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寵妻手札 第33節
更何況,聽曲兒罷了,沈觀衣并未覺著有什么。 歸言行至沈觀衣身前,探春看了一眼并未過來的李鶴珣,猶豫道:“姑爺不過來坐坐嗎?” 李鶴珣襕衣未退,那?身官袍總是扎眼的,況且公子本就不是來聽曲兒的,坐什么坐! “少?夫人,時候不早了,您什么時候回?府?” 沈觀衣詫異的瞧了一眼門外?大亮的天?,“時候不早了?可午時都還未過。” “既然你們都來了,那?便過來一起聽聽曲兒吧。” 說罷,她懶洋洋的捻起一粒瓜子剝著,剛涂上?的豆蔻顏色鮮艷明亮,沈觀衣不敢使力,剝了半晌也剝不動,氣呼呼的扔在?桌上?,不吃了。 歸言瞧了她一眼,兩害相形取其輕,他不敢觸少?夫人的霉頭,只?能回?身去找李鶴珣。 在?門口長身玉立的男子站在?門內一側,負手而立,見是歸言一人過來,頓時蹙了眉。 歸言硬著頭皮,在?李鶴珣冷然的目光中?,訕笑道:“公子,少?夫人讓您去那?邊坐坐,聽、聽聽曲兒。” 天?知道他家公子活了二十年,便是與?那?些官員打交道去的也都是茶坊一類的風雅之地。 秦樓楚館,藝坊賭樓從未踏入過一步。 眼下第一次進藝坊,竟是為了自家夫人,歸言光是想想,都覺著像是沒睡醒而生出來的夢境。 “她倒是慣會?尋歡作樂。” “讓她過來。” 歸言干巴巴的道:“公子,要不然您親自去說?” 李鶴珣蹙眉看他。 “夫人性情直爽,屬下不會?說話,怕惱了夫人,到時候丟面的是公子。” 一個太要臉,一個壓根不將臉面看在?眼里。 怎么看,都是那?個太要臉的人得不到好。 李鶴珣:…… “公子是來聽曲兒的?怎的不進來?” 二人說話太過于專注,不知不覺身邊便多了一個穿著薄衫的姑娘,脂氣入鼻的一瞬,李鶴珣不動聲色的往后退了退,留下歸言一人應付。 眼見著這?姑娘還要追去,歸言一把將人拉住,冷聲道:“沒瞧見我家公子身上?的官服?小心將你抓進牢里。” “呵,小哥兒說笑了,奴家并未犯事,饒是官老?爺又如何,平日?里來這?兒聽曲兒的官老?爺可不少?,奴家又不是被嚇大的。” “官老?爺不怕,那?這?個呢?”歸言從腰間扯下一塊令牌,令牌古樸精致,上?面刻著的李字,讓這?姑娘頓時怔愣。 歸言告誡道:“莫要聲張,否則別怪我不留情面。” 上?京官員眾多,但?李家卻只?有一個。 這?頭,李鶴珣行至沈觀衣身側,還未出聲,便見她頭也不回?的將軟椅拉開,“坐。” 臺上?的曲兒唱的正是她前些日?子來尋藝坊聽到的,回?去后還琢磨了一段時間呢,如今又聽見,倒是有些不一樣的感覺。 正想著,沈觀衣驟然發覺身后目光粼粼,寒意滾滾。 她漫不經心的回?頭,正好對上?李鶴珣看來的目光,以及……李鶴珣身后遙遙走來的寧長慍? 他怎的又回?來了? 沈觀衣微微蹙眉,素手找到李鶴珣的袖籠,不由分說的伸出去握住了他干燥溫暖的大手。 李鶴珣瞳仁微縮,下一瞬便要躲開,卻被沈觀衣牢牢攥住。 他抬眸看向她,眼底略含警告,“沈二。” 她眼巴巴的看著他,“你坐下嘛,你盯著我,我根本沒辦法認真聽曲兒。” 李鶴珣抿著唇,多看了她兩眼,這?才遂了她的愿,坐至她身旁。 沈觀衣松了手,將眼前一動未動的瓜子兒盤挪到了李鶴珣跟前,隨后拿一雙美眸瞅著他,“我剝不開。” “時辰不早了,還不回?府?”李鶴珣并不想慣著她的性子。 她回?去做什么,府里那?般無?聊。 “可是我曲兒還沒聽完,再坐會?兒嘛。”說完,她伸出手指戳了戳盤里的瓜子兒,“我想吃。” 李鶴珣垂眸瞧了一眼,沒有任何動作,“想吃便自己剝。” 下一瞬,沈觀衣將雙手伸至他跟前,她的手很小,卻纖細的宛如蔥段,指甲上?涂滿了嫣紅的豆蔻,瑩亮飽滿,著實不適合剝瓜子。 探春呢?為何不讓她伺候? 李鶴珣抬頭看了一眼探春。 …… 發現她在?剝長生果。 探春察覺到視線,對著李鶴珣訕訕一笑。 李鶴珣:…… 沈觀衣見他遲遲不語,忍不住從袖籠中?探出指尖,去戳他的官袍。 一盤瓜子罷了,她到底是有多想吃? 李鶴珣抿著唇,在?她期待的目光下,默不作聲的垂首剝起了瓜子。 在?三人不遠處看了許久的寧長慍眼底泛起點點裹著冷寒的笑意,站在?他身側的阿讓正端著剛出爐的醉糕,失落道:“姑娘與?李大人的感情,似乎……” 他話未說完,但?兩人心中?都知曉是什么意思。 “世子,咱們還過去嗎?”阿讓低頭瞧了一眼手上?的糕點,這?是姑娘從前最愛吃的。 寧長慍面色如常,挑眉道:“為何不過去?” 在?阿讓錯愕的目光中?,寧長慍從他手中?接過糕點,似笑非笑的道:“李大人平日?向來瞧不上?這?些地方,今日?沒想到竟會?親臨,本世子作為尋藝坊的主子,怎能不好好招待一番?” 第34章 寧長慍走過來之時, 李鶴珣面前正好剝出了一小碟瓜子仁。 他將醉糕端正擺放至桌上,熟稔的輕笑道:“沒想到李大人竟也愛聽曲兒?。” 沈觀衣與李鶴珣同時抬眸看去,沈觀衣眼中泛著一絲暗光, 看了寧長慍片刻又無動于衷的轉回頭繼續瞧著臺上。 一旁的探春瞧了一眼沈觀衣淡然的模樣, 不禁佩服她的好心性,于是?也學著自家小姐的模樣, 眼觀鼻鼻觀心,不主動不參合,天不塌到腦袋上絕不急一下。 沈觀衣不是?心性好,而是?眼下?的情形對前?世而言不過是?小場面,小的都不需要她從中周旋, 既如此, 她不若安心聽她的曲兒?, 任寧長慍折騰去。 李鶴珣頷首回禮, 手上的動作?未停,“寧世子。” 因二人先前?打?過交道,寧長慍這?人狐朋狗友又眾多,善于周旋, 于是?不過片刻,二人瞧上去便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 但不過也只是?瞧上去罷了。 寧長慍向?來長袖善舞,不動聲色的聊著近來的朝局, “據說圣上這?兩日頻繁召見太子殿下?,我爹忙的夜里才回府,想必大人近來亦是?。” “嗯, 近來朝中事有些多, 侯爺乃能人,肩上擔子便會重些。” 李鶴珣面不改色的瞧了一眼桌上并未被動過的瓜子仁, 寧長慍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繼續道:“眼下?已近午時,我請大人去香滿樓用膳?” “不必了。”李鶴珣道。 寧長慍試探道:“大人等會兒?還有事?” 李鶴珣輕輕應了一聲,下?一瞬就瞧著一只手慢悠悠的伸向?了他跟前?的小碟,胡亂的抓了一把握在掌心,驕矜的捏起一粒瓜子仁按在飽滿紅艷的唇上,舌尖一卷,落入口中,瞧著像是?在品嘗什么山珍海味。 李鶴珣眉宇間輕擰的川字頓時松開,他回過神看向?寧長慍,“家中有些事,便不勞世子破費了。” 寧長慍摩挲著盞口,頗為善解人意?,“既如此我也不勉強大人,今日天氣這?般好,我也回家看看書好了。” “據聞世子明年準備參加春闈?” 話音剛落,沈觀衣便收回黏在云臺上的目光,朝著寧長慍看去。 前?世也是?這?個時候,寧長慍不知吃錯了什么藥,向?來不喜讀書的人,突然鉆進了書眼里,定要考取個功名才罷休。 寧長慍點頭,不在意?的笑笑,“閑著無事,考個功名玩玩罷了。” 那般混不吝的神情,若眼下?是?太傅在他跟前?,定要氣的上折子參他爹教?導不嚴不可! 可眼下?在他身?前?的是?李鶴珣,“那便提前?祝世子蟾宮折桂。” “大人說笑了。” 一曲唱罷,云臺上又換了個曲娘,沈觀衣覺著他們二人太吵了,扁著嘴興致闌珊的看向?李鶴珣,“我不想聽了。” 李鶴珣瞧了她一眼,只是?隨口一問,“怎的了?” 沈觀衣也是?隨口一答,卻讓二人都變了臉色,“你們太吵了,還不如不聽。” 她說的是?實話,但她忘了眼下?李鶴珣與寧長慍還沒到?前?世那般水火不溶的關系,甚至李鶴珣或許都不知曉她與寧長慍之間的種種。 所以在李鶴珣看來,便是?他又哪處做的令她不滿了,才讓她使性子遷怒于寧長慍。 但不聽也好。 李鶴珣身?子微側,淡然抿唇道:“世子,內子性情率直,若言語之中有得罪之處,還望世子莫怪。” 攥著茶盞的手指猛地一緊,寧長慍瞳仁微顫的打?量著眼前?這?個和煦如風的男子,似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般。 他在……護著她? 寧長慍突然看向?沈觀衣,在發覺她神情并不意?外時,心口猛地一墜。 她那般稀疏平常,是?不是?說明李鶴珣待她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不好。 沈觀衣站在李鶴珣身?后,抬眸不期然的對上寧長慍看過來的目光,那雙桃花眼不笑的時候依然攝人心魄。 只一瞬,她便莫名的移開了眼。 他那是?什么眼神? 難不成還想將小時候的事情拿出來給李鶴珣講講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