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難逃 第104節
因為她放心不下鄭沅。 王梅說只要下身出血量沒有異常,回去按時吃點消炎藥,靜養就是。 護士一再叮囑她一個月不能沾冷水,不能吃辛辣刺激的東西,更重要的是不能過夫妻生活。 她聽人說過小月子如果養不好,以后也會落下病根,來醫院之前特意穿了件及膝羽絨服。 下了病床,她只覺得渾身無力,走路像踩在棉花上,倒也沒有其他不適。 回到陽光嘉園,她接連推了兩次,才把車門推開。 下車后,她感覺有一道犀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抬眼,看到顧行和周淮禮正站在單元樓梯口。 顧行臉色蒼白無力,眼眸中閃爍著駭人的憤怒。 容煙和他對視不到五秒就把目光移向別處。 “有話好好說。”周淮禮嗅到一股nongnong的火藥味兒,忙做和事佬。 “去車上等我。”顧行對身側的周淮禮下了逐客令。 周淮禮倒吸一口涼氣,急忙避開兩人鉆進顧行的黑色轎車。 顧行只穿了件單薄的羊絨大衣,走出單元樓站在北風中凝望著她。 這一刻,她想到了那個未見天日的孩子…… 她的心尖掠過一陣難以言說的疼痛。 本想與顧行打個招呼,但話梗在嗓子眼,就是說不出來。 “去哪兒了?”顧行眸光犀利如刀,薄唇迸出幾個字兒。 他的神情和語氣已經告訴容煙,去醫院做掉孩子的事兒已經被他知曉了。 其實容煙也沒想瞞他,孩子沒有胎心,就算提前告訴他,結果也是一樣的。 容煙一臉平靜:“去了醫院。” “去醫院做什么?”顧行朝她又近一步,逼仄的語氣令她心顫。 “去醫院又能做什么——”她嗓音黯淡無力,“當然是流產——” “你再說一遍!” 顧行用力扯她一下,她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沒聽清是吧?”容煙聲音驟然拔高,“我去了醫院,孩子沒有了!” 顧行身體輕顫,眸色痛苦不堪,揮手朝容煙臉上打去! 容煙沒有躲,閉上雙眼。 但,想象中的疼痛沒有落在她身上。 睜開眼,她看到顧行高頎孤絕的背影正在遠去。 她淚如泉涌,哭著喊:“孩子沒有胎心,我別無選擇——” 顧行愣了愣,頭也不回地走了。 兩人的談話全都被周淮禮聽了去,顧行離車子尚有幾米,他已經提前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顧行魂不守舍地坐上副駕駛,摸出支煙狠狠抽起來。 “以你的周全,怎么會弄出個孩子?”周淮禮很納悶。 在周淮禮看來,顧行是個表面高冷實則悶sao的男人。顧璋是他人生最大的意外,以他為人處世的原則,這種意外永遠不會再出現。 但這種意外不僅出現了,還出現在一個顧行根本不喜歡的女人身上。 見他沉默,周淮禮邊啟動車子邊安慰:“你又不會娶她,又何必執著于讓她生孩子呢!孩子沒有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兒。真要生出來,你后續麻煩少不了。” “一個顧璋就夠了,再來一個,就意味著你以前的生活要重新來一遍。你連個正經女朋友都沒有,難道以后帶倆孩子過啊?” “我剛剛好像聽容煙說孩子沒胎心,如果真是這樣,你也怪不得人家沒和你商量……” 周淮禮勸了許久,顧行沉默抽煙,一根又一根。 車子出了小區,顧行似乎想起什么,吩咐周淮禮:“去艾貝婦科醫院。” “孩子都沒了,再去——” 周淮禮被顧行眼眸中的厲光嚇得立馬噤聲,一打方向,車子朝艾貝婦科醫院駛去。 容煙在樓下站了很久才回到樓上。 鄭沅正在廚房煮面,看到容煙第一眼就覺得不對勁兒。 “臉色這么難看,生病了?”鄭沅的嗓子因為哭太久而變得喑啞。 “有點不舒服,我先去床上躺會兒。”容煙脫掉外套,縱使房間內開著空調,她還是覺得渾身發冷。 “吃完再去。”鄭沅盛好一碗面放到餐桌上,嘆了聲,“這個上午我想了很多——” 鄭沅身高和容煙差不多,原來體重就不足百斤,住院到現在又瘦了十多斤,說話走路都有氣無力。 容煙望著鄭沅單薄的身形,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真的吃不下,先去歇會兒。” 鄭沅點頭,望著鍋里煮好的面出神。 她又想起了去世的mama。 mama身體不好,最常做的飯就是煮面,她和鄭騰早就吃膩了,但mama每次都會語重心長地說多吃面條對腸胃好。 面漸漸涼了,也坨了。 鄭沅已淚流滿面。 簡單收拾了下廚房,鄭沅去衛生間洗臉,忽然看到垃圾桶里有個被污血完全浸透的衛生棉。 容煙這姨媽也太猛了吧! 鄭沅疾步走進臥室,看到容煙正縮在被窩里,小聲問:“煙煙,你來大姨媽了?” “嗯。”容煙敷衍應了聲。 “衛生棉都浸透了,量也太大了,我去診所替你買點藥。” 鄭沅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兒,但自己認知有限,又想不出問題出在哪里。 “別大驚小怪的。”容煙故作平靜,“我前幾天吃太多涼的,量多也正常,明天估計就少了——” 正說著,外面傳來急促的砸門聲。 “樓上水管破了,估計是來修水管的。”鄭沅急忙去開門。 容煙剛閉上眼,就聽到鄭沅的阻攔聲,“顧律師,煙煙不舒服,有什么事等她睡醒再說吧!” 竟然是顧行來了。 容煙扶著床頭緩緩起身,顧行已重重把臥室的門關上,并站到她對面。 顧行深邃冰冷的眼眸從她的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 她眼皮開始跳個不停,后背冷汗涔涔,鼓起勇氣開口:“其實,去做手術之前我就該通知你——” “容煙你個騙子,為了給自己齷齪的選擇找個理由,連孩子沒胎心都編排上了!”顧行眼尾漲紅,從口袋掏出張紙扔她身上。 只看一眼,她的身體就開始無助地顫抖。 因為上面清楚寫著胎兒一切正常,她自愿做掉孩子,右下角還有她的親筆簽名。 她記得很清楚,當時只在手術單上簽了字,上面白紙黑字寫著胎兒無胎心,還附有醫生同意流產的建議。 現在,這張紙顛倒了黑白,但上面的簽字確又是她的筆跡! 她又被人給算計了! “我這陣子下身一直在斷斷續續出血,早就有流產的先兆。前幾天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我體內黃體?酮異常,胎兒無胎心,我才去做了流產手術。” 她說著就哭起來,因為這種解釋她都覺得蒼白無力。 她已經落入了別人設計好的圈套之中,再掙扎也不過是徒勞。 “容煙,你親手扼殺了我的孩子!” 顧行伸手把她從床上揪起,用額頭抵住她額頭,眸色陰戾。 她不敢和顧行直視,剛垂下眼,就被顧行把臉扳回來。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顧行冷眸森寒,放開她,許久才幽幽開口。 容煙在顧行轉身離開時,看到他眼角濕了。 遠去的腳步聲令容煙的心再度失控。 她的心口好像被千千萬萬根針扎著,稍微動一動,五臟六腑就跟著疼…… 不知什么時候,鄭沅過來緊緊擁住了她,不停地安慰,“好好睡一覺,醒來的時候,所有的痛苦就沒有了。” 容煙一覺醒來,已是翌日中午。 昨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今天她“完美”地曠工了! 手機上有張總監的兩個未接來電,回撥過去,張總監說她剛入職請假太多,今天上午又無故曠工,這個月的獎金就別再想了。 她連著說了幾句“抱歉,下不為例”。 在艾貝婦科醫院的網站上找到王梅的電話打過去,第一次沒人接聽。 第二次,才傳來王梅的聲音,“喂——” 容煙快速點了錄音模式。 “王醫生,我是容煙。前幾天做的抽血和彩超,當時你給出的結論是胎兒無胎心,我才預約了流產手術。但是我剛剛看到我的手術通知單,上面寫著胎兒一切正常!” “容女士啊,我這幾天做手術太多,都記不清你是哪個了!” 王梅皮笑rou不笑地說,“哦,我想起來了——容煙是吧,我記得很清楚,當時你孩子檢查一切正常。我說你是頭胎,最好生下孩子,你說你的孩子得不到爸爸的承認,非要做流產手術……” 容煙的心一下子被打進無間地獄。 一雙看不見的大手已經擰住了她的咽喉,等著她情緒失控的時候,再給她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