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寵妻手札 第67節
“你倒是?自信。”李誦年冷嘲道:“沈氏可知如今上京之危機,皆是?因?她之故,若趙永華當真狗急跳墻,日后她可有臉出府,問心無愧?” 她自是?可以問心無愧,這樁樁件件,便是?日后要人來背,那也是?他的責。 “將她送去莊子上住幾日吧。” 李鶴珣猛地看向李誦年。 “等你何?時腦中?清明些了,再?將她接回來。”李誦年沉聲道:“暗中?將人送走,也算是?在護她周全?,免得趙永華將人盯上,你又自亂陣腳。” 李鶴珣見李誦年神情嚴明,沒有絲毫回旋的余地,正欲沉聲替沈觀衣說話之時,門外忽然傳來阿鶯的聲音,“老爺,公子,奴婢有事稟報。” 李鶴珣將門打開,見阿鶯滿臉激動,并不像出了事的樣子,頓時皺眉道:“出了何?事?” “方才唐大夫來替少夫人換藥,順道替少夫人把?了脈,少夫人,少夫人她……” 李誦年踱步行至李鶴珣身后,斥責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 阿鶯眼底滿是?高興的光,“少夫人,少夫人她有身孕了。” 李鶴珣驀然怔住,就?連李誦年都沉默了許久,方才遲疑道:“你說的少夫人,是?……沈氏?” 第70章 許是消息太過突然, 便是阿鶯再次肯定的點點頭,李誦年仍舊有些回不過神來。 他……要當祖父了? 空曠寂靜的院落中似乎響起了小孩兒咯咯的笑聲,蹣跚著步伐的大胖小子正伸著手跌跌撞撞的向他跑來, 軟糯的喚著祖父。 李誦年嘴角上揚了一瞬, 又在須臾間落下,想起因沈觀衣而鬧出的這諸多事情, 那?即將要當祖父的喜悅如一盆冷水澆下,讓他再升不起半點高興的情緒。 “父親。” 李鶴珣喚了他一聲,雖未言明何?事,但李誦年知曉眼?下沈觀衣有了身?孕,他不可能同意將人送去莊子上避一避。 李誦年心中輕嘆, 只道:“你?心中有數就好。” 李鶴珣離開后?, 李誦年回了崇心院, 將此事告訴了岳安怡。 與他不同的是, 岳安怡雖也高興,可那?高興中卻夾雜著幾分道不明的意味。 落地的茶盞發出清脆的聲響,李誦年看著岳安怡淡然的吩咐下人,蹙眉道:“我知曉你?不喜歡沈氏, 但人是瀾之娶回來的,如今又有身?孕,你?萬不能糊涂。” 岳安怡頓時?不悅道:“老爺說的哪里話, 那?是我的親孫子,我怎會害他。” 見?她不似作假,李誦年頓時?安撫道:“是我狹隘了, 夫人莫怪。” 若是從前, 他定不會說出這等話來,但李鶴珣待沈氏太重, 而沈氏的性?子又正好是岳安怡最不喜的那?一種。 前些年因意兒之故,她生了場大病,雖面上與以往沒?什?么不同,但她仍舊是怕了,怕李鶴珣受丁點委屈,怕他被人算計,在李鶴珣一事上,她總是想的多?,怕的緊。 岳安怡不知他心中所想,安靜的為他寬衣,李誦年突然道:“尋個日子,將意兒的靈位帶回來吧。” 搭在他肩上的指尖驀然頓住,不過一瞬又柔柔的替他褪去外衫,“我前日才知曉,瀾之這些年竟一直想著為意兒洗刷冤屈,那?孩子心底裝著事兒也從不我們?說。” “他自小性?子便冷,我以為是他天生薄情,可到頭來,他才是最重情意的那?個。” 岳安怡站在李誦年身?后?,所以李誦年沒?有看見?她眼?底一瞬的擔憂,“我倒是希望他能薄情一些……” 李誦年拍了拍她的手?,因意兒一事,岳安怡本?就哭傷了身?子,眼?下好不容易好些了,他不愿她再在李鶴珣的身?上cao那?么多?心,“孩子都長大了,再如何?也都是他們?自己的事。” 岳安怡依偎進李誦年的懷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過去,她道:“待沈氏生下孩子,我替瀾之再相看兩個好姑娘吧。” 李誦年頓時?想到李鶴珣做的那?些事,嘆道:“他什?么性?子你?如今還不了解?他不會要的,莫替他白費心思?了。” “我尋得定是不比沈氏差的姑娘,他為什?么不要?那?沈氏有什?么好的,他就是年紀尚輕,在脂粉堆中滾的少了,才將魚目當珍珠。” “你?不明白。”李誦年先前也以為他娶沈氏或許與太子有關,可他如今鬧出來的動靜,若不是當真喜歡,怎會如此。 聽了李誦年的分析后?,岳安怡頓時?蹙眉道:“不行,我這兩日便先替他看著,總不能讓他當真栽在沈氏身?上,那?日后?沈氏要有個什?么三?長兩短的,他莫不是要傷心難過。” 若沈氏當真有個什?么三?長兩短,那?可不是傷心難過幾字便能概過去的。 李誦年甚是悵然,李家世代克己復禮,清朗雅正,到了這一代,竟還出了個情種。 “他那?院子的事,你?還是少摻和的好,免得到頭來他不但不受你?的好意,還覺著你?要做那?棒打鴛鴦的人,淡了母子情分。更何?況沈氏剛有身?孕,你?便要琢磨著添人,這不是打她的臉嗎?” 岳安怡臉色變幻莫測,李誦年安撫道:“好了,這幾日京中不太平,沒?事莫要出門,就算你?有那?些心思?,也等安順下來再說。” 崇心院熄燈之時?,廣明院這頭還燈火通明。 院子上上下下幾乎都在為沈觀衣奔走,屋內的所有擺置都被仔仔細細的擦過,就連熏香都撤掉了,因有身?孕之人口味或會變動,于是廚房送來了許多?吃食,想要知曉沈觀衣如今喜歡什?么。 屋內的軟榻上,女子慵懶的斜靠著,烏發從塌沿垂順下來,薄衫堪堪被肩膀勾住,若不瞧她臉上的嫌棄之意,倒是有幾分雍容華貴的味道。 探春跪坐在一旁為沈觀衣剝著果子,汁水順著撥開的皮流了出來,光是嗅一嗅,便覺著好酸。 而這樣酸的東西,探春竟想讓她吃下去。 是探春瘋了還是她瘋了? 沈觀衣別開眼?,“拿走。” 探春頭也不抬的道:“少夫人,奴婢問了許多?生養過的婆子,他們?都說有孕時?最愛吃這樣的酸果,還說吃的越多?,生下的孩子才會越水靈。” 沈觀衣被酸的下意識咽了口唾沫,但仍舊神情懨懨,對之嗤之以鼻。 她想要個孩子沒?錯,但為了個還未出世的小家伙便要先遭些苦難,她不樂意。 沈觀衣低頭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似是要透過那?薄薄的一層皮看到內里。 李鶴珣進屋時?瞧見?的便是這樣一副場面。 屋內燭火很亮,整間臥房內只有沈觀衣與探春二人,而沈觀衣正臥在軟榻上低頭看著自己的小腹,緩慢的伸出手?戳了戳。而正在剝果子的探春瞧見?了,頓時?大驚失色的上前阻止,“少夫人,您小心些……” 沈觀衣抬眸看她,不解道:“這樣戳……會死嗎?” 她先前也瞧過別人懷孩子,雖也萬般小心,但也沒?有如探春這般夸張的。 “奴婢只是怕小公子有什?么事,唐大夫不是說了,您身?子弱,平日的衣食住行都得小心些。” 沈觀衣蹙眉,有些煩,“這么麻煩……我不想生了。” 話音剛落,便看見?了探春身?后?緩緩走來的李鶴珣,他目光從她的小腹上掃過,對上沈觀衣那?張嬌艷的臉,想起她方才的那?句話,心情跌倒了谷底。 “你?先下去。” 探春起身?施禮,“是。”隨后?不放心的看了沈觀衣一眼?,這才退下。 “聽說沈家被圍了?”瞧見?李鶴珣的一瞬,沈觀衣便想問了。 自趙玦死后?,她滿心滿眼?都是沈家何?時?定罪,那?日的大火,她甚至都不想去查,反正是沈府中人,她要他們?一個都跑不了。 李鶴珣凈了手?,慢條斯理的用帕子擦凈,這才走過來繼續接替探春方才只剝了一半的果子,“嗯,放心,他們?跑不掉。” 沈觀衣正因足夠了解李鶴珣的手?段,才會將賬本?一股腦的塞給他,不過她想要沈家遭報應不錯,但有個人,她得救,“我明日想回沈家。” 但眼?下沈家被錦衣衛圍了,尋常人根本?進不去。 可這些人中應當不包括李鶴珣。 “不可。” 他想都未想的便拒絕了,隨后?將一顆巴掌大的酸果遞給她,黃澄澄的顏色,飽滿多?汁。沈觀衣的目光一下便被吸引,擰著眉,不動聲色的往后?縮了縮,嘟囔著,“我不想吃。” 李鶴珣目光清明的看著她,眸中滿是她明艷不可方物的模樣,“是不想吃,還是不想生?” 他在知曉沈觀衣有孕的消息時?,腦中空白了許久,如何?回的廣明院都有些記不清了。 直到瞧見?她如往常一般臥在這軟榻上,方才回了神。 密密麻麻的喜悅還未消散,便被她那?句‘我不想生了’給蠶食個干凈。 他惱自己總是被她的話而左右,分明知曉他引以為傲的冷靜自持似乎在沈觀衣這兒愈加稀薄,但還是抑制不住因她而生出的喜怒哀樂。 沈觀衣還沒?從他突然問出的話中反應過來,便又聽他道:“為什?么不想?” 他腦海中瞬間記起了一個人,“是因為我,還是……” 飽滿的果子頓時?被指尖掐的汁水四?溢,順著那?只用來執筆撫琴的手?流下。 沈觀衣恍然想起自己方才玩笑般的話,頃刻間對上李鶴珣隱忍執著的眼?神,便知曉他當真了,頓時?黏黏膩膩的往他懷里扎去,“夫君……” 李鶴珣頓時?手?忙腳亂的將流了滿手?汁水的手?挪開,而另一只手?則穩穩的將她護住,眉頭緊蹙,下意識看向她的肚子。 “沈觀衣!” 又生氣了。 從前還總是說她脾性?不好,如今也不瞧瞧是誰總是著惱。 哪怕心中腹誹,但面上沈觀衣仍舊笑意盈盈的從他懷中抬起腦袋,對上他惱怒的神情,慢悠悠的解釋道:“我方才是說笑的。” “我沒?有不想生,就是覺著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有些麻煩。” 李鶴珣仍舊有些不信,但眼?底的惱意在逐漸褪去,半晌后?才動了動喉口,“那?是我們?的孩子,麻煩些也是應當的。” “可麻煩的是我,你?只需等著就是,自然覺著是應當的。”沈觀衣撇著嘴,神情懨懨的從他懷里離開。 況且前世的李鶴珣對孩子并不熱衷,她屢屢提起想要從旁家抱養一個過來都被他拒絕了,說是他們?不配喚她一聲母親。 想來,他或許是不喜歡孩子,才用那?樣的話來堵她。 李鶴珣察覺自己說錯了話,在她從懷中退去之時?,將人攬了回來,“我陪你?一起麻煩。” “那?我明日想回一趟沈家。” 李鶴珣沉默的看著她趁勢提出的要求,目光下意識看向她的小腹,“非去不可?” “果真是個小麻煩。”沈觀衣立馬恨鐵不成鋼的與他一樣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 李鶴珣不喜歡她這般說他們?的孩子,會令他覺著她不在意這個孩子是因為,不在意他。 第71章 沈觀衣沒想到李鶴珣那般輕易的便答應了, 還將歸言給他,讓他護著她去沈家。 這?肚子里的小東西還未出生便將李鶴珣拿捏的死死的,仿佛比她還要管用些, 沈觀衣也?說不清是高興還是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