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意又繞了一圈，走?到衣柜前。

    抬手準(zhǔn)備打開時，身后傳來很輕的腳步聲。

    她正低著頭，看見身后有另一雙小熊拖鞋，是和她穿得這雙情侶款的卡其色。

    周之越先她一步抬起手，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擋在衣柜把手前。

    他嗓音有些沉啞，低低地說：“不是來拿東西的嗎，怎么哪兒都要?看？”

    “跟視察工作似的。”

    許意轉(zhuǎn)回?頭，距離太近，她有點不好意思直接看他的眼睛，視線往下了?些，落在他的喉結(jié)上。

    她咬了?下唇，小聲說：“反正來都來了...”

    周之越眉頭微動，片刻后，把手移開。

    于是，許意打開衣柜的門。

    她看見，不止他們以前買過的那些情侶睡衣，連她當(dāng)時沒來得及帶走的衣服都還在。

    有些款式現(xiàn)在看來已經(jīng)有些土，還原原本本掛在那里。

    衣柜下半部分還有個單獨帶門的小柜子，她彎腰拉開。

    忽然，里面一堆四四方方的盒子涌了出來，噼里啪啦落在地上。

    周之越趕忙把她推開，輕咳一聲，不太自然的語氣：“別看了?。你要拿的東西應(yīng)該都不在這里。”

    許意不聽他的，從地上撿起一個盒子。

    包裝也是無比熟悉——是那款“孤島苔原”的香薰蠟燭。

    印象里，他們好像沒有買過這么多...堆滿了一整個柜子。

    她又拉開旁邊的門，發(fā)現(xiàn)里面也全堆著這個香薰蠟燭。

    她想起來，去年?還是前年?的雙十一，還在購物網(wǎng)站上搜過這個牌子，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沒再?賣。

    當(dāng)時還覺得可?惜，但更可?惜的是，和她一起用這款香薰蠟燭的人已經(jīng)不在身邊，就算真買到了?，也是徒增傷感的回憶。

    許意轉(zhuǎn)頭，茫然地看了眼周之越。

    “...怎么會有這么多？都是你買的嗎。”

    周之越撿起掉在地上的幾個，胡亂塞回?柜子。

    好半晌后，他語氣清淡地說：“前幾年這個牌子的老板不做了?，在清貨。我當(dāng)時還沒回?國，就找人全買回來放這了。”

    許意聽得目瞪口呆，緩緩眨了下眼：“你買這個做什么？”

    周之越?jīng)]說話，沉默著關(guān)上柜子門。

    許意又問：“那所有都放這了？”

    周之越淡道：“沒。一共大幾千個，放不下，還買了?個倉庫堆著。”

    “......”

    許意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有點想說“還好你買了?”，但又覺得幾千個的數(shù)量，恐怕這輩子都用不完。又有點想說“你這行為就是浪費錢”，可?又覺得也不完全算是浪費。

    周之越抓過她的手腕，往出門的方向拉。

    “別看了?。”

    力道挺大，許意幾乎是被拉著往外走。

    “欸...我還沒看完呢。”

    周之越：“又不是參觀博物館。”

    還有好幾處沒看，許意這會?兒心慌意亂，沒過腦子地說：“那要不今晚就睡這兒吧...我還想再?...”

    說到一半，正好走到門口。

    兩人同時看了眼臥室唯一那一張床。

    許意頓時臉色燒紅，她甚至余光還看見左邊的床頭柜。

    記得那個第一層抽屜，原來是他們放各種花樣和安全措施的位置...

    安靜的空氣中透著莫名其妙的尷尬，許意馬上清清嗓子，語氣慌張地改口：“我、我瞎說的，對了?，我要?拿的東西在哪里。”

    周之越松開手，低頭看著她，緩慢地問：“你還想再——什么？”

    “......”

    許意低垂著腦袋，把剛才那兩個字補上：“再...看看。”

    “哦。”

    周之越頓了?頓，看向別處：“...下回吧。”

    許意先開始沒太理解，明明都答應(yīng)讓她過來看，為什么看了一半又不讓她看了。

    隨后，她抬了?下頭，看見周之越耳根微微發(fā)紅，薄唇緊抿著。

    這表情，明顯就是不好意思了。

    許意突然有點想笑，又一陣心軟，內(nèi)疚的感?覺更甚。

    她離開北陽，扔在這的東西，居然都被他保存下來。連他們喜歡的那款香薰蠟燭，也被他全都買下來。

    許意戳戳他的胳膊：“那回去吧...也不早了?。”

    “嗯。”周之越看了一眼被戳到的位置，低聲說：“東西應(yīng)該在那邊的小柜子。”

    許意：“算了?，下次一起拿吧。”

    他剛才說了“下回”，也許，現(xiàn)?在他們的狀態(tài)，又變成了?來日方長。

    想到隨時能再?回?來，就并不著急帶走這里的任何東西。

    周之越眉梢輕揚了下：“確定？”

    “確定。”許意想了?想，又問：“但是那個‘孤島苔原’，我能...帶兩個回?去嗎？”

    聞言，周之越盯她片刻：“行，那你去拿吧。”

    許意揚起唇角，像是突然被同意吃巧克力的小朋友，小跑著回?到剛才的衣柜前，拉開那扇柜門，抱著六個香薰蠟燭的盒子出去。

    周之越低頭看了?眼，“不是說拿兩個嗎？”

    許意像從前一樣開始瞎扯：“我剛說的‘兩’，是虛詞，‘幾個’的意思。”

    “而且你都有幾千個了?，我拿兩個跟拿六個，有什么區(qū)別嗎。”

    周之越也彎了?下唇，下意識想去拉她的手。

    靠近的時候，他又停住，改成接過她手里的盒子。

    “走?吧。”

    -

    回?到車?yán)铮呀?jīng)快8點。

    許意靠在副駕駛的位子上，低頭看著腿上的六個蠟燭盒子，心情好得有點?復(fù)雜。

    她突然迫切地想說點?什么，做點?什么，來彌補之前沒在一起的五年?。

    可?在心里措辭排練了?好幾遍，卻又覺得說什么都顯得沒那么鄭重。

    路上，她正琢磨著，肚子又突然叫了?幾聲，聲音大到壓過了車載音響的音樂聲。

    周之越手搭在方向盤上，微微側(cè)頭瞥她一眼：“餓了？”

    許意：“...有點。”

    周之越抬手改了導(dǎo)航的位置，轉(zhuǎn)道去附近一家商場。

    吃完夜宵，再次回到九里清江，已經(jīng)臨近十一點?。

    許意吃得很撐，加上剛才在那套公寓里情緒消耗過大，邁進?門就困到不行。

    她還是沒先回?臥室，總覺得心里還有件事。

    兩人坐在沙發(fā)上，看了?不到十分?鐘的電視，許意一個呵欠接著一個呵欠。

    周之越本來不怎么困，聽得都困了?，說：“去睡覺。”

    許意搖搖頭：“...我不困。”

    周之越：“......”

    過了?會?兒，又聽許意打了?三個哈欠，他蹙了下眉：“你這叫不困？”

    許意：“...不困。”

    周之越看她幾秒，像是能看出她的想法，語速很慢地問：“你是，有什么想跟我說的嗎？”

    許意猶豫著，還是小聲承認(rèn)：“對...但是我得再想想。”

    周之越很淺地笑了?下，抬起手，很沒章法地揉揉她頭頂本就有些凌亂的卷毛，語氣溫和了些：“別想了?，先回?去睡。”

    “我人就在這，也不急這一天。”

    許意困到思維僵滯，呆了?片刻，才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

    她站起身，又掩面打了?個哈欠，才很勉強地說：“那好吧，那你...”

    本想說“那你等我想好”，話到嘴邊，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改成：“那你也早點休息。”

    周之越“嗯”了聲。

    ......

    許意回?臥室，臨睡前，看到手機上彈出一條微博消息。

    「關(guān)注！#一年?一度的獅子座流星雨將于北京時間11月10日迎來最佳觀賞時間，據(jù)悉，今年?獅子座流星雨不排除有小爆發(fā)的可能性！」

    于是，她好不容易睡著后，夢到了?九年?前，一件跟流星雨有關(guān)的事。

    那是大一下學(xué)期，期末考試前。

    五月，春天剛過，夏天就已經(jīng)來臨，北陽的氣溫忽然就升上去，熱得沒一點?預(yù)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