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三姑娘睜大眼睛，急切道：“怎么就要回去了？表姐不在韓家久住嗎？我還想時常過府來找表姐一塊兒去玩，京城可玩的地方多著呢。”

    好不容易來了個順眼的表姐，又跟她長得這么像，她舍不得這么快就分離。

    小姑娘這樣子逗樂了常曦，只見她伸手輕掐了一下她鼓起來的臉龐，無奈地笑道，“你忘了我還要管理那兩座工坊，是不能在京城久留的……”

    “那可以把工坊搬到京城來，宜陽太遠了。”

    “這可不行，至少現在不行。”

    常曦搖頭拒絕了這個提議，京城如今局勢不穩，老皇帝能當多久沒人知道，儲君又不明，幾個皇子明爭暗斗，如今又添了解晉這個不穩定因素，奪嫡之戰一觸即發，她傻了才會把事業版圖搬到京城來，很容易成炮灰的。

    魏三姑娘只能做罷，雖然她理解不了這個表姐的想法，但她會尊重她的想法。

    解晉一身官服地走過來時，常曦剛把小姑娘給打發走了，老圍著她轉也不是個事，正透透氣時看到他含笑走來，她臉上的笑容這才有了幾分溫度。

    上前拉著解晉左看看右看看，不得不承認，這官服穿在他身上還真是好看，隨后嘖嘖道：“你穿成這樣，只怕京城的小姑娘眼睛都離不開你了。”

    “凈瞎說。”解晉輕斥一聲。

    常曦瞟了他一眼，“你敢說你這一路走來，沒有收獲到姑娘掉落一地的芳心？”

    “沒注意到那些。”解晉不甚在意地道，“今兒個突然被皇帝叫進宮里，這才穿了這一身來赴宴。”

    男人這番解釋逗樂了常曦，她這才好心地放過他，不再逗他。

    “剛聽到你忽悠人家小姑娘說要回宜陽……”

    “再過幾天就要回了，工坊那邊公事怕要堆集成山，我再在這兒逍遙下去，怕是要惹眾怒的。”

    解晉微皺眉，壓下心底的不舍道，“估計你的行程可能要變……”

    “怎么說？”

    看到常曦的表情嚴肅起來，解晉安撫地看了她一眼，這才道，“蒸汽排氣機已經做出了幾臺，如今正運來京城，到時候要展示給皇帝看，然后給京畿一地的礦山先用上，林玉奇和解語心在隨行之列，你估計得留下陪同……”

    言下之意，就是老皇帝那邊是否召見到時候再說，但這機器的安裝和使用，暫時都得常曦去盯著，光靠林玉奇和解語心不行，畢竟后兩者都各有各的不足之處。

    而林老爺子不懂機器，那些官員更不會盡心盡力，工部直到現在都頗有微詞，所以這第一炮一定要打響，日后才能堵住那群人的嘴。

    常曦這邊的消息沒有解晉那邊靈通，不過估計過兩天就會收到宜陽的來信，研究所這塊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負責人，所以她得在這上面多花功夫，事有輕重緩急，她心里頓時明白了。

    “那我就多待些時日，工坊那邊有解明夫妻看著，我倒是不太擔心。”她一改之前的說辭。

    解晉知道她這人的事業心有多強，遂道，“不用太擔心，到時候萬事有我。”

    常曦輕撫他的臉，有些心疼他這段時間的心累，京城這潭水可不好趟的，更何況他面前還有那幾只大老虎攔著，“是不是很累？”

    解晉伸手蓋住她的手背，在她面前露出幾分疲態，可他的眼睛卻是亮閃閃的，“累，但值得，你知道的，我沒有退路。”

    因出身的敏感，他惟有前進才能有活路。

    “放心，有我跟你并肩做戰。”

    這話取悅了解晉，此時他露出爽朗的笑容。

    兩人躲在這方天地說話，倒是落在不少人的眼里，有人驚訝，有人卻是了然，不管怎樣，常曦的身上都被打上了解晉這個標簽是不爭的事實。

    韓老夫人一方面樂見她與解晉親近，另一方面卻有幾分擔心，在宴會之后與有些微醉的兒子道，“這廢太子之子奪嫡之爭上有多少勝算？”

    威武侯癱坐在椅子里，喝了碗醒酒茶，伸手搓了搓臉，這才打起幾分精神，“娘，不管他成不成，我們都做兩手準備，放心，我不會讓韓家在這事上受打擊。”

    韓老夫人一聽這話，就知道兒子私下里與某位皇子有來往，估計把常曦認回來擺在明面上迷惑外人的，明白了這點，她也就不那么憂心了。

    威武侯親自給母親奉了碗茶，“常曦是個聰明人，我查了查她在宜陽做的事情，我這個女兒可不簡單，娘，韓家的資源可以朝她傾斜一二。”

    “你是想培養她？”韓老夫人驚呼一聲，對兒子這做法她還是不太贊成，“這半路認回來的，對家族的忠誠度是有限的……”

    “聰明人自有聰明人打交道的方式，你做了，她就會懂。”威武侯對常曦沒有多少父女之情，但深入了解后的欣賞倒是有幾分。

    看到兒子堅持，韓老夫人這才點了下頭。

    威武侯這才起身告辭，然后就往魏氏住的正院走去，雖然把那幾個外室接回來了，但他大部分時間還是宿在正院的，該給魏氏的體面一分都不會少，畢竟這是維系韓魏兩家的紐帶，他還不至于色令智昏地讓魏氏難堪。

    第284章 宜陽來人（一更）

    沒過兩日，常曦果然收到了宜陽的來信，一封是柏氏寫來的，主要是說研究所的現況，然后就是蒸汽排氣機的出貨，林玉奇和解語心押貨前來，最后是大概到京城的日期等等。

    一封是林老爺子的來信，主要是為孫子北上擔憂的，讓她到時候多關照一二，最后才提及這蒸汽排氣機的出貨量，與朝廷簽了契約，那就得抓緊時間生產，所以這出產量跟她大致提及了一下。

    最后的一封是小桃的，主要是匯報工坊在她走后的財務狀況，然后就是按她的要求把最近的利潤送到京城來，這是要上交給皇帝本人的那一部分利潤。

    事情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看來宜陽那邊并沒有出什么大事，這讓她稍稍安心，掐指算了算，雖然大概能算到林玉奇和解語心一行人到京城的時間，但也不好說，古代就這點不好，通訊并不能及時。

    她身邊只有虎妞一人跟隨，是不可能派去碼頭天天蹲守，于是她直接就用了威武侯府的人，畢竟不用白不用，就算不用，估計在魏氏那兒也算她用了，于是她派人每天都到碼頭去打探宜陽的來人，一有消息立即回來稟報。

    韓老夫人和魏氏得知后，內心頗為高興，覺得漸漸拉近了常曦與韓家的距離。

    常曦最近忙著整理蒸汽排氣機的資料，把所有邀請都婉拒掉，沒有把時間都耗在這些人情世故上，在她看來這都是無效社交，她不能把自己囿于后宅之中，這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

    但解大夫人孫氏的邀請，她還是給面子的前去露一露面。

    對于常曦這舉動，魏氏頗有些憂愁，畢竟常曦的年紀已經不輕了，雖然說好不干涉她的婚事，但她還是想暗中為她物色一個合適的夫婿人選，至于解晉，她并不太看好，以常曦有過婚史的經歷來看，未必能當得他的正妻，做妾就沒意思了。

    魏氏這些暗搓搓的心思，常曦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內心也不會起波瀾，一個魏氏不足以擺布她，在她這里她并沒有這個份量。

    在這期間，韓詠珠的婚事定了下來，最終還是只能按韓老夫人的意思，嫁給了那個大她二十歲的鰥夫當繼室，為此韓詠珠還來找常曦哭訴，常曦不耐煩地將她拒之門外。

    韓詠珠討了個沒趣，又被魏氏派人去敲打了幾句，這才消停了兩天，可在得知自己的嫁妝規格下降了，一切按庶女出閣的成例來辦，她就又鬧了起來，這回她直接是找韓老夫人哭訴的。

    常曦收到消息時，不由得笑了笑，這才是正確的做法嘛，找她有何用，該找那個能做她主的人才有用。

    韓老夫人對韓詠珠雖說恨鐵不成鋼并不太看重，但到底前十八年都是按嫡女教養的，最終還是自己拿出一部分嫁妝給她添妝，韓詠珠這才滿意了，她算是想明白了，抓不到其他的那就抓能到手的好處。

    可惜魏氏跟她鬧得并不太愉快，是不可能從嫁妝里挪出一部分給她的，至此，她不禁有些后悔，不該跟魏氏反目成仇的，當初把姿態擺低一點，或許還能從魏氏這里撈一筆。

    最后更是從渣爹威武侯那里也敲到一筆添妝，韓詠珠把這些錢財都緊緊地抓在手里，這是她后半輩子安身立命之本，畢竟在這個娘家，沒有她的立足之地。

    這些事情，常曦聽下人說了幾句就算了，并不放在心上，直到宜陽來人到達京城時，她這才急忙讓人套馬車，她親自到碼頭相迎。

    京城的碼頭依舊擁擠不已，這里每天的吞吐量怕是不少，常曦看得不由得眼熱，等時局穩定后，她肯定要到京城來開設工坊，這里的繁華也是賺錢的好地方。

    正想得出神，就聽到虎妞驚呼，“常娘子，看到三姑娘的身影了。”

    哪怕常曦已祖歸宗改了韓姓，但虎妞依舊習慣稱呼她為常娘子，就算威武侯府里侍候常曦的侍女提醒一二，她也不改口，當然這舉動頗有微詞，但正如常娘子說的，誰在乎呢？

    常曦聞言，立即推開車簾，直接從馬車上跳下來，這舉動讓跟著她的貼身侍女低呼一聲，畢竟太不端莊了，她們嘴唇嚅動一二，看到虎妞冷冷地瞥了一眼過來，頓時就識趣地閉上嘴巴。

    常曦哪里管這些，直接就往碼頭前面湊，果然看到立在船頭的解語心，不知是不是出行的快樂，解語心高興地朝她揮著帕子。

    等船一到岸，她直接不用侍女扶著，徑自從船上走下來，“常jiejie，我都想死你了。”

    “三meimei，這一路辛苦了。”常曦忙伸手扶她，怕她跌到水里。

    解語心卻是不在意地揮了揮手，“小時候跟爹出門從慣船了，我可不怕跌進水里，不似林三哥一上船就暈得厲害，吐得那叫一個天昏地暗，我看了都替他難受……”說到這里，她這才記起林玉奇，“糟了，我把他給忘了。”

    常曦笑著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好了，林三爺身邊有人跟著，不會出事的。”

    林老爺子為了這孫子的出行cao碎了心，特地寫信給她，哪會不安排好人手？

    “那倒也是，林老爺子把他看成眼珠子似的。”解語心吐槽了一句。

    果然，林玉奇就由他那些個得力的男仆背著軟綿綿地下了船，看到常曦笑吟吟地站在那兒，他這才趕緊拍了男仆的肩膀，示意他放下他。

    “林三爺，可好些了？”

    林玉奇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好多了。”隨后似想到什么，他興高采烈地跟常曦說起他最近的研究發現，要不是這趟非他不可，他是不想出行的，窩在實驗室那才是真的好。

    常曦很仔細地聽他訴說，畢竟林玉奇的研究方向都是她有意指點的，如今主要的研究是用蒸汽動力為茶磚生產自動化，這個是當初就計劃好的，尤其現在茶磚工坊要供應國內，生產一直是跟不上的，自動化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一聽到有進展，她的眉眼都舒展開了。

    當然她并沒有接到人就第一時間離開，看到工部侍郎東大人從船上下來，她忙上前迎接，在禮數上給足了對方面子。

    第285章 非暴力不合作（二更）

    這回工部侍郎東大人對常曦頗為客氣，他在研究所待了一段時間，對那邊展開的研究嘆為觀止，比起工部那些尸位素餐的人，顯然這個所謂的研究所更名符其實。

    “下回有好的發明，常娘子一定要通知本官，本官一定要親眼去看看。”東大人笑道。

    常曦也笑著回應，“只要大人感興趣，民女一定照做。”

    “哪怕本官致仕了也依然？”東大人開著玩笑。

    常曦倒是認真地回了一句，“自然，大人，科學的世界里永遠不分年齡，惟有追夢人，而我們都是追夢人。”

    這句話戳中了東大人的內心，讓他怔了一下之后就動容不已，隨后感嘆道：“好一句追夢人，本官已多年沒有這樣的體驗了。”

    為官多年，沒學會別的知識，卻學會了如何做個官油子，如何溜須拍馬討上司歡心，如何做個貪官污吏為自己斂財，想到這些，他不禁有幾分汗顏，再也不去介懷常曦女子的身份，畢竟比起自己，這個女子要強得多。

    “改日，本官做東，必與常娘子詳談一番。”

    “大人有請，民女必是樂意之至。”

    常曦此時的眼睛卻是一亮，比起她到處搜刮科研人才，這位東大人管理的部門卻是能工巧匠的聚集地，只要他愿意引薦一二，她就會受用無窮。

    直到工部的人過來迎接東大人，常曦這才退到一邊，不去打擾人家下屬巴結討好上司。

    正巧解家前來迎接林玉奇和解語心的馬車到了，她這才與東大人告別，直接坐上馬車與解語心說話，至于林玉奇則坐到了常曦來時的馬車上，畢竟他這坐一次船簡直要了他半條命，整個人都是懨懨的。

    解語心平日里不是話多的姑娘，但她跟常曦關系好，說起話來自然是滔滔不絕，甚至還說起了解家的事情，譬如秦氏給兒子解旭定了門親事，對方是門當戶對的姑娘家，于是秦氏開始催兒子回家成親。

    “四嬸直接讓我立軍令狀，要把十哥帶回去，你說這不是為難我嗎？”

    “成親是大事，肯定不能拖延。”

    常曦是巴不得解旭趕緊成親的，只是沒想到最終還是定了宜陽城那一帶的大戶人家的姑娘，沒有在京城向上找，不過隨后想到秦氏或者有自己的小心思，她也就不多想了。

    “那可不是？反正我當時只說盡心，可不敢打包票，省得四嬸到時候埋怨我。”解語心嘆氣道，隨后抱怨道：“十哥也是的，既然都高中了，那就成家立業嘛，躲在京城不回去算什么一回事？”

    在這事上常曦不發表意見，省得解旭知道后多想，好在這次解家前來接人的是解老五，不是排行第十的解旭，不然就尷尬了。

    馬車進了解家，解大夫人孫氏帶著三個兒媳婦出來相迎，雖說來的是小輩，但畢竟是老家來人，怎么也得表現出熱情來。

    結果看到一同下馬車的還有常曦，孫氏的臉上立即盛滿笑容，“常娘子怎么來了？”

    “我跟三meimei相熟，這次她來也是因為研究所的事情，我自然得去接船，這不，乘機到夫人這里叨擾一二，夫人莫要嫌棄才好啊……”

    “怎么會嫌棄？歡迎還來不及。”孫氏笑道，然后才拉過解語心一臉和藹地道，“心姐兒都這么大了，若是在外頭，大伯母都不敢認了，這姑娘越大就越漂亮，古人誠不欺我。”

    “大伯母，你這么說我可要害臊了。”解語心落落大方地道，然后給孫氏見禮，再給站在一邊的三位堂嫂見禮，總之禮數周到。

    孫氏的幾個兒媳婦立即圍著解語心噓寒問暖，而孫氏則與常曦攀談幾句，直到另一輛馬車上下來半死不活的林玉奇時，孫氏這才急忙過去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