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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今生不行善 第199節

    但官家別嫌我說話難聽。

    宜清雖然養在我身邊,到底不是我親生的,她外祖家不濟,那士族高門也未必不挑她。

    百年門楣,最看重這些,就算是尚主,人家也不是非要興高采烈接受的。”

    她說了這么一大摞的話,晉和帝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被鄭皇后覆著的那只手,連她掌心的溫熱也感受不到了。

    別說手背上,連周身,都是冰冷的。

    晉和帝深吸口氣,壓制著:“是因為我同意了給三郎和鄭二娘指婚,所以你肯讓步,不僅抬舉貞妃一個貴妃位分,連同孫氏一族,都愿意抬舉著他家尊榮體面?”

    鄭皇后面不改色:“官家這是說的什么話。三郎的婚事,我cao心著,官家就不上心了嗎?

    定下三郎的未來正妃,怎么還要貞妃與孫家的體面來做交換呢?

    這根本是兩碼事。

    只是恰好這時候提起來,一處同官家說了而已。”

    但晉和帝心里是最明白不過的。

    這些年他冷著后宮眾人,是因為心里只有她一個,也是為了給她一份兒安心。

    那些人再怎么好,他不看在眼里,自不會給她們什么尊貴,何況是她們母族。

    他屢次推恩鄭家,就是要告訴朝臣,告訴天下人,帝后恩愛,伉儷情深,無論什么樣的體面,他都愿意給皇后。

    夫妻幾十年,他的心意,她難道不明白?

    既然明白,如今連推恩孫氏的話都說出了口,還能因為什么?

    晉和帝只覺得心下一片荒蕪,突然就有些看不懂眼前人。

    “依你說,封了孫氏做貴妃,攝六宮事,連阿月的禮遇規格也一并升一升,推恩孫家——”

    晉和帝說到后來,甚至有些咬牙切齒,只是很淡:“你想怎么推恩孫家?”

    鄭皇后還不至于看不出他生氣,她咬了咬下唇:“官家不愿意嗎?”

    “你要是覺得好,我沒什么不愿意的。”

    晉和帝忽而笑了:“這不都是你的心意嗎?從年輕時候起,推恩鄭家,你從沒開口,但你心里滿滿當當裝著你的母族,我既知曉,哄著你高興,當然成全。

    以前也都這么過來了,如今你身上不好,我也不想叫你生氣。

    你想做什么,心里有什么想法,只管說就是了。”

    “官家……”

    “是封伯爵,侯爵,還是索性封國公爵位?世襲罔替,賜丹書鐵券,再不然,一門雙公的尊榮,從前鄭家得過,如今孫家也配得起,畢竟都是為著阿月著想,是不是?”

    晉和帝驀地站起身來:“皇后,你在病中,好好養著吧,推恩封贈的事,我自會與禮部擬個章程出來,你也不用為這些事情費心勞神了。”

    他深望鄭皇后一眼,轉身就要走。

    鄭皇后心口一空,下意識叫他:“業郎!”

    晉和帝身形一僵,腳步頓住。

    龍袍下的背影卻是冷硬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到底轉過身,神色復雜,眸色更復雜:“我生氣也瞞不過你,你更知我因何不快,你病著,我不想跟你計較,福寧殿中還有折子要批閱,我叫三郎來陪著你,大郎二郎就先叫他們出宮辦差去了,晚些時候忙完了前朝的事,我再來看你。”

    第286章 晉封(一更)

    貞妃晉了貞貴妃,攝六宮事,孫氏族中更是了不得——貞貴妃的阿耶得了承恩伯的爵位,晉和帝金口玉言,許孫家三代承襲,又封了她長兄一個三品散職,幺弟一個五品。

    至于孫家其他的兒郎子孫們,別的倒沒什么,只有他家的嫡長孫被晉和帝下了旨意,即日動身進京,至于是要給他封賞個什么官職官品,眾人尚且不得而知。

    可是看著這個架勢陣仗,大抵是要重用的意思。

    晉和帝御極二十多年時間,何曾如此恩寬厚待別人家呢?

    以往有這種得臉風光之事,便全是鄭家獨得。

    逢年過節要封賞,中宮千秋宴也要推恩,滿門榮耀,系于鄭皇后一人之身,就是因此而來。

    “真是料不到,如今孫家也能得如此體面啊。”

    圣旨傳出時,不要說平頭百姓人家,就是這士族高門,誰家不震驚?哪個不意外呢?

    彼時周宛寧恰就在沛國公府上,聽了長寧說起外頭這些,愣是怔住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說完了這樣一句,又有些不平:“元瞻哥哥在前線殺敵,立下戰功都尚沒能得這樣的封贈,國公府上更是半點推恩也沒有,說是等到他凱旋而歸一并封賞,可這……”

    話說完了一半,她冷著臉,又說了聲算了:“是兩碼事。”

    自然是兩碼事,不可混為一談。

    姜元瞻上陣殺敵,保家衛國,那是大鄴兒郎都該盡的責任。

    國破家亡四個字太過沉重,誰都背負不起。

    他原不是為了封賞二字才披甲出征,是以就不該有這種一聽便是怨懟的言辭。

    裴清沅在她手背上輕拍了兩下。

    “我知道這話不好,也就在你們面前說說,哪怕是當著公主在,我都不會多嘴,否則真傳到官家耳朵里,我才是給元瞻哥哥,給國公府招惹麻煩的。”

    姜莞笑不出來,不過還是順著她的話說道:“真難得你如今竟也曉得禍從口出這四個字。”

    周宛寧不輕不重的哼了聲:“可我還是看不明白。要說接連給貴妃抬位分,那倒也罷了。

    貴妃娘娘在官家身邊伺候這么些年,公主又受寵,再加上官家后宮本就沒什么人,抬舉貴妃娘娘,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那孫氏族中呢?

    這幾十年的時間里,除了鄭家,誰得過這樣的體面?

    官家這樣做,豈不是叫圣人面上無光嗎?

    更別說這才剛剛斥責鄭氏,褫奪了鄭家爵位。

    一貶一升,連貴妃如今都是攝六宮事的。

    我是真看不懂了。”

    姜莞卻很清楚。

    心愛之人就是心愛之人。

    要不是攢夠了失望,誰下得去手親手剜掉心頭rou呢?

    當年她那樣對待趙行,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知道她串聯趙奕,知道她的心一直不在他身上,甚至知道她要謀逆逼宮,還不是容著她,縱著她嗎?

    到頭來丟了性命,都還惦記著,要她好好活下去。

    晉和帝不會貿然這樣抬舉孫家。

    姜莞立時就想到了鄭雙雪。

    如果是為了鄭雙雪的婚事,似乎一切也說得通。

    這也的確是鄭皇后能干出來的事兒。

    她神色清冷,唇角掛著的弧度,都能結出一層冰霧來。

    裴清沅看在眼里,不動聲色擰了下眉頭:“珠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

    “你知道什么!”

    貞貴妃自接了圣旨,就關了宮門。

    好在她如今是正經八百攝六宮事的貴妃,閉門不見人,后宮里那些素日里本分慣了的,也不敢到她這里來恭賀什么。

    她少有這樣發脾氣的時候,連音調都拔高了。

    趙曦月從外頭回來,一只腳才踏進門中,就聽見了她母妃略顯得尖銳刺耳的聲音。

    她從沒聽見過那樣的語氣和口吻。

    記憶里的母妃總是最謙卑溫順的,何曾有過如此疾言厲色的時候。

    趙曦月腳步也只是頓了一瞬,又進了門去:“母妃。”

    她聲是軟糯清甜的,貞貴妃呼吸微滯,回頭看去,臉上卻連苦笑都揚不起了。

    趙曦月迎上前去:“母妃晉了位分,雖還沒有行冊封禮,可是貴妃朝服,寶冊金印都已經送了來,父皇旨意也已經昭告天下,六宮事也叫母妃料理著,眼下各宮都瞧著母妃,按照禮數來說,母妃不該緊閉宮門,一概不見人的。”

    “我知道。”

    貞貴妃忽然就xiele氣。

    趙曦月看了看翡翠,擺手叫她去。

    方才翡翠挨了那樣一句,心里倒并不怨怪,只是怕主子看著她越發氣惱,偏偏她做奴婢的,沒有主子吩咐,又不能退到殿外去。

    此時公主發了話,她忙掖著手,蹲身禮過,匆匆退了下去。

    等人出了殿外,又帶上殿門,趙曦月緩了一聲,才勸貞貴妃:“翡翠在母妃身邊伺候這么多年,您又何必那樣兇她。

    這么多年,她雖知曉母妃心意,可總歸是個可心人,是心疼您,覺著您受了委屈。

    如今您得封貴妃,攝六宮事,連外祖父與舅舅們也得了推恩封賞,外祖母與舅母們各自得封誥命,大表兄不日也要奉旨入京,翡翠是打心眼里替您高興。

    您無意于此,也從不求這些,但是母妃,如今父皇推恩,您除了欣然接受之外,又能怎么樣呢?”

    是啊。

    又能怎么樣?

    她從來都是無關緊要之人。

    她的心意,她的感受,全然不在官家的考量之內。

    官家頒了旨,她只管接旨,也奉旨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