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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之兄長,苗疆大巫 第139節(jié)

    “是內(nèi)宮總管樓湛和?淵及殿朝議郎竹大人。”

    繁蕪深吸一口氣,謝啟知道血緣上竹闋乙和?謝長思是表兄弟,所以才將此事交給了他。

    繁蕪換好衣裳由婢女給梳了頭發(fā),喝了藥隨意吃了點東西,便往屋外走去。

    整個陳王府都掛上了白布。

    白色的燈籠在風雪里搖曳著,她的目光掃過花園掃過長廊,這時她看到嬤嬤領(lǐng)著謝宴遠遠走來。

    看到謝宴的時候,繁蕪的眼眶再一次紅了。

    可這一刻,她方知自己的心境變了,仿佛是一夜之?間,因為謝大哥的死,她成長起來。

    從前她被竹闋乙和?謝長思護著,將來她要護著這些孩子了。

    謝宴給她行禮,年幼的他還不知道生死離別,只是聽嬤嬤說他的父王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了,那個地方叫少?陵,他要在那里住很久很久。

    “謝宴。”她喊他。

    幼童懵懂地抬起頭看向她,卻瞥見她發(fā)紅的雙眸不在看他,而是看著不遠處長廊外的一株紅梅。

    “老師。”他喊了一聲企圖讓她收回目光。

    她也果真是收回了目光看向他。

    “謝宴,從今以后,這長安城的親人我只有你了。”

    她尚且不知這句話在一個孩童的心里有多大的分量。

    他也還太小了,還不知她此時有多絕望。

    原來當她離開竹部,離開那個溫暖的懷抱,是真的得被迫成長的。

    而每一次成長,都得忍受這種?拔骨拉筋似的疼……

    疼得她血rou模糊。

    謝宴小跑過去,小手抱住她的裙擺:“老師,外面好冷,快隨宴兒去殿中吧,竹大人和?樓大人他們?應(yīng)該等你好久了。”

    第125章

    繁蕪在連廊處見到竹闋乙尋來。

    他一身白裘, 頭發(fā)?也染了白色,是祭祀剛過,他的身上還余留一抹焚香氣味, 還有淡淡的血腥味。

    他快步走來?牽過她的手, 又仔細看了看她,見她的唇色恢復(fù)了顏色也放下心來。

    竹闋乙:“宮中侍官在等阿蕪, 我?與阿蕪一同去。”

    樓湛遠遠見他二人走來?,這越看越發(fā)?覺得兩人相?稱,都?是這般絕美容貌,一個靈秀一個沉斂,一個清婉又不失明媚一個清貴宛若神?祗。

    坐在這里也有一會兒了,他站起身向殿外走去,身后的兩個小?侍官也跟上來?。

    殿外依然飄著雪, 這場大雪在長安城已持續(xù)了許多天了。

    樓湛握著拂塵的手指動了動,他嘆氣之間?呼出一口白煙。

    繁蕪走過去, 對著樓湛的方向微點頭:“樓湛大人。”

    她的聲音是嘶啞的, 樓湛知她昏睡了一日一夜, 比起陳王剛死的他從宮里趕來?的那個時候, 她的臉色恢復(fù)了許多。

    樓湛打量著她許久后,笑道:“陳王殿下已薨還望大人節(jié)哀。”

    他停了一會兒方繼續(xù)道:“不過本官可?告知大人,皇上對大人的最后一個考核大人已經(jīng)完成?了。”

    在繁蕪和竹闋乙驚詫地看向他時,他的唇角微微勾起,臉上掛著一抹和善的笑。

    繁蕪能否在陳王死前回長安,便?是皇上給她的最后一個考核。

    可?以說祈春元年一整年時間?皇上都?在觀察著她。

    觀察她的品行,觀察她的才識, 也觀察她對陳王的忠誠、對大魏的心思……

    其實她從洛邑趕來?長安這一路上,所發(fā)?生的事全都?在皇上的掌控之內(nèi)。

    如此柔弱的人, 冒著大雪,不顧千里路遙,與一眾守城的將士們?對峙周旋,最終她還是回到了這里見了陳王最后一面。

    當她回來?的那刻,皇上就?已經(jīng)決定好了這女子當?shù)闷鸫笪旱墓鳌?/br>
    過去找皇上給子女討要封號的謝氏族親也不少,皇上封的許多侯爺郡主里沒一個比得上這女子的。只要皇上這么一比較,就?會覺得封這女子為公主沒什?么大不了的。

    樓湛說完幾句后,看了看天色:“咱家也該回宮去了,這里的事交由二位了,明日咱家再來?。”

    又過了四?日,冬月二十八,是陳王棺槨出長安的日子。

    當謝宴換上一身白布麻衣,被布山抱著坐在馬上時,當他看到朱雀大街兩旁的百姓時,他恍然意識到了什?么……可?他說不清楚。

    在東城門,謝宴看到那漆黑的棺木被士兵抬走,看到達弘翻身下馬對他行跪禮。

    這時他才恍然意識到了,他的父王也許再也不會回長安城了。

    也意識到為什?么那日他的老師會對他說:謝宴,從今以后,這長安城的親人我?只有你了。

    幼童的身體輕輕顫抖,他紅著眼,那些眼淚珠子噴涌而出。

    一旁他的奶嬤嬤忽然震驚地張大嘴,卻又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她頓時低下頭去。

    自從這孩子會說話以后,這是她第一次見他大哭。

    她想世子或許是懂了,今生今世都?不會再見陳王殿下了。

    奶嬤嬤伸手抹了抹眼淚,又微微偏過頭去看向側(cè)后方正中站著的繁蕪。

    那女子仿佛是被抽走了血色的花,臉色白的幾分灰白,即使狐裘在身也似柔若無骨……

    一大早竹闋乙被弗玉的人叫去了巫臺。

    今次送陳王棺槨出城只有繁蕪和陳王府的人……

    弗玉故意支開了竹闋乙。

    此時也沒有宮中禮官主持,繁蕪只覺得悲涼。

    過了好久她才緩上這口氣,在眾人震驚之中走上前去。

    她接過一旁陳王府管事手中的“山海杖”與“千頁鈴”,走向陳王的棺槨。

    “山海佑他,風月佑他,吾王千秋,萬載同光,黃泉碧落再無憂苦……”

    當她的聲音落地,一旁的布山恍然抬首看向那女子,往日里,他的主子曾笑言:“那女子各方面都?是極佳的,長安城里沒幾個男兒能與之匹敵的。”

    繁蕪將手中的山海杖與千頁鈴交給送葬的達弘,她看著他:“殿下……就?拜托將軍了。”

    達弘雙手接過這二物。

    此時繁蕪邁著僵硬的步伐走至棺槨前,緩緩伸手撫上棺槨:“謝大哥,想不到你這一生最后一次送行要由阿蕪主持……謝大哥,這一點你可?算到了。”

    她深吸一口氣,收回冰冷的手,對將士們?揮手:“諸位去吧,少陵一行,拜托諸位了。”

    大魏送葬的軍隊遠去,城門外天地一色,白雪皚皚。

    |

    之后一直到除夕前,繁蕪消失了一段時間?,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直到除夕前一日洛邑太學內(nèi)再見她的身影。

    送別?陳王的當晚,她便?按照竹闋乙的指示前往洛邑。

    這也是此前樓湛透露給她的意思,所以她未敢在長安久留。

    在洛邑太學內(nèi),繁蕪暗中觀察了許多的洛邑才俊。

    她自長安來?,想要結(jié)識她的人不少,但都?摸不清她的性情如何。

    在洛邑的日子,對繁蕪來?說是難熬的,弗玉讓她來?此,沒有朋友,甚至沒有一個過往認得的人。

    洛邑太學內(nèi)也于長安不同,她來?之前這里的女學士一個都?沒有。甚至洛邑世家也不能送女子進太學,是她來?了以后才陸續(xù)有女子進太學。

    只是繁蕪沒想到,她給謝長思送葬時的那些話會被做成?文賦,從長安傳到了洛邑。

    這是她在洛邑過的第一個年,她并不知道自己會留在洛邑多久,但她相?信不會太久的,所以她花了一番心思留心這里的才俊。

    三月是竹闋乙的生辰,繁蕪想他此時定然很忙,元宵節(jié)趕來?陪她看過一場花燈后便?再未來?過,三月是他祭祀最多的時候更不會來?了。

    三月初洛邑有花朝節(jié),時隔多年她再次聽到花朝節(jié),讓她想起一個故人的名字也叫花朝。

    也是這一日,從來?低調(diào)的繁蕪出席了洛邑花朝會,這份拜帖二月的時候就?送到她手中了,她一直沒有給回復(fù),卻在花朝會當日突然駕臨。

    她拿著拜帖前來?時甚至外面的守衛(wèi)沒一個認得出她是誰。

    等到她進來?,她的同僚才上前來?給她作?揖行禮:“繁蕪大人。”

    此時人們?方知她是京中來?的女學士,傳言里很有可?能成?為大魏第一個公主的人。

    一時間?洛邑的才俊豪杰佳人貴女紛紛上前來?給她行禮。

    洛邑花朝會是出了名的“才子佳人”的評選之地,繁蕪一眼掃過去見絕色姝麗不知幾何,氣度出眾的才俊亦是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

    她低笑著小?聲問同僚:“大人們?,今次花朝會的‘題’有了沒有?”

    既然比的是才,她也想知道這里有沒有她能提拔的才。

    同僚一聽瞬時明白了她的意思,答道:“還請大人出題。”

    其余幾人也附和:“還請大人出題。”

    繁蕪的目光掃過花朝會上,千百支花簇。忽然笑了笑,說:“就?以‘竹’字為題。”

    眾人似乎懵了一瞬,很快有人笑了起來?,這長安來?的大人果然不一樣,不按常理出牌。

    哪年的花朝會都?是花為題,十二花神?輪著來?一遍也得十二年,偏生這位大人在花朝會上能想到“竹”字上去。

    繁蕪是覺時下流行的文賦里,詠竹的不多,既不多見,今日便?讓她多見一次。

    有時候,一篇文賦是極能“捕獲”人心的,甚至一句話就?行了。

    在一眾才俊中,繁蕪注意到了這一篇文。

    當她的手壓在那份文稿上許久的時候,她的同僚便?懂了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