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yè)反派[快穿] 第8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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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煊勒著有些躁動的馬,低頭似是自言自語,“他那般聰慧,自然能算到。” 孫卯只當(dāng)什么都沒聽見,盡職盡責(zé)道:“將軍,里頭東西都備好了,您請入內(nèi)休息。” 賀煊依舊是低垂著臉,片刻之后他卻是雙腿一夾馬腹,馬兒吃痛,立即嘶鳴著繞過那幾人狂奔而去,他身后親衛(wèi)亦翻身上馬,千騎卷塵,御令處眾人閃到一側(cè),在飛揚的塵土中向后退到驛站內(nèi)。 孫卯凝視著黃煙滾滾,擰眉道:“太師果然料事如神。” 他身后的人利落收劍,冷冷一笑,“此人敬酒不吃吃罰酒,怕是還未領(lǐng)教太師的手段。” “太師在邊境與他有過同袍之義,”另一人道,“叫他得意忘形了吧。” 只消在御令處當(dāng)過一個時辰的差就會知道像太師這樣的人是不會對任何人心軟的。 賀煊心中十分復(fù)雜。 趕路的這十天以來,他腦海中幾乎什么都沒想,也許是因為只要停下來稍想一下,他便禁不住要發(fā)瘋了。 京外驛站這幾個突然出現(xiàn)的御令處的人卻是如一道雷電般猛劈了下來,叫他不得不去想他目前的處境,他回京又是為了什么。 掌心緊緊地攥著馬韁,風(fēng)將他身上的衣物吹得堅硬得如同一層殼,烈烈風(fēng)聲在耳邊抽過,頭臉也被抽得生疼。 子規(guī)。 莫子規(guī)—— 強(qiáng)騎了半個時辰后,城樓終于近在眼前了。 馬已經(jīng)累到了極限,馬蹄邁動時變得沉重?zé)o比,而性情剛硬的男人也終于像是憐憫般勒住了馬,騎隊停在城樓之下。 夏日驕陽似火,烈焰當(dāng)空,城樓上無風(fēng)無云,黯淡的石墻之后,一緋色身影靜立在此,他背著光,令賀煊看得有些恍惚,一千個日日夜夜的分別,便說是思念,都顯得太輕了,久別重逢,雪衣?lián)Q紅袍,斯人如昨,那兩道眉、那一雙眼,都和他午夜夢中一般無二。 “子規(guī)……” 賀煊嘴唇微動,幾乎未曾發(fā)出聲響,太輕了,如同一聲嘆息。 城樓上的人卻像是聽到了他的呼喚,背在身后的手臂輕動了動,赤色大袖在烈日的照耀下如血般耀目。 莫尹凝視著城樓下馬上仰望之人,手臂輕輕向前一揮,緩聲道:“放箭。” 第63章 箭雨落下的一瞬,賀煊瞳孔猛縮,他未來得及思索,在戰(zhàn)場上訓(xùn)練出來的本能反應(yīng)已“噌”的一聲反手拔刀向前劈去。 身后親衛(wèi)們亦是紛紛拔刀擋箭,然而他們所騎的馬并非戰(zhàn)場上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戰(zhàn)馬,面對這漫天箭雨,受驚嘶鳴著后退,整個馬隊的陣型瞬時亂作了一團(tuán),霎時間馬蹄高昂,塵土飛揚。 莫尹在下頭看著城樓底下混亂的場景,微微笑了笑。 還是痛快。 屬于自然人的那部分天性并未消失。 看到一貫強(qiáng)大的主角變得如此慌亂,他心里便涌上一股難以言喻的快感,恨不得離得近一些,能將賀煊方才的表情看得更清楚一些。 莫尹輕咳了一聲,肺腑之中涌上來些許刺痛,雙眼卻是興味十足地盯著塵土飛揚中高高揚起的馬蹄,經(jīng)人強(qiáng)力按下后又重重地踏回地面,發(fā)出一聲悲鳴后徹底跪了下去,讓馬上的人也只能狼狽地跳下馬。 身側(cè)御令處的弓箭手已重新拉弓搭箭,對準(zhǔn)了城樓下的馬隊,只待莫尹一聲令下,第二道箭便可立即發(fā)出! 城樓下,有馬和兵士已受了傷,兵士們毫無顧忌,頂著箭傷立即下馬援護(hù)到賀煊周圍,而受傷的馬本就一路奔襲,已是疲憊到了極致,中箭后便脫力地塌陷般仰臥在地,溫順的眼中滲出淚水。 賀煊單膝跪地,手掌撫摸著傷馬因呼吸吃力而起伏的臉頰,猛然抬頭看向城樓。 紅袍如血,箭矢未傷到他分毫,他的心卻不由自主地揪痛起來。 他分明早知道來者是他。 卻仍舊對他放了箭。 手掌之下馬身溫暖,他的兵士們正警惕而擔(dān)憂地圍著他,胸膛漸漸冷了起來,心腸也漸漸仿若回到了戰(zhàn)場,硬得刀槍不入,賀煊慢慢站起,猛烈的日光打在他身上,仿佛千萬支箭羽正插在他身上。 兵士們已棄馬拔刀,擺出了攻城站型,他們?nèi)菓?zhàn)場上以一當(dāng)十的好手,即便插著箭矢正在流血的兵士們也拔了刀,只待賀煊一聲令下,便立即沖上城樓強(qiáng)攻。 兩面一上一下沉默地對峙著,一時連塵煙似乎都凝滯了。 賀煊深深地向上仰望、凝視著。 手掌緊緊地攥了刀,喉嚨中像堵上了沁水的棉絮,叫他一個字也無法說出,他緊緊地盯著那個血紅單薄的身影,他看著他的手,看他再揮手時到底是向久別重逢的戰(zhàn)友知己招呼,還是要再痛下殺手。 正在兩面都等著雙方下令時,亂了的馬隊后有人趕馬過來,大聲呼喝,“元帝御賜金令在此,誰敢放肆——” 又是一列騎兵奔涌踏塵而來,馬所佩的籠上熠熠生輝的松鶴印記,騎兵們皆重甲長矛,身背弓箭,是徹底做好攻城預(yù)備的戰(zhàn)備。 “將軍。” 李遠(yuǎn)靠近后立即跳馬向賀煊單膝行禮,他從一開始便按照賀煊的指令單獨返回南鄉(xiāng),向賀青松呈上賀煊的手令后,在賀青松的咆哮下依照賀煊的指示帶著賀氏家兵馬不停蹄地向京城狂奔,好險趕上了。 “卑職來遲,請將軍恕罪。”李遠(yuǎn)喘著氣雙手呈上錦盒,“此乃元帝御賜賀氏金令,見令如見元帝,可廢圣旨、斬jian佞,”他揚聲道,“如若誰敢對此金令不敬者,可視作謀逆。” 莫尹在城樓上聽得真切,不由勾唇冷冷一笑。 不愧是主角,關(guān)鍵時刻總有來救命的。 大袖抬起,身側(cè)御令處的人齊齊放下了弓箭。 “樓下何人?” 莫尹的聲音冷而慵懶,聽在賀煊耳中,既熟悉又陌生。 面對這飽含惡意的明知故問,賀煊凝視著,回道:“賀煊。” 沒有別的,就只有賀煊。 就像此刻,在他眼里,那遙遠(yuǎn)的人影依舊只是莫子規(guī)。 “原來是賀將軍。” 依舊是毫無波瀾起伏的語調(diào)。 賀煊心中一痛,那心頭僅剩的柔軟一角也被迫堅硬了起來。 “賀將軍此時應(yīng)當(dāng)正在戍邊,為何突然回京?可知無召回京,等同謀逆?” “圣上駕崩,身為臣子理當(dāng)回京奔喪,我僅帶千騎,且有元帝金令特許,如何能算作謀逆?” 莫尹雙手背在身后,淡淡道:“賀將軍有家世蔭庇,當(dāng)真是好福氣。” 城樓下沒了回應(yīng),莫尹轉(zhuǎn)身,“開城門。” 李遠(yuǎn)還是無法置信。 一開始賀煊吩咐他單騎返回南鄉(xiāng)時,他還有些不相信,想軍師難道真會對將軍不利么?可看著滿地的箭羽,他又不得去相信。 相信——軍師真的變了。 騎兵入城,賀煊立即命人尋來獸醫(yī)為傷馬拔箭醫(yī)治。 “貴人放心,沒傷到要害。” 賀煊單膝跪在馬廄中,單手輕輕撫摸著馬柔軟的肚子,低聲道:“辛苦你了。” 馬像是有靈性般對著他輕眨了眨濃密的睫毛。 賀煊起身。 此處乃是當(dāng)年賀青松在京城的居所,賀青松隱退后,元帝為顯示他未曾對功臣趕盡殺絕,特意許了賀青松許多額外的恩典,御賜金令,也保留了賀青松在京城內(nèi)的太師府邸,一些老仆便留在此處打理宅院。 受了傷的親衛(wèi)們都在庭院內(nèi)拔箭治傷,他們個個都身經(jīng)百戰(zhàn),不少也是死里逃生過的,面對箭傷絲毫不以為意,皆都沉默隱忍,哼都沒哼一聲,院子里寂靜地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有一個瞬間,賀煊恍惚間感覺自己仿若又回到了刀光劍影的戰(zhàn)場。 而以前在戰(zhàn)場上相依相靠的人卻已背身離去,拔劍相向。 李遠(yuǎn)在他身側(cè)道:“老爺極為震怒,讓我務(wù)必勸您奔喪后立即返回邊境,切莫趟京中渾水。” 賀煊低垂著眼沉默。 李遠(yuǎn)視線上下看了賀煊一眼,又低低道:“老爺說如果您實在不聽勸,便叫我一定要帶給您一句話。” 賀煊依舊沉默著,片刻后道:“說。” “官場兇險,人鬼難測。” “……” 這話好耳熟。 “官場之上,人人都披著一張皮,里頭是人是鬼,又有誰能瞧得出來呢?”他微笑著,似有深意。 嘴角微微一勾,眼中卻并無笑意,賀煊道:“說的不錯。” 新舊太師府對街而立,新太師府比之舊太師府華麗許多,門都更寬敞巍峨一些,老太師為官時低調(diào)謹(jǐn)慎,在朝堂之上從不樹敵,而新太師簡直就是老太師的反面,囂張跋扈到了極點,他倒是也不在朝堂之上樹敵,與他為敵的全都被鏟除了。 陳叢額頭上汗出如漿,用帕子擦了汗,道:“那日我書寫密信,御令處突來查抄,真是將我嚇了一跳,好險我一貫有所防備,用事先預(yù)備好的書信給交出來瞞了過去。” “陳大人受驚,”賀煊拱了拱手,沉聲道,“叫您為難了。” 陳叢搖頭擺手,“老太師對我有救命之恩,如若不是老太師當(dāng)時相助,我全家都要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這點事不算為難。”他將帕子塞回袖中,眉頭緊皺道,“如今這般情形,將軍您有何打算?” 賀煊其實也是心頭一團(tuán)亂麻。 三年了,他和莫尹分開。 其實分開時,他便有諸多懷疑疑問,都叫他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他想著也許一切就到此為止了,這已是新的開始,莫尹已經(jīng)得償所愿,他心有抱負(fù),那就去讓他實現(xiàn)這個抱負(fù)。 只是賀煊沒有料到莫尹的抱負(fù)和他所想的似是相去甚遠(yuǎn)。 他雖久不在京中,也知道大皇子在三位皇子中最為出眾,先帝一向看重,若真要立太子,怎么會跳過大皇子而選擇懦弱無能的二皇子?更要緊的是先皇身體康健,驟然離世,怎會提前留下遺詔? 那一張假畫像、數(shù)封大逆不道的書信,以及嚴(yán)齊劉叢慘死的情形交織地閃現(xiàn)在他眼前…… 他竭力地去回憶他與莫尹在邊境共同作戰(zhàn)的情形。 莫尹同他一樣,都是忠君愛國之人。 可內(nèi)心又有強(qiáng)壓了三年的懷疑翻滾,其實一切或許對莫尹來說只是所需利用的工具…… “大殿下如今身在何處?”賀煊低聲道。 陳叢聞言又是冷汗淋漓,此間雖只有他與賀煊二人,他從密道進(jìn)來,也隱蔽安全得很,但仍不由自主地壓低了聲音,“遺詔公布那日,大殿下就病了。” “病了?”賀煊薄唇緊繃,“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