遍杜勝南就背下了。

    一一等杜勝南背好，一一想了一會兒，又道，“如果姐夫已經回家了，知道我們不見了，姐夫肯定會出來找我們，所以姐夫可能會不在單位。”

    一一道，“jiejie，如果姐夫不能接電話，你可以讓褚國平叔叔接電話，告訴褚國平叔叔我們在哪里，褚國平叔叔會告訴姐夫的。”

    杜勝南已經離開農場有一陣子了，對于農場的這些事都不知道，聽到陌生的名字，杜勝南便問了褚國平是誰。

    等聽到一一說褚國平是農場的新書記杜勝南面露吃驚，“原來那個胖胖的書記呢？”

    杜勝南討厭廖大潘。

    “他坐牢了。”一一道。

    聽到廖大潘坐牢了杜勝南直接坐在那笑了，然后說了句活該。

    對于很多人都討厭廖大潘這件事一一不覺得奇怪，因為她全家都討厭這個人。

    一一從口袋里摸出蘇舒那天偷偷塞給她的其中幾張錢，她和梁志超他們一起打過電話，所以知道這些錢夠了。

    “jiejie，這是mama那天走的時候給我的，給你打電話，小孩子打電話，郵局的工作人員會先看我們有沒有錢付才肯給我們打。”

    一一還是記住了蘇舒說的話，能信，但不要全然信，她還知道給自己留一部分錢以防萬一。

    倒是杜勝南看到錢以后并沒有伸手拿。

    她反而笑了，是那種很開心的笑。

    她朝著一一湊近，道，“蘇老師也給過我錢，她給我的錢，我還沒有花完呢，還夠打電話。”

    杜勝南道，“我能從原來那個家里逃出來，多虧蘇老師給我的錢，我用那個錢買了車票，買了吃的，所以才能找回市里，然后遇上我現在的mama，跟著她來到村子里。”

    那日離開農場，蘇舒給她的一把錢成為了杜勝南在那個村子里的底牌和勇氣。

    說來真的仿佛是天注定一般的緣分，杜勝南在前頭養父母家里過的很艱難，比梁志強現在過的都更慘。

    后來她找了機會就逃了，因為有錢買車票所以很快的就離開了那個縣城。

    她到了市里，曾經找回過她的外婆家和奶奶家，她躲在窗外聽著里面的大人說話，他們的生活過的很快樂。

    奶奶在憧憬，家里沒有了女娃這個風水以后，戴珍珠很快能給她生一個大胖小子了。

    她外婆在說，沒有了女兒這個拖油瓶，等她mama出獄以后就可以再嫁，指定是楊家風水不好所以生不出兒子，說不定改嫁以后就能生出兒子在婆家立住了。

    兩家話讓杜勝南沒有踏進那兩個家門，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在城市晃蕩。

    她晃蕩到火車站站，就遇到了錢包被偷了沒錢買票回去的杜母。

    杜勝南那時候真沒多想，只是想著，她有錢，以后也不知道去哪里花，還不如給人買票讓她回家，至少讓這個有家可以回的阿姨能回家。

    一個年紀這么小的孩子說要給她買車票讓她回家，這對于求助了許多人都無果的杜母來說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詢問以后，得知小女孩無家可歸，杜母起了憐憫之心，隨口問了她一句，要不然和她一起回家，以后當她女兒。

    杜勝南和杜母這個新mama的緣分就是源于一張火車票。

    無家可歸的杜勝南跟著杜母就走了，這一走，杜勝南有了新的家，杜母有了女兒，兩人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卻成為了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關系。

    所以說來，杜勝南始終覺得她現在的好運是因為那天蘇老師給她的錢。

    也因為對蘇舒的感激，所以看到梁志超他們，杜勝南才告訴自己，哪怕是為了報答蘇老師，她也一定要幫梁志超他們。

    蘇老師對她好，而梁志超他們三個人是蘇老師的寶貝，她要幫蘇老師把他們送回家。

    一一眼珠子瞪得圓溜溜地看著杜勝南，隨即也跟著杜勝南開心地笑了。

    五歲的孩子是在這一刻忽然明白了善良的意義。

    這一個晚上一一都沒睡好，迫不及待的等待著天亮。

    當天真的亮了以后，緊張感不消反增。

    杜勝南離開的時候抱了一一一下，安慰她不要緊張，一個人在家不要害怕，讓她不要讓人看出來她在緊張。

    小漁村距離省城太遠了，所以吃早餐杜勝南就和隔壁的大妞一起動身離開了。

    轉了兩次船，加上路上等的時間，兩人到省城郵局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半了。

    杜勝南到了郵局先幫大妞匯錢，匯完錢，杜勝南就喊大妞去前頭買冰棍，杜勝南說她要寫封信，讓大妞買完冰棍過來找她。

    趁著大妞出去的功夫杜勝南就跑去打電話。

    九點四十分，農場大院辦公室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辦公室工作人員接了起來，喂了聲，就聽到電話里傳來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孩道，“您好，我找梁振國叔叔，如果梁振國叔叔不在的話，那我就找褚國平叔叔。”

    ?

    第408章 去接孩子

    辦公室工作人員一聽，客客氣氣地說了句稍等，然后是一路跑著去褚國平辦公室的。

    大聲道，“書記！有一個女孩打電話來，先說是找主任，然后說主任不在的話找您！”

    “女孩？”褚國平猛地站了起來沖出辦公室，心里第一個反應就是，“是不是梁振國家的姑娘打的？能往單位里找我和他的，指定就是梁家的孩子！”

    這個猜測怎能叫褚國平不激動？

    蘇老師和三個孩子已經失蹤超過十天了，梁振國他們連高捷本人的尸體都打撈到了，可至今也沒有孩子和蘇老師的消息。

    甚至大家一度猜測，蘇老師和三個孩子可能在高家等人登船之前就已經遇害了，有可能是他們四個人都早已經進了魚肚子，所以連遺體都打撈不到了。

    在這個讓人萬念俱灰的時候，忽然有一個女孩打電話說找梁振國或者他，可不叫褚國平激動的差點蹦起來。

    褚國平拿起電話的手都在抖啊，一開口說話才發現，連嗓音都在打著顫。

    “喂，我是褚國平，你是一一嗎？”

    電話那頭傳來了女孩子清脆的聲音，“褚國平叔叔，我不是一一，但是一一現在在我家里，梁志超和梁志強他們也在我們漁村里，他們被別人家領養了，褚國平叔叔，一一說，如果聯系不上她姐夫就找你，她說你能找到梁叔叔。”

    說到這女孩頓了一秒，才繼續道，“叔叔，一一他們在我們村，我們村是f省省城的一個漁村，我們村的名字叫小崗村，到我們村要坐兩趟船，叔叔，你讓梁叔叔快點來接一一他們。”

    杜勝南是真的著急，因為梁志強一天比一天瘦，身上的傷一天比一天多。

    “丫頭，我知道了，你放心，我馬上就告訴你梁叔叔，他也在你們省城！”褚國平顧不上和這個打電話的女孩說太多話，說了兩句謝謝以后褚國平就掛了電話，然后立刻把電話往梁振國現在所在的營地打了過去。

    營地今日難得風小了一些，海上尸體打撈工作從今天開始也停了。

    高家在逃名單上的人三分之二隨著時間也一點點成為了尸體被打撈上來，還打撈出很多殘缺的肢體拼都拼不起來，分別是來自不同的人。

    誰也不知道這些拼不起來的肢體究竟是來自在逃人員剩下的三分之一，還是來源于其他。

    但能知道，有一部分是來自于未長大的孩子。

    梁振國一進臨時停尸間就差點被里面的味道熏吐，林醫生指了指門口桌子的抽屜示意梁振國戴上口罩。

    等梁振國進來以后，林醫生便道，“梁隊長，昨晚送過來的遺體就是最后一批了。”

    天氣熱，哪怕房間擺著冰塊，但其實也沒太大作用，所以林醫生為了早點完成工作，所以昨晚在這里通宵。

    梁振國這會兒過來他已經在做收尾了。

    林醫生和梁振國說話的時候目光在梁振國左手上落了一眼，是在看梁振國手上戴著的那一枚銀戒指。他聽衛團說過，那是梁振國和他愛人的婚戒，是梁振國特地找師傅打了一對，他和他愛人一人一個。

    戒指外頭是簡簡單單的素圈，沒有花哨的款式，內壁刻著他們兩人姓氏的首拼音，——sl.

    蘇舒在前，梁振國在后。

    工具限制，所以刻得不算精致。

    林醫生不曾見過梁振國的愛人，但是他昨夜卻見到了屬于梁振國愛人的那一枚戒指。

    那枚戒指此刻就放在編號為36的框子里。

    正當林醫生斟酌著該怎么開口告訴梁振國這個消息的時候。門忽然被人用力的推開。

    胡余生滿臉激動的從外面走進來。

    他激動到竟然渾然未覺這間房間里的味道。

    “哥！找到孩子了！”胡余生激動到控制不住聲音，喊著，“剛才有一個女孩打電話到農場，說一一他們在省城一個叫小崗村的漁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