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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在動物世界[快穿] 第86節

    直到坎蒂絲在泡泡誕生的海灣里平靜逝去,流淌著的故事長河才驟然干涸。

    在那個時候,鯨群已經擁有超過20個成員了,但卻沒有一頭雌鯨提出要帶著孩子分家出去,它們似乎滿足于現在這種生活狀態。

    安瀾不知道還有沒有比維多利亞家族更大的etp虎鯨家族,她甚至不知道幾代之后這個家族還能不能被稱為etp虎鯨,又會不會進化出一些更適合旅行的生態特征,但她同樣也為現在的生活感到滿足。

    坎蒂絲離開后第六年的春天,鯨群從墨西哥遷徙到加州海岸,在這里做例行停留,今年安瀾沒有為游客進行表演,而是懶洋洋地漂浮在海面上。

    一大家子都在留她不到五十米的范圍內嬉戲玩耍,有的在和兩腳獸互動,有的在為昨天捕獵時誰表現得最差爭吵,有的則躲在她身邊,避開幼崽們,尋求寧靜。

    橘郡丹納角的陽光輕輕灑在每一頭虎鯨身上,照曬得背鰭暖洋洋的,又有些輕微的癢意。

    安瀾立刻想起了溫哥華島的那片石灘。

    最近她好像總是在回憶,無論是什么東西都能勾起一樁或兩樁聯想,然后會在她腦袋里塞進去一個突然的念頭,告訴她馬上去做,不然就會失去時間。

    或許這就是衰老。

    但安瀾并不畏懼,因為她正處于家人的陪伴之中,世上再沒有別處比這里更加安全。

    左側珊瑚正在追著兩只幼崽,威脅要把它們統統丟進深海去喂裂頭大虎鯨;右側是在看其他鯨群的彩虹,它還是像小時候一樣,無論看到什么根本不值得驚奇的事情都會贊嘆一番。

    前方不遠處,兩只半大幼崽一左一右地纏著年紀不小的銀魚,恨不得把自己鑲嵌到那篇乳白色里面去,嗚嗚嚶嚶地叫喊著讓舅公陪它們玩耍,不然就要馬上翻肚皮給它看。

    這糟心招數還是從橢圓那里學來的,安瀾第一次看見一排幼崽一起翻肚皮時差點懷疑鯨生,然后追著還在“對對對”的橢圓,繞著一塊浮冰轉了四十圈。

    她不是唯一一個覺得這招數辣眼睛的家庭成員。

    不消多時,就有一只幼崽被銀魚用巨大的鰭葉掀飛出去,它失去平衡,呼啦啦地在水里滾翻起來,腦袋啪嘰一聲敲到正在曬太陽的泡泡身上。

    這下可不得了。

    維多利亞鯨群七十歲大的大小姐氣得直叫喚,當即噴出一長串氣泡,然后指使曾外孫給了小家伙好一頓毒打。

    一時間整片海域都是幼崽的鬼哭狼嚎聲,吵得其他鯨群紛紛避讓,有的還在遠處用鳴叫聲陰陽怪氣。

    自己人說可以,被外人說不行。

    整個家族于是又團結起來,和那個討人厭的過客鯨家族激情對線,全然枉顧對方“你們竟然會說過客鯨方言”的驚恐問話。

    觀鯨船上的人類不知所以,只有那些放下了水聽器的研究人員痛苦地捂住了耳朵,感覺腦袋里嗡嗡嗡的都是虎鯨的鳴叫聲。

    這又讓安瀾想起莫阿娜搞惡作劇的場景。

    她晃晃腦袋,為自己的多思而啼笑皆非。

    可回憶的閘門放開,就不是那么容易被關上,緊跟著和朋友相處的畫面,涌出了許多代表其他時光的場景閃回。

    那是一頭虎鯨一生的寫照。

    她想起自己剛出生的時候是如何躺在舅舅萊頓的腦袋上乘風破浪;想起長大后是如何一次次地接近莫阿娜,從它這里學會了第一門不屬于鯨群的方言;想起第一次旅行;想起對圈養虎鯨的解救;想起一只又一只被成功養大的幼崽。

    一路走來,似乎沒有什么遺憾。

    如果非要說的話,當年和鯨群一起聽過的那一支藍鯨的鯨歌,想要在美夢中和它們重新團聚,再聽一次。

    雖然昨天晚上沒有夢見,過去的幾十年沒有夢見,但只要愿望足夠真切,總有一天能夠實現的吧?

    安瀾長出一口氣,呼喚了她的鯨群。

    在無邊無際的大洋中,擁有人類靈魂的虎鯨正在催促還在玩耍的族人們重新起航,看著它們排列成有序的隊伍模樣。

    它們是海里的王者,是自然的精靈,沒有船只的嗡鳴,沒有漁網和螺旋槳的威脅,沒有化學物質的侵害,哪里都可以去。

    而今天,它們決定迎著太陽。

    天氣晴朗。

    海水很藍。

    第107章

    穿越的感覺對安瀾來說已經不陌生了,當她在鯨群的哀鳴中朝水下沉去時,視角卻驟然拔高,輕輕地飄到了棉花糖般的云朵中間,然后是一片光怪陸離。

    等她好不容易重新撿回意識,四下打量著想趕快看看自己又變成了什么動物,仍然不太像第一人稱的視角就讓她陷入了沉默。

    高度是半空。

    視線的焦點是一個巨型鳥巢。

    一只羽毛赤褐的大鳥從遠處飛來,警惕地落進巢xue。陽光打在它的背上,照得羽毛尖端變成一種通透的金黃色,翅根處則泛著一層黑紫色的幽光。

    瞬膜在那雙金褐色的眼睛里閃了閃,大鳥把野兔尸體丟下,一只爪子按住食物,用尖銳的喙部撕下rou條,喂給巢xue里渾身披著白色絨毛的幼崽。

    沒喂幾口,它就像想起什么事一樣,快速走到巢中央,在一枚青灰白色的鳥蛋上蹲了下來。看到父親跑過去照看尚未孵化的兄弟姐妹,幼雕尖叫著,希望喚回親鳥的注意力。

    鳥爸爸維持著這個姿勢,只用啄刺配合甩頭來把食物撕成小塊,繼續喂食,身體力行地表達了自己不會棄巢不孵的決心。

    但它這么做并不是出于對子女或是對配偶的愛意,安瀾從這只大鳥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溫情的成分,它的目光始終是評估的、森冷的,好像是在完成一項由天性帶來的任務。

    這就是被譽為天空之王的猛禽金雕。

    它們天生就是完美的捕食者,從匕首般泛著寒光的鉤狀揮,到強壯有力的羽翼,到能擊穿頭殼的利爪,所有這些加在一起,構造出了一種優雅又致命的殺戮機器。

    如果放在電視機里看,安瀾肯定會為金雕的美麗而目眩神迷;但放在現實里看,而是還是這么近的地方,面對著這種再次穿越的場合,她只想哐哐撞大墻。

    無法控制靈魂所處的位置,只能被動接受視野范圍內變化的景象,怎么看怎么像穿越失敗。可幾個世界過去,穿越是不可能失敗的,那么只有一種比穿越失敗更悲慘的可能性了——

    穿越落點其實是巢里的鳥蛋。

    一枚現在還沒孵化的鳥蛋。

    安瀾:“……”

    她現在申請重新選擇自己的英雄還來得及嗎?

    在這種猛禽繁殖季節成為同一窩里后孵化出來的那只幼崽其實基本等于宣告虛弱或者死亡沒錯吧?

    眾所周知,從白頭海雕到草原雕到金雕,雌鳥在產下第一枚蛋的時候就會開始孵化流程,頭一個被孵出來的幼鳥會得到優先發育的機會,并在接下來的整個發育期對其余幼鳥進行排擠行為。

    食物充足時,這種攻擊和搶食只會導致發育不佳或者體弱,但在食物不足時,最壞的結果就有可能發生。

    而親鳥在整個慢性死亡過程中都會冷眼旁觀。

    它們不會刻意保證所有的孩子都有飯吃,甚至對最強大幼崽獨活的狀況樂見其成。在體弱幼崽死去后,尸體也會被親鳥撕開,當做自己的或者是孩子的食物。

    比起以上幾種猛禽,生活在美洲的角雕更偏心。角雕雌鳥每窩生兩枚卵,但只要有一枚孵化出來,另一枚就會被棄置。這只成型的小鳥一生都無法看到太陽,也不可能有機會為了自己的生命而努力掙扎。

    大自然是殘酷的。

    這種殘酷被傾瀉在每一個需要求生的動物身上,也包括了此時此刻還飄浮在半空中的安瀾。

    金雕幼崽80天大時就可以離巢獨自生活,不夸張地講,它們在發育期簡直是見風就長,每多拖一天,天平就朝這位兄長身上傾斜一寸。

    她迫切地想要出殼。

    可靈魂被強制定在空中,沒有附著到身體上,沒法加快破殼的速度,眼下她能做的一切就只有默默祈禱,希望這具身體的父母好好努力。

    無法掌控命運的感覺實在很糟糕。

    當安瀾看到第三個日出時,她幾乎對這個世界絕望了,甚至已經開始思考穿成金雕的一生會不會成為她穿越歷史上最短的記錄。

    好在這種絕望只持續了幾個小時。

    在第三天的中午,蛋殼終于出現了變化,一股吸力從蛋殼內部升起,拖拽住她的腳踝,猛地把她向下拉去,直到隱沒在黑色中間。

    安瀾本能地用喙部去攻擊蛋殼,同時撐起翅膀,為自己爭取到更多空間,費了九頭二虎之力,她才把蛋殼打開,慢慢掙扎著撇除碎殼,爬到溫暖的陽光底下。

    第一個感覺是黏膩。

    鳥蛋里混合著血絲的粘稠液體像膜一樣覆蓋在全身上下,連眼睛前面都蒙著一層古怪的紅霧,不管是張開翅膀還是晃動脖子,都有種濕漉漉黏答答的觸感從每個神經細胞上傳來。

    第二個感覺是柔軟。

    金雕親鳥筑造的巢xue非常巨大,外圍和底部用枯樹枝搭成,底部鋪著一些細碎的小樹枝,干草,還有不知哪些倒霉獵物留下來的皮毛。親鳥自己脫落下來的羽絨也被堆在巢里,散發著一股讓人心生親近之意的氣味。

    在黏膩和柔軟之后,才是饑餓。

    安瀾覺得自己肚子里什么都沒有,但也知道鳥類出殼后需要先消化掉從蛋里帶出來的蛋黃素,然后確定排便通暢,才會開始接受投喂。

    她有這個耐心去等待,親鳥有這個耐心去等待,可有些家庭成員卻不想給她這個等待的機會。

    在出殼之后沒幾分鐘,這一窩的長子就開始用叼啄和踩踏的方式發動攻擊了。

    還不是那么尖利的喙刺在背上,還不是那么有力的爪子踩在翅膀上,對任何大鳥來說都弄不破一點油皮,但對剛出殼的幼崽來說卻疼痛難忍。

    安瀾不得不努力朝親鳥所在的方向爬行。

    眼下待在巢里的是比雄鳥大了快一倍的雌性金雕,作為母親,它對孩子的愛意也不如哺乳動物那么深厚,在看到小鳥求助時只是沉默地蹲下,并沒有提供任何庇護。

    這是一個早已預料到的危險走向。

    在喂食開始后,安瀾發現自己面對的競爭更加激烈了。一開始親鳥還會用喙推開長子,把食物喂到她嘴邊,但在她逐漸發育成一個毛絨團子,有足夠的活動能力去抬頭夠食物之后,這種優待就消失了。

    現在她必須拼盡全力用身體的每個部位擠壓競爭者,才能吃到兩三塊rou條。而每當有一塊rou條被她吃下,競爭者都會增加攻擊她的頻率和激烈程度。

    猛禽幼子的幼年期簡直是一場噩夢。

    安瀾活了幾輩子,從來都是仗著體型優勢壓倒對手,即使在獅子那一世也通過努力干飯力挽狂瀾,這回還是第一次被別人用體型碾壓了。

    最糟糕的是,整件事情好像陷入了惡性循環:打不過競爭者,吃到的食物就不夠多;吃到的食物不夠多,發育就不夠快不快好,更加打不過競爭者。

    親鳥帶回來的食物并沒有她想象得那么多,足以說明這片領地并不非常豐饒,或者說是親鳥的能力并不十分出眾,那么它們就有可能放棄飼養體質較差的幼鳥……

    父母指望不上,哥哥想讓她死,無論從哪方面看,情況都壞到不能再壞,快要走到絕境了。

    如果還想活下去,就需要一個轉機。

    安瀾先是考慮了使用計謀把競爭者推出巢xue,但在體力的爭斗上她不占優勢,很可能還沒干掉對方就被對方干掉。

    在這之后,她又仔細觀察地形,想知道附近有沒有能夠用來補充能量的食物,哪怕是一只蟲子或者幾塊食物殘渣,但巢xue被架構在黃色峭壁上的凹陷處,別說是條蟲子,連個活得東西都沒有。

    第二條路被排除時,第三條路也被排除了。

    峭壁這種寸草不生的地方幾乎沒有人類活動的蹤跡,離城市估計也有十萬八千米遠,連個登山客都沒有,尋求幫助更是毫無可能。

    無數次她想,現在要是種能生活在城市里的鳥類就好了。

    主動下樹可能會造成嚴重傷害,落到地上之后也可能碰不到愿意救助的人類,比起眼下這種情況也就是快速死亡和慢性死亡的區別。

    可在金雕巢xue里主動脫巢?

    這懸崖看著得有一百多米高吧,別說是掉下去等救助了,估計會直接摔成一張小鳥餅,叫都來不及叫就光速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