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反派[快穿] 第7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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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張清雅絕倫的臉孔,眉目之間有冰雪之息,但凡見過的人都絕不可能輕易將他忘記! 而嚴齊卻是瞬間如遭雷擊一般,“你——” “嚴大人,”莫尹輕輕道,“看樣子,你還記得我。” 嚴齊瞠目結舌,眼珠快要從眼眶里掉出來,怎么會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五年的時間,”莫尹對著他微微笑了笑,眸光冷峭,“我也算半個君子了吧。” 嚴齊喉嚨堵塞,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只雙眼睜睜地盯著莫尹,仿佛是要看清楚面前之人到底是人是鬼。 “來的路上,我還特意去嚴大人府上看了一眼,嚴大人……” 莫尹笑容詭秘,微微湊近,“你有孫子了啊。” “你,莫子規你……你不是……你……” 嚴齊只覺渾身血液冰冷,生撲上去伸手想要抓住莫尹,以來打破這面前仿若幻象般的噩夢,然而手碰不到面前的人,面前的人也如鬼魅般重新戴上了兜帽后退,只留下一縷如夢似幻的笑意。 莫尹從刑部大牢出來,心里覺得很痛快、很舒暢。 到底還是不一樣。 跟上個世界相比,在這里,他竟真有了類似“報仇”般的快感。 當初山城貪墨,牽扯之人眾多,可那是一個黨派,一整個利益集團,嚴齊就是黨魁,他雖未曾參與貪墨,但身為魁首,只能幫那些個人出面善后,于是千挑萬選地看中了莫子規這個無權無勢又不會媚上討好的一個不大不小的官來替人受過。 莫尹是從驛館一路走過來的,他又這么一路走了回去,等到驛館附近時,他發覺驛館門口有人在等,那人一身赤色官服,手上提著燈籠,遠遠地也看到了他,立即迎了上來,“子規。” 莫尹和賀煊一齊進入驛館,賀煊方從宮內回來不久,官服都未來得及脫下,他聽說莫尹出去了,詢問周勇莫尹去哪了,周勇卻說不知道,賀煊猶疑片刻,提著燈籠想出去瞧瞧,正巧,莫尹就回來了。 “去哪了?” 賀煊吹了燈籠放下,脫了官帽放在一側,回身倒茶。 莫尹從懷里將手令拿出,“將軍。” 賀煊一怔,“你拿了我的手令?” 莫尹將手令輕放在桌上。 “拿我的手令,是去做什么了?”賀煊看了一眼手令,抿了口茶一面問,一面將手頭另一杯茶往莫尹的方向輕推了推。 莫尹靜靜看著他,抬起雙手,拱手行禮,“在下莫尹。” 賀煊不明所以地一挑眉,卻見莫尹眼中清凌凌的,似冰如雪,他端茶的手不覺頓在唇邊。 “隆元十三年殿試一甲探花藍田莫子規——” 莫尹注視著賀煊凝聚的眸光微一躬身,“見過將軍。” 第57章 夜色如冰,賀煊像被凍住了一般久久不動。 莫尹直起身,目光又平靜地看著賀煊,他是如此泰然自若,仿佛根本意識不到他所說的話會對賀煊產生多大的沖擊。 不知過了多久,賀煊放下了手中的茶碗,他的手還是很穩當,茶碗放在桌上幾乎沒發出任何動靜。 “莫子規?”賀煊緩緩道。 莫尹道:“正是。” 賀煊凝視著他,“戶部侍郎?” “不錯。” 賀煊靜了片刻,嘴角勉強向上勾了勾,“你不是。” 莫尹道:“將軍若是不信,可以現在帶我去刑部,叫刑部那些人認一認,當年我在刑部過堂了八回,想必他們也不會輕易忘記我的形貌。” 賀煊又是久久不言,他腦海中很是混亂,面上卻是不顯,視線分散后重新凝聚在莫尹面上,沉聲道:“我曾收到過朝中戶部侍郎的畫像,他不是你這般形貌。” “那畫像被我調包了。” 賀煊又是瞳孔一震。 “當時我正在庸城,你派了人在我身邊監視,護送畫像之人在驛站停留了一夜,我趁夜設計調換了畫像,將假畫像送至你手,之后你便來庸城迎了我回營。” 莫尹不急不緩,娓娓道來,只將事情中的程武和張志隱去。 賀煊拂袖起身,赤色大袖振出一聲脆響,他背對著莫尹,背影高而挺拔,散發著威嚴的壓迫感,他轉身,眼光如電,“你一個朝廷欽犯,竟敢混入軍中,莫子規,你不要命了嗎?!” 莫尹迎著他的目光,仍是不慌不忙。 “五年前,我被提為戶部侍郎,我平素兢兢業業,從不敢行差踏錯半步,山城貪墨之事與我毫不相干,只因我平素從不與人交際,從不參與朋黨之事,在朝中孤立無援遭人陷害入獄,使我蒙冤流放,受盡屈辱。” 賀煊靜靜聽著,表面波瀾不驚,心中卻是早已翻起了驚濤駭浪,隨著莫尹的講述,眉頭已不覺皺起,卻見莫尹解了大氅,又抽了腰帶,賀煊在背后緊握的手不由松開了。 上衣解開,莫尹轉過身背對賀煊,將長發捋到身前,衣裳落下,雙臂托住層疊的薄衫,露出了他大半個后背。 蒼白結實的肌rou微微起伏著,上頭疤痕累累,除了在戰場上所受的刀箭傷之外,細長條的疤痕交錯縱橫,密密麻麻,深淺不一,整塊背上幾乎沒有一大片完整的肌膚。 “刑部為免落人口實,刑訊逼供也只在背后,”莫尹笑了笑,冷譏道,“其實也是多慮,他們上下沆瀣一氣,哪有人敢為我申冤?” “可笑我被判流放之后,一群人擠破了頭搶著要押送我去烏西,他們以為我犯下貪墨大案,手中必有銀錢,一路使盡手段要我說出到底將那貪墨來的銀兩藏在了何處,我在刑部過堂八次,認了貪墨,卻不招銀兩下落,是我愛財如命么?是我根本就不曾貪墨分毫——” 莫尹雙臂一抖,將衣裳套回肩上,偏過臉對不遠處的賀煊道:“將軍,我入軍營,不是不要命,而是為了活命。” 屋內靜得出奇,似是連窗外的風聲都已停了。 賀煊凝視著莫尹,莫尹身上那些看不透摸不清謎一樣的部分終于展現在了他面前。 他松開背后交握的手,一步步走到莫尹面前,伸手替莫尹攏了衣襟,目光濃烈地落在莫尹面上,“為何到現在才說?” “將軍不也從來不問?” “戰報上從不見我的名字,難道不是將軍你心存疑慮?” “……” 是的,他一直從未完全相信莫尹就真的只是莫尹。 大漠之中怎會從天而降這么一個驚才絕艷的人物? 他只是假裝看不見那些疑點,自欺欺人罷了。 手掌放下,賀煊垂眸道:“你借了我的手信去了哪?” “刑部大牢。” 賀煊目光急射而去。 “當年嚴齊為了包庇下屬,將我推出去為貪墨案頂包,五年過去,他絲毫未曾悔改,反而胃口越來越大,勾連反賊欺上瞞下,我回山城原本只是想同過去告別,就當我挨不過那些衙役的磋磨,死在了流放的路上,從今以后我只是賀軍軍師,卻未料到人還是那幫人,鬼也還是那幫鬼,朝堂之上百鬼亂行,將軍,你叫我怎么袖手旁觀?” 莫尹一面說,一面用掌心點著心口,椎心泣血一般,“不將這些蠅營狗茍之輩肅出朝堂,我莫子規死不瞑目——” 賀煊心里亂極了。 他以為這件事快要解決,他馬上就要回邊境去了,朝堂之事,他不喜也不愿多摻和,他只愿鎮守邊疆,保國土完整、百姓平安。 賀煊輕閉上眼,轉過臉,端正英俊的臉孔上濃眉緊鎖,整張臉都似在扭曲掙扎,過了不知多久,他轉過臉,對莫尹道:“明日隨我一同入宮。” “將軍……” 賀煊抬了抬手,長袖滑下,他低聲道:“我信你。”他目光有力地在莫尹面上一頓,“我信你。” 莫尹張了張嘴唇,沒說話。 “你隨我入宮,向圣上面陳冤情,”賀煊道,“當年未有人替你申冤,你自己來替自己申冤。” 莫尹站直了,深深地向賀煊行了個大禮。 良久不言,賀煊攙了下莫尹。 “早去歇息吧。” 莫尹整理了衣衫后離開,門吱呀一聲,晃蕩地關上,賀煊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隨即又在原位坐下。 桌上兩碗茶,全都涼了。 腦海中仍是一片混亂,遠沒有面上看上去的鎮定自若,賀煊舉起茶碗,飲了一大口冷茶,冰涼的液體入喉,胸膛里一片冷熱交織。 “當年我在刑部過堂了八回……使我蒙冤流放,受盡屈辱……就當我挨不過那些衙役的磋磨,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手掌不自覺地發抖,一個不留神,掌心里的茶碗一聲悶響,碎片割破掌心,與戰場上所受的傷相比不值一提,可賀煊卻沒來由地覺得痛極了。 將掌心里的碎片剔除,賀煊想起那天他收到那幅畫像,畫像上不是他所想的那張臉孔,他長舒了口氣,掃了一眼上面的字,未曾細看。 賀煊召來李遠。 李遠垂耳靜聽,應聲下去,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后回到廂房之內。 “將軍,您讓我打聽的那位與軍師同名同姓的莫侍郎是天元元年生人,隆元十三年高中探花,任翰林院侍讀,后入戶部為侍郎,隆元十八年因山城貪墨下獄,被判抄家、流放三千里。” 賀煊靜默片刻,道:“這位莫侍郎如今家人何在?” “莫侍郎幼時失怙失恃,被抄家時亦尚未成家,所以沒有家人。” 賀煊眼睫猛地一顫,過了片刻后,又繼續問道:“你還打聽到了什么?” “這位莫侍郎五年前就被抄家流放了,京中有關他的傳言不多,只傳說這位莫侍郎是個冰雪般的美人,當年圣上也是夸過的,夸他‘梅似雪,雪似人,都無一點塵’,故而有‘梅雪探花’的美稱。” 梅雪探花。 賀煊起身,掌心的傷口隨著他手掌一張一合,刺激地生出鈍鈍的痛感。 然后,他說了句李遠沒聽懂的話。 “居然還大我兩歲。” * “咚咚——” “軍師。” “進。” 周勇雙手托著個木盤,“將軍給您的衣裳。” “放下吧。”