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這個人可能是有精神病。

    莫尹的神經(jīng)立刻就感到了緊張，他扭過臉看向車窗外，抱著書包，決定不再和李修說任何一句話。

    車開了一段距離后，莫尹才意識到他可以換座位，于是立刻拎著書包起身。

    李修的長腿完全堵住了出路，莫尹不想跟他說話，膝蓋撞了下李修的大腿。

    李修拔了個耳機看他。

    莫尹不說話，只是向外揚了揚下巴。

    李修站起身讓開，莫尹從里面座位上出來，在前面的單排靠窗位子上坐下，坐雙排的話，他怕李修會追上來。

    不知道李修是出于什么樣的想法突然接近他，但是莫尹很不喜歡，他不喜歡和人有接觸，更何況是有潛在精神疾病的人。

    口袋里除了兩枚硬幣之外還有手機。

    后面電話沒再打來，發(fā)的短信他也沒看。

    他知道他這類似于耍賴，可是耍賴又怎么樣？他一向厚臉皮。

    很快，莫尹就把李修也在公交車上這件事拋諸腦后，拿起書開始看書，只不過翻開書時又想到李修剛才遞耳機給他問他聽不聽歌，這個人真離譜，不聽英語聽力聽歌，或許是英文歌？用英文歌練聽力會更好嗎？不對，他這次月考英語考得比他好。

    莫尹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xù)看題庫。

    等到地鐵站那一站時，李修就下了車，他經(jīng)過莫尹的時候，莫尹想忽略，但還是感覺到了，因為李修很香。

    那種衣服洗得很干凈，身上也很干凈的香氣，在夏天的男孩子身上很難得。

    莫尹悄悄抬手聞了下自己的手臂，沒聞到香味，也沒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晚上7點的時候，電話又打過來了，莫尹還是沒接，手機放在電視柜上，邊震邊蠕動，屏幕暗下去后馬上又亮了一下。

    莫尹手拿著筆在刷題庫，他低頭把題解完了才過去拿手機。

    ——[請盡快回電——靈石精神病院。]

    不回電，他就是不回電，除非他們再把人拖回來，不對，拖回來也沒用，他退租了，不住在這里了，他們找不到他了。

    可是很快，莫尹就意識到了這個想法的幼稚。

    他們可以到學(xué)校找他，也可以報警找他。

    逃避是沒有用的。

    到現(xiàn)在為止，他所遇到的所有問題沒有一樣是靠逃避解決的。

    “喂，你好，我是莫學(xué)民的親屬。”

    “這樣啊，我同意的，沒關(guān)系的，簽字……我在上學(xué)，我都同意，不用簽字，確定，好，謝謝。”

    長長地舒了口氣，莫尹掛了電話，才發(fā)覺自己背上出了好多汗。

    屋子里很熱，即使開著門也一樣。

    以前家里買過個小電風(fēng)扇，可惜被砸爛了，后面就沒再買，買了也是浪費。

    但是現(xiàn)在不要緊了。

    莫尹坐回去刷題。

    學(xué)習(xí)是很有用的，他拼命學(xué)才能到科附這么好的學(xué)校上學(xué)，享受頂級的教育資源，教室里還有空調(diào)吹，食堂也有空調(diào)，飯菜又很便宜，因為貧困，他每個學(xué)期還可以享受兩百次的免費餐，現(xiàn)在還可以去住科附的宿舍，科附的宿舍宣傳圖片很漂亮，晚上還有夜宵供應(yīng)，簡直就像是天堂一樣。

    今天莫尹又睡得很香。

    周一升旗儀式后，莫尹就找到班主任，希望能夠申請住校。

    “你想住校？”

    班主任有點驚訝，其實剛開學(xué)的時候，她就問過莫尹了，需不需要住校，如果莫尹需要的話，開學(xué)就把申請材料交掉，當(dāng)時莫尹說暫時不能。

    不是不要，是不能。

    班主任反應(yīng)過來，說：“好啊，我給你張清單，你照著上面把材料帶到學(xué)校來，老師給你申請免費住校，好嗎？”

    “謝謝老師。”

    班主任打印了一張清單給莫尹，上面是戶口本之類的一些材料，用來證明莫尹確實家庭困難。

    這些材料在申請貧困照顧的時候已經(jīng)交過一次，但現(xiàn)在又要再交一次，莫尹也沒法抱怨，拿著單子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在實驗（1）班隔壁，他習(xí)慣地往里看了一眼，沒看到李修，腳步短暫地頓了頓。

    “我換座位了。”

    身后突然傳來聲音，莫尹回過身，手里拿著那張薄薄的清單紙擋在身前像是在防御。

    李修手指敲了敲墻壁，“換到了第一列。”

    莫尹眼睛瞪著李修。

    李修說：“你也要住宿？”

    莫尹跑了。

    回到教室里，莫尹心臟怦怦跳，想到李修說“也”，又回憶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他剛才進辦公室的時候好像李修也在。

    所以……李修也在申請住宿？

    該不會把他們安排在一個宿舍吧？

    莫尹瞬間感到有些焦慮。

    他不想再跟有精神病隱患的人住在一起了。

    申請住宿這件事遭到了李父李母強烈的反對。

    “我不同意。”李父首先板著臉道。

    李母也說：“李修，為什么要住宿呢？家不是離學(xué)校很近嗎？你要是覺得來回還是累的話，我們可以在你學(xué)校附近租一間公寓。”

    “不要說了，”李父強硬道，“就住在家里，”他看向李修，表情里充滿了不滿意，“不是說了要給你聯(lián)系晟大的教授到家里補課嗎？”

    李修說：“物理競賽經(jīng)常集訓(xùn)，住校方便點。”

    “那個競賽我就不希望你去，”李父皺著眉道，“瞎出風(fēng)頭。”

    李母也勸說，“李修，競賽不能不去嗎？去年你的競賽成績不是一般嗎？”

    “今年會取得好成績的。”

    李父道：“小小年紀(jì)，不要太自以為是。”

    李修很平靜道：“我一直都是年級第一，可以去試一試。”

    “年級第一算什么？你以為年級第一就穩(wěn)了？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你的試卷我拿去給一些老師看過，你身上大大小小毛病不少的，只是我們不想給你壓力，就沒說你。”

    李修笑了笑，是莫尹很討厭的那種笑，好像什么都不在意，隨意又輕松，“所以要住校努力學(xué)啊。”

    “補課也要周末補，也不能太麻煩人教授，”李修道，“周末我會回家的。”

    李修態(tài)度一直很好，也沒有跟父母賭氣的樣子，李父李母慢慢情緒也穩(wěn)定了下來。

    李母嘆了口氣，“我就擔(dān)心你在學(xué)校會分心，高三了，最關(guān)鍵的一年。”

    李父盤著手道：“到時候你宿舍分在哪里，跟什么人住在一起，我要跟你班主任聯(lián)系確認(rèn)一下，不能跟一些水平太差的人混在一起，最好是一個人住，好了，這件事你也不用管了，我去和你班主任聯(lián)系。”

    李修沒再發(fā)表意見，只是第二天上學(xué)之后自己也跟班主任說了這件事。

    班主任說：“你爸爸已經(jīng)聯(lián)系過我了，我會盡量幫你安排的。”

    “老師，我可以申請住校嗎？”

    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李修后背向后仰了仰，就聽莫尹在跟班主任提住宿的事，他跟班主任說話的語氣跟平常完全不一樣，聲調(diào)軟軟的，聽著很乖巧。

    莫尹先出辦公室，李修跟著出來，看樣子莫尹一點也沒察覺到他也在辦公室里，但是又在他們班門口停住往里看了。

    眼神充滿了敵意。

    李修停下，又笑了起來。

    短暫的對話后，對方就跑掉了，頭也不回地沖進教室。

    李修站在原地，臉上仍然在笑。

    很焦慮地等待了兩天，住宿的申請通過了，班主任說要和普通班的一起合住，莫尹一口答應(yīng)，因為他表現(xiàn)得非常開心，讓班主任也心軟不已，叮囑道：“生活上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難，要及時向宿管老師反映或者跟我說，知道了嗎？”

    莫尹點頭，“好的。”還好沒跟李修分在一個宿舍，他已經(jīng)很滿意了。

    第二天一大早，莫尹被免了早讀，直接去宿舍里報到，他拖著行李箱往宿舍樓走，天空藍(lán)藍(lán)的，校園里花草繁茂，他的心情好像很久沒有這么好過了，不對，是從來沒有這么好過，面前的路突然變寬了，邁出去的腳步變得確定又堅實。

    宿管阿姨昨天就收到了通知，莫尹進去交學(xué)生證簽字，得到了一張嶄新的門禁卡。

    卡片是銀灰色的，摸在手里冰冰涼涼的。

    走廊里鋪的是乳白色的瓷磚，拖得非常干凈，中間有電梯，莫尹住在五樓，電梯里也很干凈，檸檬味的洗滌劑味道。

    五樓到了。

    電梯門打開，莫尹拖著行李箱往里走，很快就到了508，刷卡進去。

    宿舍里的情景驚到了他。

    特別明亮。

    大窗戶，窗簾沒拉實，陽光很好地透進來，雖然是男生宿舍，里面也是一股很干凈的洗滌劑的味道，莫尹仰頭看，上面掛著一臺空調(diào)。

    四人間，上下床鋪靠墻，拼接的書桌整整齊齊，桌上放著一些書、筆和生活用品，靠窗的那張書桌是空的，應(yīng)該就是他的。

    莫尹把行李箱推到書桌旁放下打開，迅速地開始整理收拾。

    他很喜歡這個宿舍，很喜歡很喜歡。

    差不多花了十來分鐘，莫尹把自己的東西都擺放好了，他走出宿舍把門關(guān)上，這時隔著不遠(yuǎn)的距離，他也聽到了同樣的關(guān)門聲。

    莫尹回頭，關(guān)門的人也回頭。

    李修看了一眼他的宿舍，說：“你住508？”

    莫尹沒回答，提著書包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