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榮長公主正跟首輔馮大人說話，看到常曦到來，她表現得像喜愛晚輩的長輩那樣溫和地看著常曦，“陛下雖然嚴肅，可不是不講道理之人，別怕，到時候問什么答什么便是。”

    這樣的長公主于常曦而言是陌生的，可人家要演，她自然也演出幾分親近的表情來，“長公主殿下的提醒，民女記住了。”

    長公主輕拍了下常曦的肩膀，示意一切有她。

    這親密的舉動落在別人的眼里，自然有另一番的解讀，當然沒人覺得長公主那是裝出來的樣子，畢竟她一裝就是十幾年，大家早習慣了她這作派，只是覺得常曦運氣不錯，靠著解晉這層關系，就巴上了長公主。

    人員到得差不多了，但老皇帝還是沒有出現，直到多等了好長一段時間，沒有時間觀念的老皇帝這才一身道袍地出現。

    給老皇帝行禮的時候，常曦偷偷抬眼看了看這老皇帝，雖然年紀大了，但老皇帝的長相依舊不難看，相反他是個俊老頭，解晉的長相就肖似他，當然他那幾個兒子也依然，血緣真是奇妙得很。

    老皇帝沒有做聲，只是抬了抬手，一旁的司禮監掌印太監蔣星立即高呼眾人平身。

    “常氏何在？林家三子、解家三姑娘何在？”

    聽到蔣星這聲稱呼，常曦趕忙出列，看來皇宮這里還是實行的老黃歷，若韓老夫人在此，肯定心塞得要死，這還是沒將常曦往韓家人這個身份看，這與她想將常曦與韓家視為一體的做法背道而馳。

    解語心立即拉著林玉奇上前，跪在常曦的身邊，一同給老皇帝跪拜。

    看著這三張年輕的面孔，老皇帝頓時來了興趣，年輕人代表著有朝氣，人老了就愛看年輕人在眼前晃，遂不待蔣星代言，他就先開口道，“沒想到你們三人居然年輕若此，這是我大宇國的福氣。”

    “陛下抬舉了。”常曦依舊低眉垂眼道。

    而解語心這已經緊張地說不出話來，長這么大第一次到這種場合，換做以前想都不敢想。

    而林玉奇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才不管什么皇帝不皇帝，不過是解語心這青梅耳提面命，他這才配合地著行動，壓根沒把老皇帝看在眼里。

    所以回話的只能是常曦，有上輩子見過不少國家元首的經歷，她表現得落落大方。

    這讓老皇帝對她的初步印不錯，遂多看了她幾眼，解晉會看上這個女人也不是沒有緣由。

    “說說你們那個蒸汽排氣機，朕很感興趣。”

    老皇帝話音一落，太監們早就把巨大的機器搬了過來，然后在殿內燃起醋，看來是要當場做個實驗。

    東大人跟在上司工部尚書的身后往前，對于這個機器的原理他早已摸得通透，不過這不是他的主場，遂他并未多言。

    常曦道，“此物是林家玉奇所發明，民女不過是提供一個思路而已，算是參與者，卻不是主創者，如今請林家玉奇為陛下解說。”說完，她朝解語心使了個眼色。

    林玉奇面圣不能一句話不說，所以只能讓他負責絕對不會出錯的環節。

    解語心會意地與林玉奇小聲溝通了一句，林玉奇這才走出自己的世界，沒有看老看帝一眼，雙目看向那臺蒸汽排氣機侃侃而談，說起這個他能滔滔不絕。

    老皇帝被他的說辭吸引了，當即起身上前去仔細看這臺巨大的機器運作，哪里還顧得上林玉奇態度上的奇怪之處？

    當然準備找茬的六皇子趙貢也不錯眼地盯著。

    第288章 想坑人結果坑到了自己（二更）

    常曦慢慢地踱到了解晉的身邊，跟他站在一起，兩眼卻是看著老皇帝時不時地彎腰查看一番又詢問幾句，林玉奇這會兒表現得很正常，只要有問就會一一回答，而且看不出來他偏執性格的另一面，當然解語心一直在緊張又小心地看著他，就怕他爆雷，好在有驚無險。

    工部尚書也適時地插嘴問上一兩句，當然都是些關鍵問題，林玉奇都能很好的回答。

    就在老皇帝滿意地點了下頭之際，一直在一旁毫無存在感的六皇子趙貢道，“這機器必須燒木炭嗎？”

    “燒媒也可以，但必須有熱量才能提供動力，要不然它是不會把有毒氣體排出去的……”林玉奇很盡責地解答。

    趙貢皺下眉道，“這么大一臺機器，日夜工作，這得燒多少煤啊？父皇，兒臣以為這得大耗資源的東西都是不劃算的，當初若是知道這玩意兒如此敗家，兒臣定當反對到底，所幸現在才少量交貨，一切還來得及叫停，請父皇三思。”說完彎腰拱手道。

    這話一出，場面一靜。

    老皇帝一向是莫測高深的形象，他沒有第一時間吭聲。

    老態龍鐘的首鋪馮大人暗地里看了下老皇帝的神色，立即會悟，又耷下眼皮做那半聾半啞狀，仿佛沒聽到趙貢在那兒唱反調。

    千榮長公主心里一急，這老六搞什么名堂？以前朝堂吵翻天的時候不見他跳出來反對，如今卻突然如此，莫非這是沖著解晉來的？

    她的目光看向解晉，給他傳達這樣一個信號，這趙貢絕對是想搞事。

    解晉依舊是冰山面孔，給了姑母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又看了眼眼神變得凌厲的常曦，顯然對于這變故，這倆女人都恨不得撕了趙貢這打算壞事的人，不過這倆女人都不是常人，自然不會在不恰當的時機跳出來辯解。

    所以說趙貢你惹誰不好，偏要惹有心機又能忍的女人干嘛？

    他暗暗摳了下常曦的手心，看到她看過來的眼神又柔和下來，就知道她心情已經徹底平復，畢竟事情有變光憤怒是沒有用的，他朝她眨了下眼，見她會意，這才上前朝老皇帝彎腰拱手道，“陛下，六皇子此言差矣。”

    “哦，不知道解大人有何高見？”趙貢呵呵笑道。

    對于這個當年沒能成功截殺的廢太子余孽，他自然是恨得牙癢癢的，不過皇家子弟嘛，個個都是演技過關之人，所以他此時也適時地表現出長輩對晚輩關愛之色。

    解晉朝趙貢一拱手道，“殿下只看到此機器耗能，卻沒能看到此機器對于挖礦工人的利處，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天下的子民都是陛下的子民，若能減少他們挖礦的傷亡，那是陛下這君父對于子民的疼愛之情……”

    “照解大人這么說，這東西能完全避免礦工死傷？”趙貢挑眉道。

    他雖然沒有在工部任過職，但他名下有私人礦場，當然這是瞞著老皇帝私下開采的，幾乎每月管事都會報來傷亡人數，那人數可不少呢，完全無法避免，就算用上這臺機器減少礦洞內的易燃氣體，他敢保證該爆炸的還是會爆炸。

    解晉一聽，就知道這位六皇叔想要挖個什么樣的坑給他跳，于是他問道，“天下間可有完美機器乎？”

    趙貢答道，“自然沒有。”

    若有完美的機器，那還要人工做甚？

    解晉這才道，“殿下說的是，天下間沒有完美的機器，這臺機器也是一樣，只不過若能在礦洞里添上它，確能減少傷亡次數的發生，佛家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是能減少傷亡數量，那么這付出就是值得的。”

    不待這趙貢說話，他立即轉身面向老皇帝慷慨陳詞道，“陛下，雖然這物耗能不少，但卻能讓更多的礦工有存活的機會，那么這點耗能就可以忽略不計。”

    趙貢想坑人結果坑到了自己，頓時臉色氣得鐵青，如果他現在再反對，那就是枉顧人命，這于他爭奪這個大位頗為不利，當然若是贊成，則是自打嘴巴，不管哪兩種情形，他都處于不利地位。

    對解晉這個侄子，他再一次提高重視，當年的廢太子可沒有這么難纏。

    看到老六吃癟，七皇子和八皇子對視一眼，均看到對方眼里的慶災樂禍，他們本來也是想來找茬的，但被老六搶了先，遂只能按兵不動坐山觀虎斗，如今看到老六斗輸了，他們又慶幸自己沉住了氣。

    七皇子更是直接站在解晉這一方，“父皇，兒臣以為解大人此言才是利國利民，我們大宇國不放棄任何一個子民。”

    “對，我們對所有子民的性命都重視不已，”八皇子也不甘落后，甚至還轉頭看向了趙貢，當場補刀，“六哥，你那思想要不得，不把子民當人看，須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趙貢這下急眼了，這老八好毒的一張嘴，這是要把他打在不愛子民的恥辱柱上，于是他趕緊澄清，“父皇，兒臣絕無此意，只是思考到朝中國庫空虛，而此物又耗能，那是能省一些是一些，絕對不是不將子民當人看，此心天地可鑒。”說完，直接跪了下來表明自己的心。

    幾個皇子的表現都差強人意，老皇帝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對比起解晉，那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這么些年也不怪他不再立太子，實在是沒有一個能堪當大任。

    常曦看到這里，對于這幾個皇子互扯后腿的行為那是嘆為觀止，不過這些她也司空見慣了，半點也不覺得意外，心里對于沒跳出來的皇子自然更提高警惕。

    比起這幾只小魚，那些個才是大魚，畢竟當年廢太子一案中，那些人扮演的角色都極不光彩，誰也經不起推敲，反倒是這幾只小魚，當年估計都是在一旁敲邊鼓的小角色。

    千榮長公主狠狠地松了口氣，當然她也聰明地沒有上前補刀，自己老好人的形象還是要維護一下的，現在還不到撕開臉面見真章的時候。

    于是她上前柔聲道，“父皇，六弟也不過是心直口快而已，相信他絕對不是這么想的，還請父皇莫要責怪六弟。”

    第289章 授予官職（三更）

    六皇子趙貢在此孤立無援，突然大皇姐為他發聲，他頓時感激地看向長公主，還是大皇姐好啊。

    長公主對于趙貢的感激還是頗為享受的，遂朝他溫和一笑。

    解晉不做聲，雖然痛打落水狗很是痛快，但犯不著因此招來老皇帝的嫌惡，畢竟兒子再不好那也是親生的崽，只要不威脅他的帝位，都是能包容的，尤其是當年廢太子事件過后，后悔的老皇帝對皇族后代寬容了許多。

    老皇帝此時頗給這女兒臉面，于是道，“起來吧，日后說話須得過過大腦，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朕這般包容你的。”

    這話在六皇子看來不說好過說，他的臉色迅速灰敗，這是不是表明他再無奪嫡的可能？

    七皇子和八皇子此時臉上掩不住喜色，老六這是自己把自己給玩沉沒了，父皇已無考慮讓他繼承大位的可能，少了個競爭對手，自己的勝算又加大了一分。

    一直裝死的首輔馮大人適時開口道，“陛下護佑子民之舉，定當宣傳出去讓天下子民知道才是，讓他們感恩君父。”

    老皇帝看了眼馮大人沒有做聲，可馮大人已經意會，這是準奏的意思，畢竟誰不想自己的形象光輝偉岸？老皇帝也不能免俗。

    事情至此已是塵埃落地，對于朝廷采購蒸汽排氣機的舉動再無人有異意。

    本來到這里，常曦和林玉奇、解語心就該告退了，畢竟這次召見就是為了一解老皇帝對于蒸汽排氣機的好奇，不過常曦自然還另有目的沒達成，于是她上前道，“陛下，民女為陛下準備了一份禮物，想要當面呈上，還請陛下給民女這個殊榮。”

    此時她的眼神頗為真誠，似乎還能看出對于老皇帝的那絲崇敬之情。

    老皇帝想要起身讓人跪安的動作一頓，看到常曦那真誠的小眼神，他當即準奏，千榮長公主趁機上前俯身在老皇帝的耳邊耳語幾句，老皇帝眼神一閃，立即清場。

    幾位皇子立即明白，這是不讓圍觀的意思，他們都驚訝地看向常曦，到底是什么禮物如此神秘？可想要從常曦的臉上探出一星半點的答案，那是癡心妄想。

    首輔馮大人畢竟老了，沒有那么大的好奇心，立即顫顫微微地起身行禮告退，這下子其他官員也不好留下來，都行禮后隨馮大人退下去，當然他們都難掩好奇地多看了常曦一眼。

    現場只剩下常曦一行三人，還有千榮長公主，當然解晉也是成功地留下來了，他的留下，讓那幾個退下去的皇子都面有不甘，覺得父皇偏心了，可敢怒卻不敢言。

    常曦這才拿出一早準備好的一匣子銀票上前道，“陛下，這是茶磚工坊半年的三成利潤，還請陛下過目。”

    她恭敬地把匣子往前一遞。

    司禮監掌印太監蔣星上前接過這個匣子，打開看到里面都是一張張大額銀票，頓時心跳加快了，這一匣子該是多少錢啊？這茶磚工坊真賺錢。

    確定這匣子沒有問題后，他直接轉呈到老皇帝的面前。

    老皇帝居高臨下看了看，這都是他的錢，這么一想，心情頓時大好，正愁享受的錢不夠呢，這常氏就給送來了，這下子他看常曦越發順眼。

    他給了個眼神蔣星，蔣星會意地把匣子合上，這可是老皇帝私庫的錢，不入國庫，專供他一人揮霍。

    “這次你們做出蒸汽排氣機來，確是大功一件，朕還沒給你們獎賞，你們想要什么？”

    老皇帝這話一出，千榮長公主微微皺眉，父皇這獎賞的力度太大了吧，本來這送錢的舉動應該是她做出才對，可常曦這正主就在這里，她也不好把事搶過來，做不出那么厚臉皮的事情來。

    常曦與解語心對視一眼，兩人的看法一致，真提要求那很可能就落于下乘了，總之高風亮節還是要的，至于林玉奇這個時常把自己封閉在自己世界里的人的看法，兩人都下意識忽略了。

    還是常曦道，“無論陛下給何獎賞，都是君恩，民女等人都會銘感五內。”

    老皇帝看這幾人如此識趣，沒提什么高額獎賞，心里頓時滿意不已，畢竟他的小金庫只進不出，最近這十來年想要他獎賞像樣的金銀珠寶，那是癡人說夢。

    不想花錢，但又想要面子，這該如何為好？

    老皇帝的眉頭一皺，解晉就在一旁給其分憂，低聲道：“陛下不若獎賞他們一個虛銜，這樣他們走出去也能方便行事，下次再有什么利國利民的發明創造也就不再話下，再說茶磚工坊那邊也能順利擴大經營。”

    擴大經營代表著就能多賺銀兩，正缺錢享受的老皇帝心動不已，畢竟那一匣子的錢再多幾倍他也承受得住，再說區區一個虛銜壓根就不用在意。

    只不過常曦和解語心都是女子，倒不好賞賜虛銜，給個內命婦的品階不合適，封個官職就更不合適，這有點頭痛啊。

    解晉又再次為他分憂，“要不給他們賞個工部的低階官職如何？”

    一旁的千榮長公主聽不下去了，這個侄子在搞什么？給女性封工部的官職，這是史無前例的事情，“父皇三思。”

    解晉看了自家姑母，看得出來她持反對意見，可這并不能阻止他行事，“長公主殿下，這不過是個虛銜而已，殿下無須如何緊張，這對朝廷不造成任何的影響。”

    “解大人這話差矣，自古以來哪有女子在朝為官的先例？”長公主據理力爭。

    解晉卻一臉詫異地道，“殿下自己也是女子，難道也反對女子入朝為官？不對，這只是虛銜，根本就不算入朝為官。”

    這下長公主不好說話了，只是她活到這個歲數，從來沒想過可以給女子這樣的賞賜？但是轉念一想，這不是也在給自己造機會嗎？若是將來這侄子能成事，那自己是不是也能在早朝上謀一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